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爱你

　　皎尔看着李黎发过来的微信，直觉告诉她，李黎是要和她坦白一切了。究竟是往前走一步，还是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亦或是连朋友都做不成，等到开学那一天，也就是明天，一切都知晓了。皎尔想到这儿，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一直盼着李黎给她一个解释吗？现在却无端生出恐慌来。皎尔揉着太阳穴苦笑起来，自己大概就是那个好龙的叶公吧！
　　如果李黎说，温皎尔，那天的吻就是一时冲动而已，别当真。她该怎么回？要是李黎说，那天我是开玩笑的，你没往心里去吧？她又该怎么说？或者李黎会说，我心里还是有喜欢的人，那天吻你是我不对。她到底该如何回答？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李黎会说，皎尔，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想到这儿，温皎尔自己都忍不住笑，只不过是苦笑，笑自己简直是痴心妄想。李黎怎么会和自己说这种话呢？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温皎尔从没想到自己遇见爱情后，竟然是这么个颓败的样子！在感情里处于如此被动的位置，不仅被人牵着鼻子走，还像一个等着审判的犯人。只是她这个犯人，不敢心存一丝侥幸，只等明日的枪决。
　　怀着心事的温皎尔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带着满脸倦色的她出现在饭桌上时，活活吓了温妈妈一跳。
　　“你看看这个黑眼圈！昨晚没睡好啊？”温妈妈又凑上前去，看了看温皎尔的脸色，眉毛拧成一团，然后又说道，“你看看这脸色！”
　　“我刚才起来照镜子了，也没您说得那么差啊！”皎尔摸着自己的脸，竭力表现出一股精神气。
　　“今天是不是开学啊？昨晚紧张得没睡好？”在一旁坐着吃早饭的温爸爸问道，脸上也显出担忧之色。
　　“今天是开学，倒也不至于紧张得睡不好。就是昨天晚上因为玩手机睡得晚了。我睡得挺好的。”温皎尔一双眼睛弯弯，露出笑脸。
　　“不是和你说了吗？没事儿就别熬夜！本来在剧组的时候就休息不好，在家还不好好睡！看你老了怎么办？！”温妈妈一听女儿熬夜，一张嘴就停不下来。
　　“行，我知道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补觉！”温皎尔连忙打住妈妈的唠叨，一口气喝完豆浆，一个小笼包飞快地塞到嘴里，然后又溜回了自己的卧室。
　　“哎！你这孩子，还嫌我烦了是不是？”温妈妈在餐厅里，看样子还是不肯放过温皎尔。
　　“我也挺嫌你烦的！”在一旁吃饭温爸爸幽幽地开口说道。
　　“嘿！你们爷儿俩真是要造反！”温妈妈眉毛上扬，一记眼刀朝温爸爸飞了过去。
　　温皎尔没心思听妈妈和爸爸的斗嘴，躺在床上的她了无睡意。再过几个小时，她就要去见自己的审判官，马上就要知道自己死刑的人怎么可能睡得着？她在想着该穿什么去见李黎。反正人之将死，不如求一个好看的姿态，起码气势不能输。
　　这样想着的温皎尔打开衣橱去挑衣服。她挑了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下身是浅灰色毛线紧身中裙，外面则搭了一件黑色薄款的呢子大衣。妆容呢，眼妆也用的是深灰色眼影，口红用的则是香奈儿50的梅子色。整个人这样一打扮，气质确实比平时看起来强势不少。
　　温皎尔正照着镜子打量自己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已经到学校了，在寝室等你。”
　　是李黎。
　　该来的总得要来！皎尔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才回复道，“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到。”
　　算了！不如早点儿了结来得痛快！她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杨姐，现在叫司机过来接我吧！”
　　待到保姆车停在皎尔家楼下，温皎尔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和妈妈告别，“妈，我要回学校了！”
　　正沉迷于电视剧的温妈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点点头说道去吧，但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返校？”
　　“寒假刚开学嘛，早点儿回去收拾收拾。”温皎尔说着话的时候，仍然没有放开手里的行李箱。
　　“还有，怎么穿颜色这么老气的衣服？都春天了，还不穿得亮一点儿？！这妆化得也.......”
　　温妈妈还没说完话，就被温皎尔一口打断，“妈，这是流行！”
　　“你怎么不直接说咱俩有代沟啊？”温妈妈对温皎尔打断她的说话，显然不满。
　　“司机和助理在楼下等我，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满怀心事的温皎尔没有余力和妈妈争辩。
　　回学校的路上，皎尔一直无话。助理看着自家小明星这一身和自身气质不符的打扮，也忍不住问道，“皎尔，今天穿得不太符合你以前的风格啊？”
　　“不好看吗？”皎尔问道。
　　“倒不是不好看，就是感觉整个人严肃了不少。”助理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嗯。严肃挺好的。”皎尔说着话，又把头转向了窗户那边。
　　助理看着自家小明星丧着一张脸，有点儿摸不清头脑，干脆就闭口不再说话。
　　等到了学校，皎尔叮嘱助理不必送她上去，箱子不重，自己提上去就可以。她立在寝室门前，正打算调整好呼吸后再进，门却突然被打开。
　　门的那一端站着李黎，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连帽卫衣。下身是九分蓝色直筒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白色运动鞋，露出一截白色袜子。她扎了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略显英气的五官，眼妆也有好好画，是温柔的巧克力色，腮红有些像橙色，涂的口红则是豆沙色。
　　会不会是自己送的那管阿玛尼唇釉呢？一想到这儿，温皎尔又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个！
　　“你回来了？”李黎朝她笑着，看起来有些局促。
　　“嗯。”皎尔没有力气回应给李黎微笑，只是拉着箱子，绕过李黎进了宿舍。
　　“我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所以过去给你开门。”李黎楞了一下，但随即跟上皎尔。
　　“你想和我说什么？”温皎尔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坐在床上，一副眉眼显得格外冷淡。
　　“皎尔，你，你是不是刚回来有点儿累。等你休息一会儿再说？”李黎眼睛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温顺，像极了没有攻击力的小动物。
　　“没关系，我不累，现在就说吧！”皎尔本来已经做好要砍头的准备了，结果审判者又说要磨磨刀。这不是折磨人吗？温皎尔本着早死早超生的态度，一句话直愣愣地说出口。
　　而对面的李黎则是一片为难的神色，好久也未张口。
　　“怎么了？不愿意说？”皎尔扬起眉毛，让自己看起来凌厉些。
　　“不是”，李黎立马开口说道，但又略微停顿，看起来似乎是难以启齿。
　　皎尔神色冷峻地望着李黎，等她开口。
　　过了半晌，李黎略微有些扭捏地说道，“皎尔，你要听我的故事吗？”
　　温皎尔没想到等了半天，居然等到李黎这么一句话！她心中不免恼火，脸色一凛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故事？”
　　刚才的冷漠也不过是皎尔伪装的一种姿态，只是希望自己别输得那么难看。但现在皎尔是真的生气了！她讨厌李黎的顾左右而言他。
　　她犀利地望向李黎，却看到李黎垂下眼睫，抿着薄唇，神色哀伤。她看得心里一软，狠狠咬一下下唇，说道，“你说吧！我在听！”
　　“皎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会好好和你解释，但等我讲完了我的故事，好吗？”李黎声音很轻，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皎尔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李黎坐到皎尔旁边，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我之前没来军训是因为我摔伤了腿，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摔伤吗？”
　　皎尔没说话，但是用眼神示意李黎继续说下去。
　　李黎勾了勾嘴角，苦笑地说道，“我是因为喝醉了，从我家的二楼跌了下来。高考结束后有一阵子，我都是靠着酒精度日的。父母管不了我，朋友也不敢劝我。我只听一个人的话，可高考结束后，她再也没联系过我！她是我的地理老师，是个女老师”，李黎说到这儿，看了看温皎尔。
　　温皎尔听到这儿，心里也是一顿，但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表情，示意李黎继续说下去。
　　“我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她作为实习老师教我们班地理。我当时是班里的地理课代表，所以和她走得近一些。她很开朗，也没什么老师的架子，所以我们两个越走越近。最后高三走到了一起。”
　　温皎尔听到这儿，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做出任何表情，但紧紧抓住床单的手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我从小一直学唱歌和跳舞，高中也没有断过。家里也打算让我走艺考。可是和她在一起后，我只想考卫城的大学，至少不用异地恋，但卫城哪有什么出色的艺校。因为我当时成绩还不错，所以凭文化分也能上个不错的大学。可她却说让我去考平城戏剧学院，大不了以后她陪我去平城。我听她的话乖乖考平城戏剧学院，艺考通过后，她又说让我好好准备高考。等高考结束后，两个人一起去冰岛玩儿。我信了她的话，努力准备高考，心里还计划着以后和她在一起的生活。可是哪里知道高考结束后，她却失去了联系。我那时候疯了一样地找她，后来在她朋友那儿找到她后，她连见我都不肯见我。只是让她朋友转告我说我俩之间一切都结束了。”李黎说到这儿，面色已归于平静。
　　“所以呢？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皎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句子都变得支离破碎。
　　“我那段时间几乎就像死人一样，浑浑噩噩度日。后来罗念知道了，当晚就从平城赶了回来，在我家里狠狠骂了我一顿。我被带到了她那里，她管我很严，不让我喝酒。就算腿摔伤了，她也要带我出去聚会，逼我见人，不让我憋在屋里。我想如果不是她，我就真的完蛋了。在她那里待了一段时间，我情绪基本稳定了。表面上的伤口算是好了，可是里面还流着脓。我以为我还要在她这个迷宫里转很久”，李黎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声音有令人难以察觉的颤抖，“可是我没想到我遇见了你。你会和我努力排戏，会每天叫我起床，会陪我去酒吧驻唱，还带喝醉的我回宿舍。我当时只当你是个好相处的小明星，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直到你做噩梦的那天晚上，你问我可不可以和我睡，我心里犹豫，可还是答应了。那天晚上我听着在我怀里你浅浅的呼吸声，忍不住地心跳加速。过了很久我才睡着。过后我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每个女同都会有的生理反应而已。我靠着这个谎言骗了自己一段时间，直到圣诞夜你去酒吧找我。夜里你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那会儿我就知道我骗不了我自己了。”
　　李黎说到这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下去，“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这么快从她那里走出来。那些伤痛就像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的真实，可是我现在却......我本来想好好思考一下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可是喜欢这种事儿是藏不住的。我痛经那天，你给我揉肚子的时候真的好温柔，温柔得我忍不住想去亲你。我也这么做了，可事后却后悔得要死。我后悔自己的鲁莽，我害怕你翻脸，也难以接受自己这么快就可以走出一段感情。过后你没有说什么，我也没有勇气去问。我给了自己一个寒假的时间，想好好思考咱俩的关系，不过我失败了”，李黎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声音几乎有些哽咽，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因为整个寒假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根本理不清咱俩之间的关系。”
　　温皎尔几乎全程垂着眼睛，她没有勇气去看李黎究竟是用什么表情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待到李黎沉默了好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开口说道，“你说完了？你是不是捏准了我一定会答应你？我要是说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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