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爱你

　　从辅导员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后，温皎尔一路上都是恍恍惚惚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了家门。
　　吃晚饭的时候，温皎尔坐在餐桌上，仍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只顾埋头吃饭，一句话也不多说，至于吃进嘴里的是什么，其实她根本不清楚。
　　温妈妈眼瞅着她把一块胡萝卜放进嘴里，然后幽幽地说道，“你刚才放进嘴里的是胡萝卜。”
　　“哦，是吗？怎么了？”温皎尔心不在焉地答道。
　　“你平时不是最讨厌吃胡萝卜了吗？”温妈妈一挑眉，犀利地问道。
　　听到这句话后，一股怪味顿时在温皎尔的口腔里弥漫开来。她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吃的是胡萝卜。她忍不住地撇了撇嘴角，一口吞下还没嚼烂的胡萝卜，然后强装淡定地说道，“啊，胡萝卜维生素多，吃点儿也挺好的。”
　　温妈妈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温皎尔，说道，“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食不知味地吃完一顿晚饭后，皎尔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陪着妈妈看电视，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到李黎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到家了没？辅导员找你有事吗？”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回复道，“嗯嗯，到家有一会儿了。导员找我没什么大事儿。”
　　李黎几乎是秒回，“那就好。吃过晚饭了吗？”
　　“嗯。”温皎尔只回了一个字。
　　“嗯嗯，可以少吃点儿，但千万别不吃，这样对身体不好。”李黎这次也是秒回。
　　“我知道。”温皎尔给李黎回复道，她突然觉得空气很沉闷，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又给李黎回复道，“我累了，今天想早点儿休息。你也早点儿休息吧！不用给我回了。”
　　给李黎发完这条消息，皎尔像如释重负一般，把手机往床边一扔，然后就瘫在了床上。她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十六岁那年发生的那件事情如同电影一样，画面一帧一帧地在眼前闪过。温皎尔像是掉进了大海里，海水顺着鼻子和嘴巴进入气管和肺里，产生了难以言说的窒息感。温皎尔放任自己在噩梦般的回忆里游走，不似从前那般总是逃避。
　　“皎尔，你今天不陪我看电视了？”温妈妈的推门而入，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温皎尔。
　　“不了，我今天特别累，想早点儿休息。”再次回到现实中的皎尔，全身近乎脱力。
　　温妈妈听到皎尔的话，没有立即出去，反而走到她的床前轻轻坐下，问道，“皎尔，在学校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我看你从刚进家门就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妈妈，没有。我就是今天出晨功起得太早了，现在有点儿累了”，皎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继续说道，“我在学校过得很开心，您放心吧!老师和同学都对我挺好的。”
　　“真的没事儿？”温妈妈又问了一遍。
　　“真的，您就放心吧！明天我再陪您一起看电视好不好？我今天真的特别累!”皎尔说着话，还伸了一个懒腰。
　　“要是这样的话，你就早点儿睡吧！妈妈就不打扰你了!”温妈妈说完话起身离开，走到门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说道，“洗完澡就赶紧睡，别玩手机了啊！”
　　“嗯，好。我知道了。”皎尔点头微笑地答应道。
　　看到妈妈关上门后，温皎尔的笑容才渐渐消失。她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然后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
　　失眠了!这在温皎尔预料之中。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屋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屋内的黑夜安静而又寂寞。皎尔又翻了一个身，酸软的四肢在棉被里微微伸直。她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心闷到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皎尔猜应该已经是黎明了，这个城市正在逐渐醒来。此时她才慢慢有了困意......
　　她来到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面被粉刷成了全白色，铺天盖地的白让她觉得有些困乏。不知道眼前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床，她索性躺在上面打算小憩一会儿。一股酒味越来越重，她睁开眼睛，又看到了那张男人的脸。他离自己的脸只有几厘米，皎尔可以看到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因为用力而狰狞的表情。陷入恐惧中的皎尔伸出手想把他推开，没想到那个男人却借此将她的两只手束缚在头顶。那个男人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让皎尔恶心的荤话，另一只空着的手也不老实起来，在皎尔的身上胡乱地摸索着。皎尔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呼喊着西蒙的名字，就像16岁那年一样。她看到西蒙夺门而入.......
　　就在这一刹那，她醒了过来。温皎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她坐在床上，像一只被冲上了岸的鱼，浑身无力。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就像很久没睡一样。
　　她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响，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她半趴着在枕边摸索出了手机。是西蒙的电话。
　　“喂！西蒙。”皎尔的语气里还带着一股疲倦。
　　“喂！生病了？声音这么不对劲啊？”电话另一端传来西蒙担心的声音。
　　“没有，刚睡醒。怎么了，有事儿？”皎尔又重新躺到了床上。
　　“我还说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是刚睡醒啊”，电话那头的西蒙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今天是《你好，陈学弟》剧组的官宣，你记得一会儿在微博上转一下啊！”
　　“你让工作人员帮我转吧!我刚睡醒，脑子还迷迷糊糊的。”皎尔说着话，又打了一个哈欠。
　　“好，我知道了。平常早点儿睡，你看看你都睡到中午了。”西蒙唠叨的架势摆了起来。
　　“现在几点了？”皎尔疑惑地问道。
　　“都十二点了，我的......”西蒙说到这儿，突然沉默，然后才说道，“皎尔，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没有啊！”皎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极为平淡，“我就是半夜醒了一次，过了好久才睡着。所以睡到了现在这个点儿。别瞎想!”
　　“那就好，我知道了。一会儿我登上你的微博转一下那个官宣，你好好在家休息吧！”西蒙这才放心下来。
　　挂掉电话后，皎尔才松了一口气。客厅里没有一点儿动静，她估计现在家里应该没有人，爸爸妈妈今天有聚会，阿姨应该出门买东西了。她继续躺在床上发呆，虽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儿了，可是连续两顿饭都没吃的她却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也好，权当减肥了。
　　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周末，几乎不吃不喝，每天都躺在床上。她就像案板上一条待宰的鱼一样，活在恐慌与焦虑之中。还好父母这两天都很忙，没时间关注她。
　　周日下午，助理和司机准时来接她去学校。她坐在车上依旧一路无话。助理看着她，摇了摇头，心里算着已经两个星期了。上周日自家明星回学校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周日还是这么闷闷不乐。可她却不知道皎尔上周与这周情绪低落的原因是完全不同的。
　　“回来了？”温皎尔刚进宿舍门，就对上李黎的一张笑脸。
　　“嗯。回来了。”皎尔嘴里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却没抬头看李黎。
　　“周末过得怎么样啊？”李黎继续问道。
　　“挺好的。”皎尔进门只顾收拾自己的东西，故意不往李黎那里看。
　　“皎尔。”李黎又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她依旧没有抬头。
　　回应她的是许久的沉默。寝室里的气氛竟然有些尴尬。
　　直到皎尔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李黎才又说道，“没事儿了，你忙你的吧！”
　　周一上午上完课，皎尔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宿舍，却看到班长——一个高大的男生，朝她走了过来。
　　“皎尔，辅导员让我问你开讲致辞准备得怎么样了？”班长走到她身边问道。
　　“啊？什么开讲致辞？”皎尔一头雾水地问道。
　　“明天讲座不是由你做开场致辞吗？”班长也是一脸疑问的表情，“你不会没准备吧？”
　　“哦！明天的致辞啊！我准备了啊！准备了！”皎尔心虚地说道，眼睛也不看向班长。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开场致辞的事儿早已抛之脑后。自从她从辅导员那里得知那个男人要来学校做讲座，她几乎时时刻刻都沉浸在十六岁噩梦般的回忆当中，根本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ok！那明天加油！”班长本来想伸出手拍拍皎尔的肩膀以表示鼓励，却没想到皎尔一躲，他的手尴尬地悬在了半空中。
　　皎尔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躲，她真的只是本能性地躲避，就像过马路时躲避朝她开过来的车辆一样。
　　“哎！班长，明天的讲座几点开始啊？”李黎在一旁连忙岔开话题，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
　　“哦，明天早上九点。可别迟到啊！”班长此时已经缩回了手，脸上的微笑略微有些僵硬。
　　“好的。我们知道了。”李黎说话的时候手扶上了皎尔的后背，安抚性地轻轻拍了两下。
　　见班长走远后，李黎才关切地问道，“皎尔，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儿，我今天不想吃饭了，我回去看看开场稿。”皎尔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一双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要不我帮你带回去？还是吃点儿吧！”李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皎尔一股邪火升起，“李黎，我真的不想吃。你不要管我好不好？”，努力压制的语气里仍然可以察觉出不耐烦来。
　　李黎眼中有一丝失落，但一闪而过，仍然柔声细气地说道，“那我就先去食堂了。”
　　皎尔点点头，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回到宿舍后，皎尔开始在手机上搜开场稿，想随便从网上找一篇作为明天的开讲致辞。可她什么都看不进去，因为那个男人恶心的脸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干脆把手机扔在了一旁，躺到了床上。昨天晚上又经历了失眠的她现在困意席卷而来，刚躺下没多久就进入了睡眠。
　　醒来的时候天色渐黑，皎尔半眯着眼睛打开手机，发现现在已经快七点了。而她的开场致辞还一点儿眉目都没有。想到这儿，她从床上蹿了起来。
　　“醒了？”李黎此刻也躺在她自己的床上，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动静，然后轻声问道。
　　“嗯！我的开场稿还没写！”刚睡醒的温皎尔大脑还属于迷糊状态，一不小心秃噜出了实话。而自己还毫无察觉地奔到桌子旁，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篇稿子。她打开灯大概浏览了一下，发现似乎就是自己想要的开场稿。
　　“这是我的开场稿？”皎尔难以置信地问道，睡醒一觉后，桌子上竟然凭空出现自己想要的开场稿。
　　“你看看行吗？需不需要改？”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黎已经走到了她身旁，也凑过去看那篇稿子。
　　“你帮我写的？”皎尔努力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嗯。”李黎在她身后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没写？”皎尔又疑惑地问道。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李黎语气里有笑意。
　　“啊！对！我刚才不小心说出来了。”皎尔一经提醒，才发现自己一醒吐真言。
　　“怎么这么迷糊啊？”李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哎！那也不对啊！我是刚刚说的，你这稿子在这之前不就放在我桌子上了吗？”李黎肯定在此之前就知道她没准备开场稿，可她却不明白李黎是怎么知道的。
　　“你就当我会读心术吧！”李黎从她身后凑近笑着说道。
　　她闻到身后越来越浓郁的松枝香味，忍不住心跳加速，低着头小声地说，“李黎，谢谢你。”
　　“皎尔，你要是觉得这些事为难的话，可以都交给我。但千万不要因为这些事发脾气，行吗？”李黎说话的气息吐在皎尔的侧脸和脖颈上，她觉得脸上一阵热。
　　原来李黎以为她是因为不想准备开场稿而发脾气啊！皎尔心头一暖，可困扰了她两三天的烦恼也涌了上来。如果李黎知道了那件事情，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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