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与闺秀

作者:老K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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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魇现世


      这一下的惊异比方才攻击被轻易接住还要厉害,我一时失声,怔怔望着他说不出话。
      手腕贴上温热的触感,林北渚将我轻轻拉到他身后:“天子面前不得失仪。”
      天子安静注视我们,眼神并不寒凉,也没有亲切。黄汤饮下,一世尘缘皆忘。我曾经是他的义妹,也曾与他做过夫妻,如今以另一种身份蓦然相见,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怎么面对,只有呆呆地望着他。
      林北渚道:“吾妹年纪小,为天子威颜所慑,陛下不要怪罪。”
      天子轻言:“无妨。”
      烛光灼灼,灯火如豆,他们二人相对而立。依稀还有旧年面貌,可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前世父子,今生臣君,六百年一晃而过,双方皆不知过往种种,相见而不相识。
      我数百年里见过无数令人叹息的景象,已经能看淡许多昔年还会愤愤不平之事。这情景不至于让我感到难受,只有一股酸涩之意盘踞心头。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不合时宜的感伤,林北渚也只以为我是吓到了。他解释了两句,就把我塞到角落,自己提着剑守在了门前。
      天子被牢牢护在他们身后,轻声问:“外边情况如何了?”
      “所有灯都点不亮,厅开始有些乱了。好在我们撤得早,没有陷入混乱。”秦少捷答道,“但派去查探的人没有回来,怕是被阻住了。我看了周围,不敢走远,只有先回来复命。”
      天子叹道:“敌暗我明,确实不宜出击。”
      我抱住膝盖,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以我现在的身份,与他其实也无话可说。就是想要询问,也不知如何开口,倒是秦少捷非常上道地问出了我的疑问:“陛下,您方才说它找上门来——难道你早就知道此物的存在?”
      天子道:“知晓一二,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秦少捷道:“知道一点是一点。”
      我们都静静等待他解释,他却久久没有开口。
      大概是很匪夷所思的东西,哪怕是天子,也不确定说出口来后有没有人会信。
      地上铺了厚毯,行走之间不闻步声。他无声无息地踱了十几步,才缓缓捋出话来。
      “我幼时,夜梦中常见到一邪异之物,说不上具体形貌,但那恶意之多似要将我整个人吞噬殆尽,凶恶至极,让我每次梦醒都是冷汗淋淋。”
      他从梦魇讲起,我因为晓得那不是普通邪物,再怎么奇怪的开场也不意外。秦少捷有些莫名其妙,但没有出声,听天子继续道:“此事我从未与人说过,一来梦境并无根据,二来醒后内容忘记大半,没头没尾的,也不知从何说起。长大渐渐不再梦见,以为只是少年梦魇。如今回忆,唯一记忆清晰的是一团浓烈黑影,遮天蔽日,我怎么努力去看也不见全貌,只觉它阴寒无比,诡异非常。”
      孩童时期的梦魇,过去许多年仍然是很深的阴影。他说到这里,低头将佛珠抵到唇边,不易察觉地打了个寒战。
      我也觉得寒意涌上来,不知是错觉还是确有其事。下意识看向紧闭的门,林北渚站在门前,持剑的背影在明灭烛火中显得极有安全感。
      好像只要他立在那儿,就没有什么能突破那道门,伤害到我们。
      我略微安下心,天子也再次稳了语声:“梦里那种阴冷感觉,多年后仍是忘不掉。那时我冥冥之中就有所感,它总有一日会出现。今日混乱,你们以为是刺客,我却感应到了熟悉的恶意,于是明白,是它终于来了。”
      “这么说来,”秦少捷看上去已经接受这说法,顺着问,“那邪物早就盯上了您,此前一直在梦里吓唬人,如今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也许吧。”天子也不能肯定,“但有的时候,又觉得这是一个提醒。不是它想吓唬我,而是有人托梦于我,希望我能提前知晓它的恶意。”
      “哈,那还不是坏事喽,”秦少捷道,“若非如此,我们以为是普通刺客,现在情形恐怕还要更遭……想来托梦于您的必然是友非敌,在我们这一边的。”
      他的语气锐利而倨傲,面对天子礼数不差,除此以外也没有多少装模作样的敬意。像面对一个平起平坐的同辈人,听完了解释,就直截了当地下了定论。
      林北渚不赞同道:“是友非敌,也不一定就是诚心帮着陛下。”
      秦少捷对着他就更不客气:“怎样都好,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出去。陛下,您可知应付之法?”
      天子没有回答,许久,他说:“我只知,它是冲我来的。”
      林北渚沉声道:“有我在此,它破不了这扇门。”
      “那你在这守着。”秦少捷此时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既然早有人暗中警示,又有林侍卫看顾,想来陛下身边安妥得很。我就去会会邪物,看它到底有几分能耐。”
      我本来是在安静旁听,此时忍不住插话:“不可,你去了就是送死。”
      十多岁的少年郎,意气风发,轻狂至极。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里,以为世上没有不能做到之事,亦没有打败不了的敌人。
      他的骄傲没有分寸,稍有不慎,就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我经历过一次,不愿再看到生命消逝在如此好的年华里。
      那邪物不知真身,因为这副躯壳的束缚,我魂魄离体后法力也打了折扣,不足原本的十之一二。即使如此,实力也绝非凡人能比,连我都奈何不了,这少年去就是纯粹送死。
      我没法解释详细,也知道他不会因我一句劝阻停下。林北渚是有职位在身,要寸步不离天子,但秦少捷在军中怕是没少和人约战,少年心性下,其他事都顾不上了。
      我见他脚步不停地就快要走出去,想起身拉住人,然而一站起来就感到头晕目眩,喘不上气。心叫不好,双腿就软了下来。
      天子在旁边不远,伸出手臂撑住我,没叫我摔倒下去。
      我返魂后极为疲累,加上被寒气激过,现在勉强能坚持着让意识清醒,但肢体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
      有心无力,我越是着急,越是调动不起身子。
      突然,我狠狠打了个哆嗦,浑身一抖。
      与此同时,天子也剧烈地抖动一下,我们两两对视,先是以为是自己把哆嗦过到对方身上,然后发现不是。
      “来了。”天子低声说。
      林北渚凛然拔剑,寒芒掠过空气,锋芒擦过灯台,烛火摇曳了一下,似要熄灭。
      在这明灭的交接之时,秦少捷也抽出剑来,身形移动,动作流畅地挥出了一剑。
      他们同时出手,大门轰然而开,黑雾涌入。剑尖刺进去,寒芒湮没于黑暗。
      像是刺入虚无,又像触到了实体之物,那一点微弱晃动的火光颤颤巍巍,终是坚持了下来,我借着微光,看见他们持剑的手探到一定程度,便毫不迟疑地迅速翻转,将武器收了回来。
      秦少捷的剑上干干净净,空无一物,林北渚的剑却挑出了一片黑色衣角。
      大门再次合上,一切归于平静。
      他们的动作轻而快,气息不乱,连一缕发丝的位置都没有移动。那道烛光晃了晃,继续稳定地燃烧着。
      发生了什么?我没有看懂,但他们似乎知道。
      秦少捷垂下手臂,剑尖向下。他右手握剑,左手覆上了门,少顷,推了开来。
      寒意消退,远处渗出了灯火,人声渐次出现。
      我有些不敢置信,又觉得理所当然:“你们……把那东西赶走了?”
      秦少捷没有说话,林北渚从剑上摘下了衣角,神色平静:“不是我们。”
      他将衣角折起,收在袖中:“另有其人。”

      禁军静立街道,酒楼被封闭起来,所有人都不得擅自离开。
      我走了个后门,可以偷偷溜回去,但林北渚没法陪我。
      他得护送天子回皇城,走不开。后者倒是很体贴:“你表妹受了很大惊吓,站也站不稳,你送送她。”
      但他把我送到大路,就不能再远了。皱眉望着我,他眼里写满了不放心。
      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就说:“没关系,家里会有人来接我。”
      他明显不信:“谁?什么时候来。”
      我正要编个理由,就听另一人答:“这不就来了。”
      晏九提着一盏灯笼,笑吟吟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看见他,松了口气。他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像是掐着点来解围似的,我差点脱口而出“你刚才去哪儿了”,他上前来握着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不明所以地沉默下来。
      林北渚认得他,神色也缓了下来,认真地说:“多谢你。”
      “不必客气。”晏九说,“接我家小姐本就是该做的。”
      “我不是指这个。”林北渚道。
      他从袖中摸出那片衣角,递给晏九。后者十分自然地接了过去,于灯下一观察,笑了笑:“真是麻烦了。”
      我看看林北渚,又看看晏九,觉得他俩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直到林北渚离去,我也没想明白他俩哪来的默契。晏九换了只手提灯笼,揉了揉我的头发:“还不谢谢我来得及时。”
      我挥开他的手:“你不来我也有办法。”
      “我不来,他肯定要再安排人送你,十有八九是秦二公子。”晏九被拍了手,也不在意,“你不会希望是他的。”
      我奇怪道:“他怎么了,人虽然傲了点,也挺好的啊。”
      晏九:“哦。”
      我左瞧右瞧,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他步子迈得大,我本来就累得不行,根本跟不上。小跑着冲到他面前,伸出手臂:“要抱。”
      “抱不动。”
      我又绕到后面:“要背。”
      他挺着背脊,不理我。我踮着脚歪歪扭扭地去扒他脖子,最后他被烦得不行,只得蹲下来让我趴上去。
      托着我的腿站起来,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好沉啊。”
      我没力气跟他吼,趴稳后只想睡觉:“我是长大了,才不是胖的。”
      他头发散乱堆在肩头,我直挺挺地埋了进去,闭着眼在发丝间乱拱,试图堆出一个合适的形状来盛放脸庞。他很无奈地空出手来自己拨开头发:“长大了也是个小丫头。”
      相处的久了,晏九在不经意间会流露出一点老态,好像把几辈子的年岁叠在一起,看谁都是小娃娃。我不喜欢他前几世的作为,但也看不惯他现在的态度——哪怕是君父,也很少把我当小姑娘看待,更别提一个同辈人这样对我。
      我咕哝道:“你别忘了,我其实比你大的。”
      他摇了摇头,像是懒得搭理我。等我安静不动了,他又用肩膀晃我:“你受了伤没?”
      我迷迷糊糊地将要睡着,硬是被晃醒过来,没有半点精神,怏怏道:“没有,我魂魄强大得很,挨一下没事。”
      就是很累,非常非常累,累得我撒娇耍赖地要人背着走,不想去考虑其它,只想好好睡一觉。
      偏偏这货不让我清静,还在不断找话。
      “下次不要跟他正面对打,打不过的。”
      “我是武神,不动手还能怎么办?”
      “再厉害的武神跟那个家伙硬碰硬也只有吃亏的份,你被教训得不够么。”
      “我那是没有出全力。”
      “他也没有出全力。”
      “…………”
      我忍无可忍:“你好烦啊,能不能让我睡会。”
      他在我腿上用力拧了一把:“都背着你走了,陪我说会话也不愿意。”
      我真的不愿意,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报复,抱着他的脖子歪着头继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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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填坑~
    课结束了,作业也做完了。
    本来11号就能解决,然而突然来了个汇报展,这两天布展被不断挑刺,提前体验了一把被甲方支配的恐惧。
    希望毕设不要这么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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