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雾废文

　　这算是侧面证实胡强和沙彦有过节，沈商信又问：“除他之外呢？”

　　老大爷沉思许久，缓缓摇头，“没了，我们这片的老住户平日里没事，总喜欢在大树下闲唠嗑，那小年轻长的讨喜，嘴巴会说又甜，见谁有难能帮就帮一把，这样的年轻人，大家都喜欢。”

　　容续冷不丁问：“像胡二混子那样的骂街，有吗？”

　　这下把老大爷问住了，他平日里就爱和老朋友在树下聊聊天玩玩象棋，能知道胡二混子的骂街，完全因为胡二混子放开了的咋呼，咋呼的恨不得整个B市都知道沙彦和有夫之妇纠缠不清。据老大爷所知，大概只有这么一茬。

　　旁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忽然说，“有。”

　　沈商信和容续的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被两位目光如炬的同时一盯，中年男子条件反射的一抖，差点就要转身而逃。好在理智尚在，稳住了心神。

　　沈商信：“还没请教，您贵姓。”

　　中年男子回答道：“免贵姓姚，我叫姚祥。”

　　沈商信的目光停留在姚祥身上，“你的意思是沙彦还和巷子里其他的有夫之妇有关系？”
　　姚祥手搭在姚大爷的肩上，低眉顺眼的说：“是，巷子里很多人都是一起长大的，平日工作忙，得空总免不了聚聚，这也是我们巷子里的一大传统。”

　　沈商信听这话难免想到自身，他的童年也是和很多人一起长大，只不过长大到一定年纪便要各奔东西，想着法子赚钱养活自己，相互之间从未有过联系，好似他们是天地间的精华所演变，靠着自己就能长大成人。

　　“有一次大伙喝醉了，讨论起胡二混子家的事情，都是男人，你来我往能说的也就是老婆孩子和钱，但那天聚会的本意从一开始就是跑偏的。”姚祥低着声音说，牵扯到巷子里的桃色绯闻，他有点放不开又有点背着人揭伤疤的负罪感。

　　“哦？”沈商信捏捏手，看着忽然起身让姚祥坐下的姚大爷，姚大爷拍拍姚祥的肩膀，对他道：“我的儿媳妇，祥子的老婆就是和人跑了，所以……”

　　沈商信：“抱歉。”

　　姚祥抬头眼中似有水光，沉默着摇头，后语气紊乱的说，“那天请吃饭的人，是个老婆出轨又被要求离婚的朋友。他喝多了就胡言乱语，说了很多关于他老婆出轨的话。可能是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和痛苦不堪的情绪影响到大家伙，忽然有人开口说自己的家庭像一个外表甜美的巧克力。”

　　容续皱着眉看着眼泪夺眶而出的姚祥，似有些不解，他很担心容续会开口问人为什么哭，好在容续只是心怀疑惑并不是非要解惑。他正襟危坐的看着姚祥，安慰道：“姚先生，痛苦总会过去。”

　　姚祥赞同的点点头，擦擦眼泪接着说，“外表甜美的巧克力内在枯萎腐败，不堪入目，品尝到尾总逃不过一口苦味，大家伙的情绪被带动，有一个人主动说出切身经历，其他人就会群涌而上，一个接一个的说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大家也没想到，每个看似很幸福的家庭，内在也都装着一定程度的苦楚，这苦楚没能压过想给家庭幸福的初衷，所以，都还在苦苦支撑。大家又谈起老婆出轨的对象，倏然发现她们出轨的人居然是同一个。”姚祥几乎是压着嗓子说出最后一句话。

　　沈商信目光一紧，根本没想到会在这挖到线索，他的目光和不知什么时候看向他的容续交汇，两人不用言语都知道姚祥即将说出来的人是谁。

　　“那个人，就是沙彦。”

　　姚祥的回答让沈商信再次和容续对视一眼，果然。他挪开目光看着姚祥问：“那些老婆出轨的人，你能把他们喊过来或者给我们地址？”

　　姚祥面有抗拒之色，本来把人家的私事告诉他人就是他的极限，现在还让他把那些人通知到他的家里，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他根本不想让那些人知道他告诉警方这么多。

　　沈商信多少明白他的顾虑，于是好脾气的说：“那这样，麻烦姚先生把那晚说老婆出轨对象是沙彦的名单写给我，这个忙，姚先生总该愿意帮吧？”沈商信微微一笑，目光谈不上温和也谈不上凶残，只是一副好说好说的寻常模样。

　　“好。”沈商信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他再推拒不答，就属有碍警察办案范畴，如果沈商信要和他过不去，完全可以用这条把他拘留，为了避免这类事情发生，姚祥进屋迅速写下当天酒后吐真言的名单。

　　整个过程中，除了刚开始为姚祥情绪解读的那句话，姚大爷一声没吭，等姚祥进了屋，姚大爷才开口，“两位，希望你们能为我儿子保密，毕竟他写的那份名单，等于出卖自己的朋友，被人知道，以后在这巷子里我们爷俩怕是没脸走出门。这也是我这个老头子的不情之请。”

　　即便心性坚忍不拔的人，也见不得旁人对身边人指指点点，流言蜚语虽止于智者，但大多时候都是发展成控制不住的争吵导火索，从而引发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不良连锁效应。

　　“您放心，我会守口如瓶。”沈商信诚恳的说，姚大爷这才放心，姚祥将写好名单的纸递给沈商信，沈商信接过一看，先赞赏了姚祥的字。

　　“姚先生这手字写得真好，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句话像是无法预料的自然灾害，姚祥僵着脸生硬的说，“以前在聚欢谷当过售票员。”

　　沈商信没想到姚祥还在聚欢谷上过班，他面上不显山水，心里层叠翻涌，必要时候，请姚祥回去协助调查在所难免，现在还要再看看。

　　沈商信起身和容续离去，等两人走到大树下。姚祥才转身关上门，对姚大爷满脸愁容低声抱怨道：“爸，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领？惹出事怎么办？”

　　姚大爷仿佛看见令人睚眦欲裂的画面，顿时浑身发抖，手里的拐杖不知不觉的离了手，砸在地上发出哐啷的沉重声，“会发生什么事？我只有你一个了，他们还想做什么？”

　　姚祥眼瞅着姚大爷不好，慌忙架起人就往屋里走，也来不及去看沈商信和容续是不是真的走远。

　　沈商信走到大树下停下，看着手里的名单，容续和他差不多高，站在他身后偏头看名单上姚祥罗列的姓名，配偶名称以及工作之类，可以说包罗万象，很难想象在短短几分钟内，姚祥写出这么多东西。

　　“你发现什么了吗？”沈商信一直在看那张纸，容续看不见他脸上神色，只听得出他话语里的沉重，容续望着双门紧闭的姚祥家。

　　“我觉得姚祥有问题。”

　　沈商信收起那张纸，低低的应了一声，“走，去其他家看看。”

　　时间下午五点，从早上十点接到案子起，四十八小时已经开始倒计时，沈商信尽可能的争分夺秒，争取早早破案，问完三家后，沈商信觉得嗓子眼都要冒烟了。他从车里拎出两瓶矿泉水，分给容续一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这才感觉嗓子好受了些，他将半瓶水丢进车里，走到巷子口的大树下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下。看着笔直交叉的巷子皱着眉，这片纵横交错的小巷子人多口杂，东家流言转到西家就会被改头换面说成了另外的德行。

　　他和容续走访五家，关于沙彦的为人处世却难得一致的异口同声，要不这些人说的都是真话，要不这些人早已沆瀣一气，说出的话早在私下串通好。他抹了把脸，仰着头，大树已树枝展叶，只待时机合适便可郁郁葱葱，给人营造一片躲避日光的绿荫。

　　他希望这些人说的都是真话，如果这几户人说的都是污蔑的话，那，人心究竟有多险恶？

　　“走，回去。”

　　沈商信和容续驱车赶回小楼，路过距离小楼旁不远处的小吃街，沈商信的肚子发出咕噜的饥饿声，他叹了口气，对容续说，“你在这等我。”

　　容续没听他的话在车上等他，跟着他下了车，沈商信发现容续跟在身后，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他想自己只是不如队里的人身手好，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文弱书生，奈何和他正面对上的人是容续。
　　对着容续那张像是面部神经坏死的脸，他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闭上嘴，算了，随人高兴吧。

　　容续就跟着沈商信一家挨着一家的收刮小吃店的外卖单，第一次见到别具一格操作的大少爷微微吃惊的瞪大眼睛，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今天大开眼界。沈商信把收到的外卖单捆好放进找店主要来的袋子里，递给容续。

　　容续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呆呆的神色，机械似的接过袋子，他从未想过会跟着人满大街满店面讨要名片，这天案子时间紧任务急，而身为特案队的老大，负主要责任的沈商信却在小吃街疯狂收缴外卖单。

　　特案队果然不是一般人待的地方。

　　从头到尾一家店都没放过的沈商信带着容续满载而归，正巧卡着饭点，沈商信便打包五份饭菜带回小楼。小楼的三个人正在看录像，沈商信把手里的饭菜放下，对着还盯着电脑的三人说，“先吃饭，吃过饭开个会。”

　　三人伸展筋骨，活动看录像看的僵住的身体，聚在桌子边，要说这办公室简陋吧，但该有的地方都有，甚至比其他警局还多了健身房、天台养花池、咖啡馆等等等，要说这办公室宽阔吧，但连个放饭碗的地方都没。

　　现在吃放的桌椅板凳还是沈商信从楼下咖啡馆弄来的。

　　“盛绽，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沈商信扒着饭说，身旁的容续正拧着眉从菜里挑豆干，他看容续把豆干全丢在袋里，忍不住心疼，这丢的不是豆干，这都是钱啊，他显然忘记这位少爷不吃豆类食品的奇葩挑食规则，见不得人浪费粮食的他将饭盒推了过去。

　　容续挑豆干的手一顿，偏头看着他，他指着豆干说，“给我。”

　　桌上三人齐刷刷的对他俩行注目礼，沈商信像是没看见似的对盛绽说，“说。”

　　盛绽的目光控制不住的放在容续的筷子上，幽幽的说，“他的同事发现他不见好几天也没声张，因为沙彦以前有过旷工几天的前科，所以他的同事见怪不怪，只当这次他又旷工跑出去泡妞了。”

　　杨悦一和盛绽的动作不谋而合，紧盯着容续的动作，接过盛绽的话头说：“他的同事都说他口味独特，清纯漂亮的小姑娘不喜欢，专喜欢风韵旖旎的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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