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江湖秘闻

　　最后一次去市集采购的队伍今年晚归了。今天冬至，而大部分的男丁未归，往年会全村杀两三头猪来过冬至，今年得改了。宽大的廊厅里摆满了圆桌，午饭都来不及吃的妇女们就要开始赶做晚上的盛宴。
　　今年，杀鸡鸭。
　　喂点雄黄酒，舒张毛孔，捆绑翅膀，拔掉脖毛，放血断气。
　　两三家坐一桌，也足足要杀十多只。
　　只是鸡还好，鸭的细毛处理起来要更复杂些。
　　烧开滚水烫煮，拔掉大毛，再用指甲掐住毛根一点点剃，然后在焰尖上快速过掉细毛，一般这种剃毛根的事都是小孩子们负责的。
　　金向来是不喜欢这种麻烦枯燥的事的，干了一半就偷溜了，在后门的墙角看到了蹲在地上画圈圈的紫堂幻。
　　“紫堂，怎么了？”
　　紫堂泪眼婆娑的抬头，浓浓的鼻音，干闷的哭嗝，“我的小斯死掉了……”
　　小斯，小巴，小达，紫堂特别喜欢的三只黑鸭子，平时也总围着他转，说起来，紫堂确实比较受小动物欢迎。
　　从这么多鸭子里被选中，真是命运的召唤。
　　但是金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他猛地一拍紫堂的后脑勺，“那你还在这里干嘛？？赶快去厨房啊！”
　　“啊？”
　　“看看你家小斯上的是哪一桌啊。”金比划了一下，“好吃对嘛。”
　　紫堂气愤的站起来，刚准备反驳被金一巴掌拍在肩上打断，一脸深沉的问道：“你想想，被你带着祝福的咽下，和被别人随意的糟蹋，你选择哪个？”
　　我……我……
　　“你再问问自己，难道就不想吃出一副完整的骨头埋掉，让它走的更安稳一点吗？”
　　好……好像很有道理啊！
　　紫堂着急的赶去厨房，金得意的拍拍手，深藏功与名。
　　然而等赶去厨房，等待紫堂的是几只已经被肢解的鸭。
　　鸡胸就整块下锅，小刀划开鸭皮，双面煎至金黄，噗嗤嗤地冒着油花，玉米淡香扑鼻，放到过滤网上，撒上粗盐、茴香粉、花椒、芝麻，浇上一勺滚烫鲜红的辣椒油，哧啦一声，小刀划开的地方翻开漂亮的弧度，金红色的鸭胸肉点缀上两小簇香菜，精致的摆盘、沁人心脾的香味、油光绚烂的色彩——紫堂的肚子，可耻的响了。
　　还有几只鸭架子熬煮的煨汤、油炸得焦黄的鸭腿鸭翅、鸭心鸭肝和着红绿的辣椒在铁锅中跃起一道道弧线。
　　丰盛至极。
　　紫堂却感到悲伤。
　　突然，头被轻轻拍了一下。
　　他抬头，聚集的蒸汽模糊了女人的样貌，但那一头绚烂的金发让人不会认错。
　　金夫人。
　　她用油纸包了两个鸭腿，递给他，食指抵着翘着弧度的唇轻轻勾了起来：“偷偷的。”这是小斯的两条腿，金夫人小心的留意着，单独剔出来炸的。
　　“它老了，已经游不动了。”金夫人摸着他的头，“我很抱歉。”
　　紫堂用力摇头，恍掉眼角的泪花。
　　他懂得。
　　自他逃离紫堂本家迷路到这里，被好心的金带回家，金家热情的留下他，给他吃住，让他度过了很快乐的几年，在这之前，该懂的道理他都懂了很多。
　　他在槐树下赤手挖出一个土坑，用冻的通红的手掌一点点将土壤拍实，然后和金站在小坟头前，轻轻合了合掌。听说槐树通灵。
　　“通什么灵啊，通鬼。”一个小孩蹲在一旁，嗤笑：“落头啊、患鬼啊，说不定小斯也会变成那样，鬼车之类的？”
　　其余几个胆大叽叽喳喳的讲起槐树下发生的鬼故事。
　　直到被大人们喊回家。

　　同样的冬至——
　　圣王国，皇宫，太子宫。
　　鎏金的香炉上烟雾缭绕，青铜的火盆里细碎的木炭上跳跃着红芒，在即将熄灭之时被宫女换上了新的，屋外寒风交加，屋内茗茶焚香，但——
　　热炕上，梨花木的炕几被拍得啪啪作响，坐在两侧的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和一个仙风骨道胡子一大把的老头。
　　“本王有权力。”嘉德罗斯吊着死鱼眼，瞪着面前的夫子。
　　“tan90。”夫子笑眯眯的回答。
　　“信不信我宰了你！”
　　“孟子曰：不嗜杀人者能一天下。”
　　“你这老头子到底要干嘛！！”
　　“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
　　“讲人话！！！”
　　“你今天作业没做完。”夫子慢悠悠押了一口茶，“不能出去。”
　　嘉德罗斯，眼神死。
　　#劳资还只是个三岁的宝宝#
　　#好气哟，你信不信我跳起来打你膝盖#
　　“听说今天小厨房进了很多食材。鸡、鸭、蹄、排骨，也许晚饭就能吃到了。”先生摸着胡须笑眯眯：“毕竟冬至。”
　　嘉德罗斯：屈服于美食之下.jpg
　　先生欣慰的笑了，看到勤快的学生，摸着胡须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一派热火朝天，蒸汽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见到老先生也只是点点头就各干各的——奉命伺候皇子，他们在皇子宫里的身份很高。
　　先生摸摸胡须：“殿下最近上火，做点清淡的，开水白菜吧。”
　　几个厨师一商量，行。
　　去毛、分尸、洗净的老母鸡、老母鸭下入滚水，去掉血末，接着是火腿、蹄子、排骨、干贝。半熟的食材全部放入，调味煨汤，浑厚的肉香氤氲，在寒冷的皇宫中暖了满殿。
　　加入料酒、葱蒜等调味品吊制，再将鸡胸脯肉剁烂至茸，灌以鲜汤搅成浆状，倒入锅中吸附杂质。反复吸附两三次之后，锅中原本略浊的鸡汤此刻呈开水般透彻清冽之状，香味浓醇敦厚，不油不腻，沁人心脾。
　　而白菜则要选取将熟未透的大白菜做原材，只选用当中发黄的嫩心，微焯之后用清水漂冷，去尽菜腥后再用\"开水\"状鸡汤淋浇至烫熟。烫过白菜的清汤当然要弃置不用，烫好的菜心垫入钵底，轻轻倒进新鲜的鸡汤，此菜才算成。
　　开水白菜。
　　成菜乍看清汤寡水，油星全无，嫩黄的菜心、丹红的枸杞，闻起来却香味扑鼻，吃在口中清鲜柔美，胜过万般佳肴。
　　但——
　　当学习了一整天身心俱疲的嘉德罗斯做到案前，看着自豪满满的厨师端上来小小陶钵，揭开盖子，里面飘着几片白菜。
　　几片！白菜！
　　说好的肉呢！
　　鸡呢！鸭呢！猪蹄呢！排骨呢！
　　劳资被你骗来写了多久的作业！一口肉都不给我！
　　你们这帮骗子！
　　嘉德罗斯掀桌而起，把那批无辜的厨师赶了出去。
　　真·罪魁祸首·老先生：这可是国宴名菜哎，你怎么能无理取闹？
　　嘉德罗斯：我无理取闹？？？
　　#劳资今天就是要捅了这皇宫！#
　　#说了多少遍，你自己想吃别用我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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