吃肉的狐狸不好养

　　唐陌又敲了敲。
　　还是没人回应。

　　她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
　　唐陌又啪嗒一下将屏幕按黑，一只行走怪异的猫从上面反射过来。

　　唐陌下意识看过去，那只白色的猫坐了下来，在房顶上静静地看着她。
　　咦，静静地看着？
　　唐陌舔舔嘴唇，猫有‘静静地看着’这样的形容吗？

　　它像是雕塑似得一动不动的竖着尾巴，可能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太邪乎，她忍不住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你是妖怪吗？”

　　白猫依然静默的看着她，眼都不眨。

　　唐陌摇摇头：真是疯了，哪这么多妖怪啊。她抬手又敲了敲门，大约过了十秒钟，里面终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啊？”前面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拉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浅粉色的睡衣，一头乌黑的头发，脚上半踩着一双凉拖，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打扰一下，”唐陌轻轻一弯腰，礼貌道，“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算命的师傅？”

　　女人眯着眼睛从上往下的打量着唐陌，问：“你找我爸干什么？”

　　“我想求个符，”唐陌从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个长条的东西来，“和这个差不多的。”

　　昨天她将那个护身符拆了，在一团棉花里卷着个红色的绸缎，上面画着的东西唐陌一点都看不懂。

　　女人接过，目光在护身符上停留了片刻，说：“我爸几年前已经不在了。”她揉揉眼睛，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陌。”

　　女人皱了下眉，重新打量了唐陌好几眼，道：“我记得你。”她侧身让开个缝隙，“你进来吧，我爸留了东西给你。”
　　唐陌愣了愣，进了门。女人一边带着她穿过大院，一边说，“快二十岁了？”

　　“还差一周。”

　　天气依然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空气潮湿，唐陌看着前面给自己带路的这个奇怪的女人，用牙齿咬了咬腮帮，没问什么。

　　两个人进了大客厅，客厅最里面的角落烧着两炷香，墙上面挂着几幅照片。房屋面积不大，倒是温馨，在电视机旁边有两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旁边搁着个遥控汽车和一些小孩子玩的玩具。

　　“你在这儿坐会儿，”女人指指旁边的沙发，“我去给你拿。”
　　唐陌应了一声。

　　沙发似乎已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唐陌两根手指搓了搓，开口问道：“你们家一直住在这里？”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在等你。”
　　所以是怕她找不到地方？这么贴心的吗？

　　女人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开始翻找着，她一边“哗啦啦”的找一边道：“爸爸说你的命有点特别。”

　　“怎么特别？”

　　“天机不可泄露。”女人在最里面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来，“我爸说你二十岁的时候一定会来，让我们给你留着。”

　　女人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朝唐陌走去：“这东西我留了十多年，现在也终于完成任务了。”

　　唐陌接过。

　　盒子全黑色，方方正正。

　　“他让我转告你句话，”女人说，“你命里有劫。”

　　“什么劫？”昨天老妈也提起过这个。
　　女人摇头不语。唐陌看她的样子，轻呼出口气，这个也天机不可泄露？

　　唐陌低声到了句谢，她抿直了嘴，打开小盒子。
　　不知道为什么，开启盒子的一瞬间，唐陌的心没来由的颤了颤。

　　里面装着个大红色的锦囊。
　　唐陌刚要继续拆开，女人立刻抬手制止了她。

　　“这个锦囊希望唐小姐还是不要在这里打开了。”
　　她抱歉的笑道，“家里好不容易安生了一段日子，我们不希望在被别的东西打扰。”

　　别的东西是指妖怪？

　　女人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补充道：“希望唐小姐以后就不要来了。”

　　**

　　天依然晕晕沉沉着，乌云压低，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唐陌忽然回过头，问：“你爸爸有没有给你说过红月亮的事？”

　　女人摇头。

　　唐陌这才踏出门去，还没等她说什么，门就亲切的“咣当”一声关上了。

　　唐陌绷紧下巴。

　　蜻蜓低飞，蚂蚁搬家都是说明要下雨了，那个算命先生的如果是这个姑娘的父亲，她这么慌张的举动，会不会也映射着什么呢？

　　唐陌不想死，她还没交过男朋友，还没当上红透半边天的歌星，还没环游世界。
　　屋顶上的白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唐陌多走了两步，小心翼翼的解开锦囊上面的带子。

　　**

　　这户人家其实也就离着巷口一百多米，唐陌左拐右拐，走了大约十五分钟还没出去。
　　有点奇怪。

　　后边忽然传来低低的吼叫声，一听这声音，唐陌就知道坏事儿了。她猛地回头一看，果然，一只类似于豹子的动物正朝她一步步走来。

　　它披着豹子的皮，头上却顶着两只尖尖的，像是羊角的东西，眼瞳发着绿幽幽的光。

　　不会吧......

　　这么倒霉......

　　为什么这些妖怪非要找她？！
　　豹子后脚发力，猛地向唐陌扑去，唐陌立刻转身往回跑！

　　为什么啊！
　　唐陌急速的奔跑着，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在电视上不停播放的一则广告——

　　一个披着白纱的女人一边跑一边问：为什么追我！
　　豹子：我要太极急支糖浆。

　　唐陌从来就没感觉自己这么敬业过，死到临头还想着创意广告！

　　她的腿因为用力太猛，肌肉开始酸痛。唐陌往后一看，豹妖正张着血盆大口在后面紧紧的跟着！

　　唐陌哪敢停，她几乎用尽了力气玩命往前冲！
　　谁来救救她！
　　快坚持不住了！

　　忽然的，她腰间多了个手臂，蒋渊轻轻一揽，将她摁进自己怀里。
　　“抓紧。”

　　男人单手揽着她的腰，迅速的带着她飞向旁边的平房屋顶。
　　唐陌差点没摔下去，她死死的揪住蒋渊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得、得救了？

　　豹妖“嗷”的吼了声，瞪着圆滚滚的眼睛仰着脑袋忘着上面的食物。

　　“你、你怎么不杀他？”
　　“懒。”蒋渊冷冷的斜睨着下边恼羞成怒的豹妖，淡道，“歇够了吗？”

　　“嗯？”唐陌还没理解他什么意思，整个人再次腾空而起。

　　我的亲娘嘞！

　　风声呼啸在耳边，唐陌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生怕掉下去。

　　“他们会不会吃掉别的人？”唐陌吞吞口水，“就像今天出现在我面前一样。”
　　“不会。”

　　蒋渊跳跃的速度极快，等到了巷子口才把她放下来。

　　唐陌腿一软，差点又栽到地上去。蒋渊眼疾手快，再次扶住她。

　　“伤哪儿了？”
　　“没，”唐陌摆摆手，“......我就是恐高。”

　　狐妖的眼神凛冽又漂亮，他拧紧眉毛，不屑：“你们人类就是娇弱。”
　　唐陌继续追问上一个话题：“为什么不会找别人？”

　　她又不是唐僧，吃了能长命百岁。

　　“你有问题。”
　　蒋渊冷着眼睛，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以一种及其强势的姿态压下去，唐陌一声惊呼，整个人被压向墙壁。

　　“你——”

　　“闭嘴，別叫。”他摊出手掌，“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拿过来。”

　　唐陌紧张的揪着衣角，声音都吓得发颤：“到底什么啊？”
　　这个眼神真像是会杀了她似得。

　　蒋渊眼眸很深，他动了动喉结，一手桎梏住她的动作，另一只手直接伸进她衣服口袋里。

　　“那我自己拿。”

　　“你，你这是干什么！”唐陌吓了一大跳，挣脱不开他的束缚，只能一个劲儿往旁边缩，“蒋、蒋渊！”

　　男人侧低着脑袋，薄唇一勾，笑了：“把我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

　　唐陌紧紧地抵在墙上，手腕被强势的举高。
　　“你摸哪儿！”

　　“别动。”
　　“放开我！”

　　“嘁，真吵。”

　　蒋渊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重，弯着腰在她衣服口袋里摸了好久，终于不耐烦的“嘶”了一声，问：“东西放哪了？”

　　“什么东西？”唐陌被他死死的掐住下巴，声音发着抖。
　　“那个黑盒子。”

　　“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能。”蒋渊斩钉截铁。

　　唐陌耳朵发红，她侧过脸去，低声道，“衣服里面......”
　　她怕掉了就没放在大衣口袋里。

　　他毫无禁忌的伸进手去，唐陌又瑟缩了下，整个人完完全全的埋进了男人怀里。

　　“哪？”他一手抵着她的腰，淡声问道。

　　“左、左边......”

　　终于，他在她里层衣服的口袋里掏出来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蒋渊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皱眉：“什么味儿？”

　　“可能是放着时间长了。”唐陌吞吞口水。

　　蒋渊“嗯”了一声，松开手，还没等唐陌逃出去，又慢悠悠的警告：“待着别动，不然我吃了你。”说完，一扬唇，示威似得露出一颗尖锐的牙齿。

　　唐陌心惊胆战，再次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抵在墙上：“你不是说不吃不干净的东西？”
　　“我说话不算话。”
　　唐陌：“......”

　　蒋渊打开盒子从里面捏出个红色的锦囊来，他“啧”了一声，又不耐烦的扯开锦囊的带子。

　　空的。

　　狐妖眼神霍的变冷，左手一勾，直直的掐住唐陌的脖颈，声音发寒：“你骗我？”

　　“没，”唐陌慌乱的解释，“我打开它的时候，它就是空的！”
　　“说实话。”

　　“我没骗你！”

　　蒋渊锋利的笑了，他把唐陌整个人搬过来正对着自己，勾起唐陌的下巴。

　　“这种时候你还在给我撒谎？”
　　“我没有！”

　　周围的氛围瞬间下降了几十度，唐陌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她真怕这个男人真的一生气直接把她生吃活剥了。

　　蒋渊的下巴紧紧绷住，眉毛挑的高高的。
　　唐陌咬住下唇，空气都发颤。

　　狐妖盯了她两秒忽然轻叱一声，身影一晃，拎着她的领子再次越上平房房顶：

　　“那我只好带你回去了。”
　　回去？

　　还没等唐陌反应过来，狐妖已经连着飞过好几家房屋。风声呼啸在耳边，她紧紧地抓着蒋渊的衣服，死死闭着眼睛。

　　脚不沾地的感觉真是难受死了，唐陌发誓，如果她侥幸活下来，一定不去游乐场遭罪。

　　“喂，”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哑的嗓音，“你要这么抱着我道什么时候？”

　　唐陌牢牢地揪住蒋渊的衣服，两个人又回到了刚开始来的地方，他们站在屋顶上，下面是那只巨型豹子。

　　豹妖看到两个人又回来了，兴奋的呲着牙，摇头晃脑的面对着他们，眼睛发着绿幽幽的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唐末忍不住问道。

　　蒋渊没回答，他挑着下巴，揪住唐陌的后衣领，直接把她从自己身上狠狠地撕了下来。

　　“你——”

　　一股凉气从脚底向上开始蔓延，唐陌似乎知道蒋渊想干什么了，惊恐的睁大眼睛，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是热的，腰是软的。

　　蒋渊没来由的烦躁起来，发狠的捏住她的下巴：“我再问你一次，”他一字一顿道，“锦囊里的东西在哪？”

　　“里面什么都没有——”几乎咬着她的尾音，男人手一甩，毫不留情的把她扔了下去。
　　“啊——”

　　唐陌“咣当”一下摔在地上，她连裤子上的土都没管，迅速的站起来往后退！

　　豹妖轻嗅着地面，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别......

　　唐陌脊背贴在墙壁上，不住的颤抖着。

　　“蒋渊......”

　　“你们人类最爱说谎，”站在屋顶上的男人低垂着眼，冷冰冰道，“说实话，我就救你。”

　　豹子抬起脑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唐陌靠着墙壁慢慢移动着，想尽量离它远一些。

　　“没用的，”蒋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这只豹妖少说也修行了五百多年，只要他确定了目标，你怎么动他都可以咬断你的喉咙。”

　　豹妖似乎还有些忌讳，一步步的慢慢走近她。

　　蒋渊低头看着下面这个慌乱的女人，脊背挺的笔直。
　　唐陌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没有骗你。”

　　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唐陌双腿发软，以豹子的速度，就算她想跑也跑不掉。

　　蒋渊是真不打算救她。

　　乌云压着地面，豹妖抬起头来，两支像羊一样的犄角直直的对着唐陌。

　　“东西到底在哪？”蒋渊再次出声问道。

　　“我说了根本没有东西，”唐陌咬着牙，“就算你问我一千遍，我也是这个回答。”

　　蒋渊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紧接着，那只巨型豹妖迅速朝唐陌飞冲过来！

　　唐陌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紧紧的闭着眼，等待着豹妖用它尖锐的獠牙咬断她的喉咙。

　　“砰！”

　　......

　　咦？

　　唐陌闻声慢慢睁开眼。
　　豹妖在距离唐陌20厘米的地方上硬生生停住，尖锐的犄角像是抵住了什么，怎么都穿透不过来。

　　砰砰砰！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唐陌周遭好像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屏障，将她和外界隔离了起来。

　　怎么回事？

　　唐陌缓缓站起来，脊背抵着墙壁，仰着下巴望向屋顶上的男人。

　　蒋渊不动声色的回望她。

　　“刺激吗？”
　　唐陌：“......”

　　男人低声笑了，他从房顶一跃而下，指尖冒出个火苗来，手一挥，火苗迅速的朝豹子飞去。

　　豹妖往后退了一步，绿幽幽的眼睛泛着凶恶的光，紧接着，掉头就跑。

　　唐陌张口结舌。
　　这个妖怪看起来那么巨大凶猛，实际上连打都不敢和蒋渊打？

　　男人眼神懒散，扯松衬衫的领口，整个人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大步向唐陌走去。

　　狐火毫不犹豫的烧着了它的尾巴，豹子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叫声，也就是五秒钟，它蜷缩了一下，迅速缩小，化成一团烟雾——

　　最后“砰”的消失殆尽。

　　黑色的衬衫，笔直的裤腿。
　　墨色的发，锋利的眉角，狭长的眼，骨节分明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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