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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
顾铭在片场的行动虽然时常出人意表，但像现在这样，把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吓到抽气的时候也并不常见。
连早先预料到他会又什么举动的王导都被震得够呛，他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个造型奇异的年轻人，简直感觉到槽多无口。
——夏清桓浑身湿淋淋的，白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眼角还因为刚才太过入戏而隐隐发红、泛着泪光，而顾铭就这样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丝毫不顾忌对方湿透的衣服弄脏了自己，单手霸道地环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却拽住了他的领子，表情看上去简直快要崩溃了。
“……这是什么？你说，你到底是谁！”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夏清桓：“……什么？”
“你别装了！”顾铭的眼睛也红了，他咬牙切齿地禁锢住刚刚反应过来想要挣脱的夏影帝，逼问道，“那根本就是你，对不对？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那么轻易就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
“……？”
顾铭看着夏清桓一脸无辜的表情，委屈和失望一起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来，被欺骗的怒火让他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一想到自己那么轻易爱上的、交付出全部心力的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一直跟他作对的家伙，他就几乎要委屈地落下泪来。
不行，你可不能哭，不能就这么称了这个卑鄙小人的意！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顾铭忿忿起身，有心想把还没掌握好平衡的夏影帝狠狠摔在地上，可终归还是不忍心，放手的时候犹豫片刻，仍是扶着他的腰，等他站稳，“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可以献出来吗？你怎么做到的，嗯？昨天我们刚……你今天就能这样若无其事地面对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夏清桓的脸唰的一下变作惨白，他有些站立不稳地向后踉跄两步，像见了鬼一样瞪着顾铭，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惊恐。
好在他的情状已经被刚才的戏份搞得足够狼狈，这样的反应也不算太过突兀，除了一直紧紧观察着他的神色的顾铭一时更加怒火中烧，其他人并没有看出多少端倪。
不过……只是现有的信息也已经足够了。
围观群众：“……”这瓜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吗嘤嘤嘤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周医的脸色铁青，他从后面狠狠地拽了顾铭一下，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铭少……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一向慈祥且乐于捧着顾铭的王导脸色也沉了下来，脸上一片愠色：“顾少爷，请你不要在这里污蔑一位真正的演员，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药物而看到幻象还是在纵情声色的时候认错了人，昨天清桓一直跟我在一起，你必须为这事儿向他道歉。”
围观群众：“……”哟呵，老爷子真是被惹毛了。
导演的指控可以说是比顾铭刚才话中隐藏的意思更过分，直接给他安上了私生活混乱甚至惯性嗑|药|淫|乐的帽子，顾铭在如此盛怒的情况下都能感到好像被他的话狠狠抽了一巴掌，整个人浑身冰凉，似乎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周医眉头紧锁，一把将他拉到身后，不客气地反呛回去：“王导，您这种无中生有的指控同样过分，顾先生绝没有那些恶心的癖好，方才只是一时口不择言，也请您放尊重些。”
“你……”
“哟，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眼看着场面就要滑向无法控制的边缘，一只手忽然从王导身后伸出来，安抚地拍了拍，同时传来大家都非常熟悉的磁性嗓音。
容予从打着哈欠走过来，不动声色地一把扶住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夏影帝，面上竟还挂着三分和气。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王导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走开到一边去，看样子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行了行了，热闹也看够了吧？”容予温柔而笑里藏刀地转向周围雕塑一般的吃瓜群众们，“剧组需要的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工作人员，可不是整天想着传播八卦的娱记，懂吗？”
他的话说得恰如其分，刚好够听着从中领会到意味，却也不会太像赤|裸裸的威胁而显得过于跌份，在场的人精们赶忙连连点头，挂着僵硬的笑容纷纷离去，连场面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容予并不在意他们，王导的剧组里一向都只收那些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员工，再说就算有一两个不长眼的把今天的事情流传出去，凭借顾家的权势也不难将风波消弭与无形。
再说，就算顾铭不靠谱，那不是还有他嘛。
“周先生，”等人都差不多散干净，他才彬彬有礼地转向看上去最容易沟通的那个人，“实话说，我现在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有点儿茫然，方便的话，您和顾少爷能不能到我们拖车上来一趟？”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想，我应该不是这里唯一一个急于弄清楚事实真相的人吧？”
周医正苦不堪言地死死揪住自己像只发怒的小狮子一般的老板，遇到这样肯讲道理的同志简直要感激涕零起来，他看看勉强收拢心神、却还是一副被流氓糟蹋了的表情的夏清桓，再看看自家一脸暴怒的流氓相的少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份邀约。
很快，他们四个……拒绝了满脸不放心想要跟上来的导演，聚集在了夏清桓那辆白色的拖车里。
顾铭在这个过程中稍稍冷静了一点自己的情绪——起码不会时时刻刻想要扑上去谋杀亲夫了，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坐在一张座椅上，姿势像个大马金刀的土匪头子。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夏清桓的拖车呢。
演员的专属拖车基本上可以当作是他们的第二个家，除了像顾铭这样的例外，或一些实在德高望重身体不好的老演员，大多数明星们对拖车比自己名下的房产还要熟悉，他们通常会在赶戏的时候连续几天把那里当作宾馆房间，而平时在片场，拖车也是一处可以放心休息的安全领地。
因此，这里通常带有浓烈的私人色彩。
他环顾四周，在盛怒之下也无法完全抑制住心底雀跃而出的那一点儿好奇。
夏清桓在他眼里，几乎一直都只是一个平面化的符号，带着一身“自命清高”、“傲慢”、“做作”、“虚伪”之类的负面标签，他俩之间的社交起始于那场晚宴上失败的见面，而在之后更失败的道歉中走向了彼此敌对的深渊，可是如果仔细想想，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过于严重以至于不死不休的矛盾。
就是单纯的互看不顺眼。
顾铭有些委屈地想到：精准地说，明明是夏清桓单方面一直看他不顺眼！
他还从没这样认真地思索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如何走到如今这步田地的，现在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思绪竟然也愈发清晰起来。
好像……这个讨人厌的影帝和他亲爱的戏精先生，真的有那么些奇妙的相似之处。
看看这辆布置风格简直像是性冷淡的拖车吧……顾铭自己也有一辆这系列的车子，所以他一瞬间就能肯定：眼前的这辆，一应内部装饰跟刚刚出场的新车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床头箱子里放着的那些封面就不明觉厉的书了吧，而除此之外，就连床单都是厂家赠送的白色经典款，仿佛此间主人买来这辆车便一直闲置在车库里从不曾使用。
不得不承认，这种看上去过于冷淡但其实只是懒到出奇的举动，跟夏管家在原主面前的自我隐藏颇具异曲同工之妙。
总之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脑回路。
“顾少……”顾铭在那里神游天外，还没能理清两位夏先生之间的联系，容予温和的声音却无情地将他拉回了现实，“唔……能不能请您解释一下，刚才在片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铭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
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像自己一时冲动下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来，对自己的情商他从来不会妄自菲薄，如果小世界中的那个夏管家真的是抱着某种恶意接近他的，他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也就自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交付出自己的心，二来……
方才他对夏清桓怒吼出那些话的时候，对方的表情与其说是被戳破阴谋的恼怒，倒不如说是被窥视心事的难堪与惊恐……
他的心渐渐活络起来，眼角余光扫到垂着头倚在墙边，仍旧苍白着一张脸，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的夏清桓。
一个惊人的猜想渐渐从他心中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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