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爱你

　　有了之前的经验后，皎尔的感情戏拍起来就顺手多了。她总是在前一天通过手机视频与李黎先对一遍戏，第二天的感情戏果真就顺畅自如，很多时候还能一条过。好不容易拍完一天的戏后，皎尔正靠在酒店的沙发上休息。她手里还拿着手机和李黎在聊天。
　　“剧组的工作人员给送了一些橙子，我给你剥一个吃吧。”不知道西蒙什么时候进来的，手里还拎着一袋橙子。
　　“西蒙，你什么时候走路开始没声音了。我都没注意到你来。”皎尔说着话，看似漫不经心地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
　　“是你玩手机太专注了吧！”西蒙扫了一眼皎尔的手机然后说道。
　　“我自己剥吧！你去休息吧，今天也挺累的。”皎尔站起身来打算接过西蒙手里的橙子。
　　西蒙一侧身，躲过皎尔要拿橙子的手然后说道，“没事儿，我不累。我帮你剥吧。”
　　“你这边感情戏也没什么问题了，过几天我要回公司了。平城那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西蒙用指甲盖扣开一小块儿橙子皮，一丝橙子的清香在空气里缓缓流窜。
　　“嗯。你放心走吧。我这里有助理她们就没什么问题。”皎尔听完西蒙的话，眸子里透出点点微光。
　　西蒙看着皎尔自打她进门就紧绷成一条直线的肩膀就在刚刚听到她要走的话后便立即松弛了下去，她低头勾勾嘴角无奈地苦笑。手里橙子的果皮已经被剥去一大半儿，露出多汁的果肉，浓郁的果香在空气里肆意地流动。
　　“你知道星程要力捧的小生曾希被雪藏了吗？”西蒙把剥好的橙子掰下一瓣递给皎尔。
　　“星程不是很捧他吗？为什么要雪藏他？”皎尔的牙尖刚刚触碰到橙肉，清甜的汁水立即迸射出来，在口腔里流溢。
　　西蒙抬头扫了一眼皎尔，然后从纸抽里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擦着手上的绿色汁液，才徐徐开口说道，“他事业上升期谈恋爱被经纪人发现。公司高层要他分手，他不肯。所以就被雪藏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代价啊！”
　　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缓缓流进食道，皎尔再回味的时候却觉得舌尖一片酸涩。她皱了皱眉头，才说道，“为什么一定要他分手，只要不被拍到就好了。”
　　“星程对艺人的管理一向严格。而且据说曾希签的艺人合约里有一条‘三年不准恋爱’的规定”，西蒙又把手里的另一瓣橙子递给皎尔，然后继续说道，“他当初既然肯签约就代表他同意了。如今却出尔反尔，他当星程是吃素的吗？”
　　皎尔接过西蒙的橙子，机械似的放进嘴里。馥郁的橙香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皎尔却食之无味。
　　西蒙望着皎尔失神的样子，还是软了语气，“在这个圈子里，谈恋爱从来不是禁令。只要你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公司一般是不会插手艺人的私生活的。”
　　皎尔瞳孔失色，眼睛不聚焦地望着某一点，嘴里说着，“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就不应该瞒我！”西蒙的声音陡然提高，略微有些尖锐的声音冲击着皎尔的耳膜。
　　“西蒙，我没瞒着你！”皎尔顷刻间慌了神，像是被抓了现行一般。她咬着下唇，手指紧紧地蜷缩在一起。
　　此时手机却没眼力见地震动了一下又一下。
　　西蒙叹了口气，把脸别过去不看皎尔说道，“不看看手机吗？这段时间每天都像宝贝一样捧着它。”
　　这是西蒙带皎尔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她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皎尔呆坐在沙发的一角，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去拿手机，只是用微弱的声音喊着西蒙。
　　“皎尔，我带了你五六年，就像对待自己亲妹妹一样的照顾你。如今你长大了，觉得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了是吗？连通知我一声都觉得麻烦是吗？”西蒙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经纪人，可她也清楚自己对皎尔付出的心血远远超出了一个经纪人应该做的。正是如此，她才对皎尔这种隐瞒的行为感到那么生气。
　　“对不起，西蒙。”皎尔的手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衣角，头依然低垂着。
　　毕竟是她带大的孩子，西蒙看着皎尔被吓得像一只瑟缩的小动物一样，还是忍不住心疼了。她缓缓语气才说道，“我不是生气你谈恋爱的事情。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只是你谈了恋爱为什么不和我说呢？还要一再地瞒着我，你这样怎么会不让我心寒呢？”
　　皎尔见西蒙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伪装了。她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没想瞒你，只是对方是女生。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你说。”
　　皎尔的声音有一种被精心修饰好的淡定，可仍有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颤抖。
　　西蒙听后顿时眉头紧锁，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对方是个女生。”皎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此时她的眸中早已没有慌乱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笃定。
　　西蒙再次确认答案后，认命似的紧闭双眼，然后靠在沙发上问道，“是谁？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认识，是我室友李黎。我们在一起寒假之后的事情。”皎尔说到“李黎”的时候，脸上还带有一些绯色。
　　西蒙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温顺乖巧的皎尔会走这么一步，她想也没想到。她靠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紧盯着皎尔。
　　“西蒙，我真的很喜欢她！”皎尔并不回避西蒙的眼神，反而一双杏眼迎了上去。
　　“皎尔，你还小……”
　　西蒙话还未说完，就被皎尔打断，“我是只有十八岁。可是我能分清爱情和友情的区别。我对李黎的感情就是爱情！”
　　“你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吗？这个圈子里是有很多同性恋，但是多数人都只是玩玩而已，该结婚自然就结婚了，没有多少人会当真。”西蒙向前倾着身体，一字一句地给皎尔讲着道理。她多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只是因为一时迷茫才走了弯路。可是凭着她对皎尔这么多年的了解，她知道这个孩子是认真了。
　　“西蒙，我真的很喜欢李黎，我就想和她在一起！这些道理都没有我对她的感情来得真切。”皎尔此时已经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不管西蒙说出什么，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胡闹！你还想不想当演员了？！”西蒙没想到一向温顺乖巧的皎尔会当面顶撞她，她愤怒地站起身来。
　　“当演员和我喜欢女生有什么关系吗？”皎尔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
　　西蒙看着此时像是着了魔的皎尔，无奈地摇摇头，缓了好久才说道，“皎尔，今天晚上这些话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明天晚上我再来问你答案。我只当你是一时冲动。”
　　西蒙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去。她以为小孩子只是偷偷谈个恋爱而已，却没想到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比起皎尔喜欢女生，，更让她震惊的是皎尔的态度。她带了皎尔这么多年，皎尔很少和她说“不”字。皎尔最常说的就是“好”、“你放心”、“我会努力的”……有时候皎尔也会耍小孩子脾气，但过后依旧会乖乖听话。她相信这次也不过是皎尔耍耍脾气而已，第二天早上起来又会变成那个乖巧的自家艺人。
　　“西蒙，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的”，皎尔顿了顿，好像要下多大决心似的，才又开口说道，“毕竟我十六岁的时候你对我说你永远都和我是一队的。”
　　西蒙听到这里，握着门柄的手不禁停住了。她转过头看到皎尔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脊背笔直得像一把尺子。她眼中的光亮一寸又一寸地暗了下去，然后苦笑地说道，“皎尔，你这是在威胁我啊！”
　　当年是因为西蒙的倏忽，给十六岁的皎尔造成了无可挽回的阴影。西蒙曾经无数次的后悔，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出去和那些助理吃饭，没有把皎尔一个人丢在那个虎狼成群的饭局上，也许皎尔就不会落在那个禽兽手里。纵使事情没有发展到实质性的那一步，可是每每看到这些年来被噩梦困扰的皎尔，西蒙都无比痛恨自己。西蒙直到现在还能想起，十六岁的皎尔趴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她说，“西蒙，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皎尔的这一选择不仅是在保护自己，也是在保全她西蒙。若是被温总，被皎尔的父母知道这件事情后，别说自己的饭碗被砸。恐怕她也很难在整个娱乐圈立足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西蒙对皎尔才更加尽心尽力，因为她心中有愧。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这件事情的发生让她和皎尔的关系更加亲密。但是她和皎尔此后谁也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就像没有发生一样。因为她知道这是皎尔的阴影，任何阳光都无法照耀到的阴影。可如今皎尔却不怕痛地主动提起当年那件事，想必真的是在死心塌地的爱对方。
　　皎尔听着西蒙走出去的声音，渐渐卸下自己伪装的强硬外壳。刚才紧绷的身体也瘫软下去，她的手臂紧紧抱着双腿，上半身也无力地靠在腿上，她把自己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浑身上下的肌肉因为刚刚缓过神来，顿时酸痛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她竟然和西蒙聊了这么长时间！时隔多年，皎尔也无比清晰地记得这个晚上，那是她第一次敢于坚持自己的想法。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便再也不是摆在橱窗前毫无生命的精致洋娃娃了。
　　在皎尔心里，西蒙也绝对不只是她的经纪人那么简单。这么多年以来，西蒙对她的悉心照顾，她全都放在心上。或许有一天，西蒙不会再带她了，可是西蒙仍旧是她的姐姐。
　　她知道西蒙因为她十六岁那年的事情，对她心里有愧。可她也知道，那件事情的发生并不全怪西蒙。若是自己当初谨慎一些，那件事情一定不会发生。这么多年了，她和西蒙闭口不提那件事情，不仅是因为那件事情是她的心理阴影，也是因为那件事情是西蒙心上的一道疤。
　　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和西蒙的关系，哪怕是后来做了噩梦都不再轻易和西蒙提起，因为她不忍心看到西蒙脸上的心疼和愧疚。可如今她却硬要挑开这道伤疤，是因为她想赌一把，赌西蒙这么多年对她的心疼和愧疚。
　　这是皎尔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卑鄙。可若是为了保护她和李黎的感情，那就让自己卑鄙一次吧！
　　这时候皎尔才突然想起，被她撂在一旁的李黎。她慌忙拿起手机，看到李黎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你睡了？”，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
　　她给李黎回复道，“剧组突然有事叫我过去，没来得及给你回复。你应该睡了吧？晚安。明天再聊。”
　　皎尔发完消息，刚刚放下手机，却听见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是李黎！
　　“晚安，宝贝儿。”
　　皎尔怔怔地望着李黎发过来的消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