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宇天穹

　　这座山上的凝雪花真的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才找到五根小手指那么大点儿的，花都没开呢，在加上挑挑拣拣其他的一些寒性草药，收获还是可以的。
　　邢安霖望了望远方，发现他们来的方向还是风雪肆虐——那场战斗还没有结束，并且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找药的两人一合计，觉得还是快这里的好，左右药已经找到了，免得一会儿殃及池鱼。在雪狼终于找到像拇指大小的第六根凝雪花时，邢安霖折了它将雪狼丢进御兽袋，准备回去。
　　“轰——”
　　一声巨响，地面跟着抖了一抖，只见许天辰他们所在的地方冒出了一阵尘烟。
　　………
　　许天辰本来是在与南溟玥和孚翎交流阵法的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只白毛雪妖，不由分说上来就跟他们打！
　　许天辰摸不准他们要干什么，试着和他们交流，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呢，结果那些雪妖根本不听，冰刺一个接一个往这边砸，结界被砸的“嗡嗡”作响，许天辰手握一个巴掌大的阵，一拳放倒一个。
　　“诸位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
　　雪妖们一愣，然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们的头顶响起，“那个老不死派居然派外族来追杀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许天辰：“什么？”
　　一个白发及腰的灰衣男人缓缓落到雪妖的前面，他的脸上裹着一条白色的面纱，只留出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他不屑的看着结界内的孚翎和南溟玥，“还有两个伤残？”
　　许天辰大概猜到了，抱拳道：“阁下，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和你口中的…‘老不死’没有半点关系，我们只是路过此处，歇个脚。而已，不想冲撞了阁下。”
　　那个浑身几乎都是白色的男人眯了眯眼，似乎在判断许天辰话里的真实度，这时，一个身着灰色麻布的雪妖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大喊道：“汪眠…汪眠和那个人类打过来了！他们就在山下！阿苏死了！主上，我们快逃吧！没人挡的住汪眠了！”
　　灰衣男人大惊，“你说什么！”
　　许天辰心里咯噔一下，只见灰衣男人猛的看向他，目呲欲裂。
　　“这和我们可没关系！”
　　“杀了他们！”
　　这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哎！？我说你这白毛儿听不懂人话啊！”许天辰毛了。
　　“轰——”
　　雪妖和身后的南溟玥都没有看清楚许天辰的动作，烟尘消散，只见他手里握着一根银色长枪，没有枪缨，枪头像是一柄匕首，形状尖长优美，在月光的映射下反射出冷清的光辉。许天辰所站之处，与雪妖之间的地面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他站在那里，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竟显的很是高大，
　　“我都已经解释过了，既然你不信，”他将长枪一抬，直指灰衣男人，冷声道，“想死的就过来。”
　　南溟玥睁大了那双灰暗的漂亮眼睛，颇为惊讶的看着许天辰。孚翎见她这幅样子，有些别扭道：“好看？”
　　“当然好看，那柄长枪是云杳亲手做的，没想到居然送给天辰了，”南溟不可置信的笑了笑，“我记得他是很喜欢这枪的。”
　　枪？孚翎的表情僵了僵，发出一个“哦”音。
　　空气中逐渐弥漫上一股寒气，南溟玥敏感的察觉到，有两股灵力正好在向这边靠近，一股是邢安霖他们，另一股冰蓝色的估计就是灰衣男人口中的汪眠了。
　　两方对峙，只见地面的积水迅速结上了一层薄冰，天上又开始飘落雪花。
　　南溟玥感受到寒冷，搓了搓胳膊，“果然还是最讨厌冬天。”
　　许天辰没有动手，看着一众蠢蠢欲动却又胆怯的雪妖，他嘲讽一笑，将长枪一收，“你们自己族内的矛盾，我们没兴趣，但刚才你们是有机会逃走的，为什么不走呢？现在…不仅那个叫汪眠的要来了，我们的同伴，也来了。”
　　话音未落，雪妖们所在的地面忽然起了一层薄冰，冰层蔓延迅速爬上了它们的小腿，刺骨的寒冷随着生长的倒刺轻易刺入了血肉内，包括灰衣男人。
　　“啊啊啊啊啊——”
　　邢安霖和曹宇铭犹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
　　许天辰松了一口气，让它很二三十几个雪妖拼，他还真有些胆怯，
　　“你们可算来了，冷翼是个好东西啊。”
　　曹宇铭问：“什么人？”
　　“雪妖啊，脑子有病，非说我们是什么‘老不死’的派来杀他们的，自己族内的矛盾扯到我们身上来了。”
　　“族内的叛徒？”
　　听到“叛徒”两个字，孚翎的不由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有一眼。
　　那边某雪妖大叫，“什么叛徒！族长那个老不死的对我们苛刻至此！还不许我们反抗了？”
　　曹宇铭对他们的事没兴趣，“小玄，怎么处置？”
　　邢安霖正在将药材依样交给南溟玥，闻言头都没回，“不管，一会儿咱们就走，免得节外生枝。”
　　许天辰一拍手，“好！他说一会有个叫…汪眠的人回来，估计就是来收拾他们的，咱们就不管啦，收拾东西赶紧离开。”
　　“汪眠？”曹宇铭挑了挑眉，低声念叨了一句，也没啥意思，许天辰听了，问：“怎么了？”
　　“没事。”想起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白发少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邢安霖琢磨了一下，这药也找了，现在只要找个地方给孚翎疗一下伤，就可以直接按计划回都城了。
　　“呵。”
　　那边那个被冻住了半个身子的灰衣男人忽然冷笑了一声，那声音这么极度让人不爽。许天辰反手一个石头丢过去，“笑个屁！”
　　邢安霖忍不住蹙眉，终于注意到了那个隐藏在众多雪妖之间的那个个头不高的男人。
　　“你们走不了了。”
　　他这样说。
　　“呼——”的一阵寒风，雪花飞扬，浸了水的地面漫起一层白霜，一个白发少年携裹着一身冰冷的风雪自山崖之下跃了上来，他身上是一件灰白色短衫，滚着雪花银边，一头白发被高高束起，明明是一副少年感十足的脸，待他看向灰衣男人的时候却瞬间染上了一层杀气。
　　“姬衫！”一开口，清脆的声音将着杀气削减了一半不止，一转头，看到了邢安霖等人，“什么人！”
　　姬衫抢先道：“和我们在一起，你说是什么人。”
　　邢安霖心道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汪眠一阵警惕，以为他们也是敌人，可当他看到曹宇铭的时候…表情变的很是精彩，“哎？”
　　姬衫看汪眠的表情，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汪眠，怎么了？看到叛徒你不是应该直接杀掉吗？怎么还不动手！”
　　邢安霖几人看着姬衫，眼神宛若智障，曹宇铭的眼睛轻飘飘扫了汪眠一眼，挪开了。
　　汪眠如梦初醒，一掌拍到姬衫胸口，大怒：“你当我傻吗！”
　　姬衫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当即吐血身亡，其他喽啰见老大死了开始吱哇乱叫，汪眠一巴掌让它们全部闭了嘴。
　　天地之间安静了，见风雪都不见了，汪眠手脚僵硬的向邢安霖他们抱了一拳，“多谢…诸位，将他们困住，在下…感，感激不尽。”
　　“…不用谢，举手之劳。”

　　“眠眠啊——”
　　山崖之下，忽然传来一声呼喊，这声音清亮又透着几分浑厚，听起来让人很有踏实感，紧接着，一条健壮的手臂伸了上来，扒住山岩将自己整个身子提了上来。
　　大叔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累死我了，我说你下次能不能走个正常点的路…呦，有外人？”
　　大叔随便抹了一把脸上有些凌乱头发，露一张…乍一看就很脏的满脸胡渣的脸…
　　邢安霖呆了，硬扯出一张礼貌性的微笑向大叔点了点头，心道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大叔“哈哈”笑了两声，“见笑了见笑了，这是你们的杰作？”他敲了敲旁边一个雪妖被冻住的冰凌块子，“多谢多谢，不介意的话，有空来我们雪妖族歇歇脚喝杯茶？”
　　听这大叔说了这些话，邢安霖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口音…怎么莫名有点像西南那部分的，但考虑到还有急事，他也只能推辞，“不必了，今日之事只是巧合，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告辞。”
　　手腕忽然被拉住，曹宇铭蹙着眉盯着大叔，神情是少有的疑惑和严肃，邢安霖低声道：“怎么？”
　　“慕…”
　　“什么？”
　　曹宇铭沉声道：“阁下。”
　　大叔几不可见的一愣，笑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曹宇铭开门见山：“敢问阁下，认不认得北幻国内的一名炼丹师，曹阳。或者，一名铸器师，邢天海。”
　　邢安霖呼吸一滞。
　　大叔的面色一沉。

　　诡异的安静环绕在几人之间，除了邢安霖曹宇铭和大叔之外，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汪眠向大叔道：“老慕！他们问的是…”
　　老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是谁。”
　　“曹阳之子，曹殇。”
　　“你呢。”
　　这句话对着邢安霖，语气中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严。
　　“…邢天海之子，邢玄。”
　　“啊——”老慕烦恼的挠了挠头发，绕着几个冰块走了几步。
　　汪眠莫名的看着老慕和邢安霖几人，急道：“老慕！到底怎么了！”
　　“眠眠，你先别急。”
　　“慕副阁主，您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王宫？”曹宇铭上前一步，有些激动的问。
　　他们面前的这位大叔——老慕，就是慕令寒，曾经那个风光一时的听风阁副阁主，那个看似邋里邋遢的风流英俊青年，听风阁的后起之辈，被北音王赋予厚望的副阁主大人。
　　听到“慕副阁主”这个称呼，许天辰和孚翎皆是一脸不敢相信，心中大震——他们都以为慕令寒失踪十几年，已经死了的。
　　十几年前，增幅丹之乱负责人慕令寒对外宣称死亡，那时，制作增幅丹的千药居相关人员基本入了大牢，千药居的老板曹阳失踪不见，同样也是对外宣称死亡，没错，在第一批丹药被偷之前，无痕将千药居移到了他的名下，邢天海也因背叛忘天阁而死。至此，增幅丹之乱基本落下帷幕。

　　其实，对于曹阳和邢天海的死，慕令寒的心里是有几分遗憾和内疚的，此刻面对曹宇铭的问题，他心里复杂万分，
　　“我早就不是副阁主了，”慕令寒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到认识他的熟人，多年未曾听到的称呼，此时只觉得陌生无比，“一些事说来话长，眠眠，带朋友回雪陌山好不好？”
　　汪眠从姬衫的尸体上取下了什么东西，慕令寒跟他讲过以前的事，包括为什么来到四季林，因此，他隐约猜到邢安霖一行人和慕令寒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的到来…甚至有可能会将慕令寒带走，一想到这个，汪眠心里就无比憋闷，他愤愤道：“回，赶紧走吧，族长又要催了。”
　　慕令寒朝他“嘻嘻”一笑，“这些冰凌怎么办？”
　　汪眠一抬手，姬衫等妖的尸体彻底覆上一层坚冰，“嘭——”的一声，碎成了粉末。
　　“好了，战场清扫完毕，咱们回去吧！”

　　“等等。”邢安霖忽然道。
　　慕令寒：“怎么？”
　　“我们的…朋友，她受了伤，需要治疗，可否等一等。”
　　慕令寒看向脸色苍白却依旧尽量站的笔直的孚翎，转头向汪眠。
　　汪眠：“…请便，不急。”
　　慕令寒：“去吧去吧。”
　　邢安霖嘴角微抽，“多谢。”

　　雪陌山，冬季林中央的一条山脉，主峰就叫雪陌山，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那里有一定的距离，孚翎服下药之后体内的炎毒被暂时压制，几人一路展翅而飞，半天就看到了雪陌山那笔直入云霄的山峰，进入冬季林，空气越来越干燥寒冷，在天空飞翔变成了一种煎熬。
　　雪陌山山脚的雪陌城，是雪妖一族最大的居住地，也是族长所在的地方，汪眠是族内实力很强的一个少年，可惜无父无母，生来坦荡，不喜约束，拒绝了族长护卫的职务，住在城内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内，捡到慕令寒之后这个屋子就住不下了，重新搬了一户稍大的房子里。
　　此次姬衫叛乱，他也是不得已才出马的。

　　初入雪陌城，几人只觉得天地银装素裹，一片雪白…说难听点就跟办丧事似的。
　　城内人…不，妖很多，真的很多，城内的街道都很整齐，各种他们不知道做什么的店铺排列在街道两旁，此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街上妖来妖往，入目洁白，简直一尘不染，慕令寒不知道何时竟然也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棉服。
　　只有他们，是不同的颜色——邢安霖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棉衣。
　　所有妖的目光几乎全都聚集了过来，像在看什么珍惜物种。
　　雪妖，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好战和排外。
　　顶着锋芒般的目光，几人终于到了汪眠的家——一个不大的小院子，两间屋子，正好可以将他们全部放下。
　　汪眠先去找族长汇报。
　　邢安霖这里正好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一些事，简单且详细的告诉了慕令寒，还有关于尺清的。
　　慕令寒惊讶于尺清居然还没走，“他在哪？”
　　邢安霖取出封魂囊，“这里，清叔魂魄不全，贴了聚魂符之后会昏睡很长时间，可醒来的几次也没有恢复记忆。”
　　慕令寒拍了拍封魂囊，笑了笑，呼出一口白雾，“尺清这家伙，我真是很佩服他啊，当初拼着最后一口气将雕灵交给我，临死也要我还邢天海一个清白，若不是这些事，我真想和他交个朋友，只可惜…我终究辜负了他的信任，也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
　　邢安霖抓住了一个关键词，问：“雕灵？”
　　如果他没记错，很久之前，尺清写过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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