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爱你

　　时针悄然越过十一，李黎关上床前的那盏灯，和皎尔说道，“时间不早了，先睡吧。什么事情都等明天再说。”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皎尔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李黎怀里躺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李黎一声轻微的叹息。
　　皎尔又往李黎怀里蹭了蹭，小声问道，“还没睡着？”
　　“你也没睡着？”李黎的手指在皎尔脖颈后来回摩挲着。这种熟悉的亲昵让皎尔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李黎，你读诗给我听吧！我已经好久没有听你给我读诗了。”皎尔的唇贴在李黎的锁骨处，温热的呼吸便顺势喷洒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
　　“好。”李黎说着话又打开了床前那盏小灯。暖黄色的光线在床前的一角缓缓流淌带来盈盈暖意。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馆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
　　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笛声
　　吹笛者倚着窗牗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爱我
　　我也不会在意

　　在房间中央
　　一个瓷砖砌成的炉子
　　每块瓷砖上画着幅画
　　一颗心，一艘帆船，一朵玫瑰
　　而自我们唯一的窗户张望
　　雪，雪，雪

　　你会躺成我喜欢的姿势
　　慵懒，淡然，冷漠
　　一两回点燃火柴的刺耳声
　　你香烟的火苗由旺转弱
　　烟的末梢颤抖着，颤抖着
　　短小灰白的烟蒂
　　连灰烬你都懒得弹落
　　香烟遂飞舞进火中”

　　李黎的台词一向很好，字正腔圆又饱含感情。皎尔最喜欢听她在夜里读诗，压低的声线带着漫不经心的刻意。像是寒冬夜里的月光，清冷又皎洁，不期然就照进了心里。
　　这是一首俄罗斯女诗人的诗歌。皎尔一闭上眼似乎就看到了远东的皑皑白雪，她和李黎住在一间有东正教色彩的小旅馆里。炉火烧得正旺，她和李黎坐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毛毯，她们在一起读一本契诃夫的短篇小说集。外面是冰天雪地的异国世界，在那里没有人认识她们，也没有人打扰她们。她们像是某种需要冬眠的动物，住在异国温暖的旅馆里等待春天的悄然来临。
　　李黎读完这首诗后，便合上了诗集。她摸摸皎尔的额头，问她在想什么？
　　皎尔笑笑，说道，“这首诗写得真好！李黎，要不我们也逃走吧？”
　　“去哪儿？”李黎问道。
　　皎尔一挑眉说道，“俄罗斯！”
　　李黎点头，答应道，“好！我们就去俄罗斯。住在不出名的小旅馆里，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在楼下的小餐厅吃当地最正宗的食物，然后再去歌剧院看歌剧。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在里面睡觉。等演出结束后天就黑了，我们找个小酒馆去喝酒，看当地的live表演。等深夜回旅馆，寒风吹在脸上的时候，我就把你裹进我的大衣里。”
　　“我们明天就去！”皎尔的脸上满是期待，仿佛天一亮就真的会飞去俄罗斯。
　　李黎笑笑没再说话，她的手在皎尔的发上轻轻地抚摸着。李黎的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好看，清澈得像一片湖水。在暖黄的灯光下，有一片温柔的暖意。皎尔凑上前去，吻了吻李黎的眼睛，然后又把唇瓣贴上了李黎的唇。
　　这是一个无关情欲的吻。两个人的唇紧紧贴在一起，谁也没再把这个吻深入下去，只是简单的唇瓣的触碰。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个冬天。那个时候，她们第一次接吻，莽撞又冒失。现在想来却有无数滋味。
　　皎尔稍微把唇分开一些，两个人的鼻尖还亲昵地贴在一起。她的嘴巴轻轻翕张，“李黎，你准备好和我面对这个世界了吗？”
　　“皎皎，你真的考虑好了吗？”李黎的指尖在皎尔的脸颊上摩挲着。
　　皎尔郑重地点头，眼底卧着万丈星河。
　　李黎在棉被下寻皎尔的手，找到后一根又一根地扣紧。
　　“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什么都不怕。”李黎说完话吻了吻皎尔的眉心。
　　“和你在一起的五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后也不会后悔。”皎尔说道。在选项中有你的选择题里，我选的都是你；若是没有你这个选项，那我也要选择你，哪怕这个世界最后判我不及格。
　　当李黎告诉她那天晚上两个人在车里接吻被拍到后。她又立即给西蒙回拨了一个电话，询问详细情况。西蒙说这次能够提前得到消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少可以提前做公关准备。但是想要从狗仔手里把照片买下来是不可能了。这支团队一向很难搞，用钱是封不住他们的嘴巴的。西蒙在电话那端小心翼翼地询问皎尔的意向。皎尔顿了顿，看看身边的李黎，抓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公开呗！在这件事情上我从来就没想过否认。”
　　电话那头的西蒙尽管早已经想到皎尔会怎么做了，但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来回地给自己顺了顺胸口才说道，“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也和李黎商量商量。明天早上等你来公司咱们再讨论怎么办。”
　　西蒙挂掉电话后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若说不惋惜是假的，但西蒙知道任何有关李黎的问题，皎尔总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李黎，根本没得商量。就算给皎尔十个晚上，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这几年，西蒙眼看着皎尔长大，是心理方面上的那种成长。她越来越独立有主见，走什么路线，演什么角色，拍哪一类的电影，她都会自己决定。很少再需要西蒙拿主意。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事情都要自己陪在身边的小女孩儿了。西蒙这两年腾下手来也开始带新人，只是再也没有当初带皎尔的那种心情了。
　　上个月皎尔拿下人生中的第一个最佳女演员的时候，西蒙以为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是皎尔演员生涯落下的最后一片华美的帷幕。
　　第二天早上，皎尔半梦半醒之际习惯性地去寻找那个温暖的怀抱，可这次她却扑了个空。她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李黎那边已经是一片冰凉的空气。刚刚还混沌的意识立即就清醒了，她从床上爬了起来连鞋都顾不得穿就跑出了卧室。她喊着李黎的名字，可却没有人应她。客厅里空空，厨房和卫生间也没有人。
　　她的双腿顿时酸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在地板上瘫坐了半晌，她才想起来给李黎打电话这回事儿。她几乎是爬进卧室的，在床头上翻找着自己的手机。诗集、绑头发用的皮筋和眼药水等各种平时放在床头的东西都被她翻了个乱七八糟，可是想要的手机却不知道藏到了那里。
　　完蛋！皎尔一着起急来，眼睛竟然也开始冒金星。她死命地晃晃脑袋，还在不停地翻找着手机。甚至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皎皎，你在干嘛？”
　　皎尔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一回头，看到李黎手里拿着一大盒牛奶站在卧室门前。她这才飞扑过去，紧紧抱住李黎。手攥成拳头在李黎身上无力地捶了两下，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你去干嘛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李黎被皎尔的手臂箍得紧紧的，根本无法动弹。牛奶的纸盒棱角戳在李黎柔软的掌心上，引来一阵刺痛。她不由得动了动身子说道，“家里没有牛奶了。我去楼下超市买了一盒牛奶。你这是怎么了？”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皎尔说着话仍然用力地抱着李黎，不肯松开手。
　　李黎稍微用了力气，才把皎尔推开一些距离。低头再看皎尔，她已经红了眼眶。李黎忍不住揉了揉皎尔的头发，心疼地说道，“傻瓜，你瞎想什么呢？我就是出去买了一盒牛奶啊！”
　　“我……”皎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羞得涨红了脸。
　　李黎看皎尔这副样子，心里已经软得不成样子。她俯下身想去皎尔的唇角，却看到皎尔还光着脚。她顿时眉头一皱，说道，“快去穿鞋！着凉了怎么办？”
　　皎尔的心这才放下来，她乖乖地走到床边去穿拖鞋。
　　“你先洗漱，我去做早饭。你吃完再去公司。”李黎说完话轻轻地带上了门。门关上的那一刻，李黎才回过神来。一颗心像是在春雨里洗过了一遍，带着湿漉漉的暖意。
　　离开？李黎怎么会舍得离开呢？她为了自己赌上了整个事业，自己怎么舍得让她输？
　　吃过早饭后，皎尔临出门前又被李黎扯进了怀抱里。
　　“皎皎，你真的不后悔？”李黎在皎尔耳边低喃。
　　皎尔转过身，注视着李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再说一遍。你听着，李黎。我以前没有后悔过，现在也不后悔，将来更不会后悔！”
　　李黎吻了吻皎尔的眉心，这才松开皎尔，说道，“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待皎尔到了公司后，温西扬和西蒙已经在会议室等她了。见她进来，温西扬欲说却被皎尔打断。
　　“你们不用劝我，我的决定和昨天晚上一样，不会改变的。”皎尔目视前方，眼神坚定。
　　温西扬面色看起来没那么难看，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缓缓说道，“皎尔，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
　　皎尔眉头一皱，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西蒙这才开口说道，“昨晚知道消息后，公司这边第一时间联系了狗仔那边。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可是就在你到公司之前的那一会儿，他们那边竟然打来电话道歉，说是搞错了。连那天偷拍的照片都发过来了。”
　　“什么？”皎尔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
　　“我估计是有人介入了，应该是想保护你。能搞定这些狗仔的可不是一般人。”温西扬用探询的眼神望着皎尔。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女竟然有了这么大本事。
　　皎尔略微沉吟片刻，才说道，“我应该知道是谁了。”
　　温西扬和西蒙问起那个人是谁的时候，皎尔却说自己也只是猜测，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之后，二人便再也没有问起。
　　皎尔回到家的时候，李黎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她回来，便笑着说道，“回来了？都解决了吗？”
　　皎尔点点头，顺势便坐在了李黎身边。
　　李黎放下手中的书，把皎尔揽进怀里，“叔叔那边怎么说？”
　　皎尔咬了咬下唇，抬头看着李黎说道，“狗仔那边给公司打过电话道歉了，连原版照片都发过来了。”
　　李黎问道， “叔叔帮你解决的？”
　　皎尔摇摇头，说道，“不是。叔叔那边昨晚就和狗仔他们交涉了，根本就没用。今天早上他们倒是主动打电话来道歉了，应该是有人帮忙解决了。”
　　“那这么说我们皎皎不用失业了？”李黎眉峰一挑，脸上倒是没有讶异之色。
　　皎尔眉头一蹙，反问道，“你都不好奇是谁解决的吗？”
　　“那是谁解决的？”李黎问道。
　　“我也不知道。”皎尔摇摇头，边说话边观察李黎的神色。
　　只见李黎眉头舒展，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一件好事，不用纠结这么多啊！没准人家就想做个无名英雄呢，你也不要费尽心思想那么多了。”
　　“万一是喜欢我的人呢？你不吃醋吗？”皎尔虽然这样问着李黎，可心中早已了然。
　　李黎小声嘟囔了一句，“哪是喜欢你啊，是爱你！”
　　皎尔没听清，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像你，是个醋坛子！”李黎说着话揉了揉皎尔的头发。
　　话题被成功地转移。
　　“你才醋坛子呢！” 皎尔拍了李黎一巴掌，却没用什么力气。
　　“不闹”，李黎握住皎尔的手，继续说道，“冰岛的签证下来了。”
　　皎尔听后欣喜地揽住李黎的脖子，说道，“那这么说咱们就可以去冰岛了？”
　　李黎点点头，吻了吻皎尔的唇角。
　　后来皎尔再也没有和李黎提过究竟是谁帮她们解决了狗仔的事情。毕竟有些秘密大家心照不宣就好。李黎不愿意说，她自然就不问。
　　再后来十月底的某一个晚上，皎尔上了热搜第一条。点进去看到的便是她新发的微博，她po了一张黑色夜空之中飘着绿色极光的照片，附上的文字是“一封来自冰岛的情书，请查收”。地点定位是在冰岛。
　　有细心的粉丝发现这张照片中有一张模糊的女生背影，有人说是皎尔，也有人说不是。
　　后来有记者当面问过皎尔那张照片的女生到底是谁，皎尔却调皮地说了一句“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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