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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课
医院,药水的味道像尸体蒸发的味道。周围一片白色,空洞的让人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手术室房门紧闭,门头一盏红灯像血。
盛夏坐在休息椅上,厚重的熊服使她喘不过气来,她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滚烫,也能感受到心底的冰冷。
她低着头,看到地板砖干净,砖缝中间却有干涸的血迹。
视线渐渐恍惚,脑海里是一帧一帧令人崩溃的画面。漫无边际的黑夜,踏下去足有六七厘米的厚雪。枯树枝头悬挂的明月撒下一地的银霜,照亮了房屋一角的血水。
有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地上呻’吟,傻笑。一会儿指着天说疼,一会儿把雪塞进嘴里,嘴角溢出血水。
“吓哭了?”
低沉的声音将盛夏的思绪拽到当下。
她只觉心口被拧了一下,脖子僵硬地抬头。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贺岩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恐惧。除此之外,眼眶干涩,并无半点湿润的痕迹。只是额头有汗水滴落。
啧。居然没哭。
“你不怕?”贺岩一只手塞进背包里给猫玩,分散它的注意力,不让它瞎叫唤。
盛夏摇摇头,很快意识到贺岩正在低头逗猫,看不到她的动作。于是声色沙哑地说:“不。”
她弓着腰,目光与背包平视。
背包里,小猫张嘴去咬贺岩的指甲。贺岩手指虽长,但躲闪极快,小猫扑了个空,头脚颠倒歪在背包里。
贺岩轻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在笑猫。
“不怕你抖个什么劲儿。”他说着懒懒地撩起眼皮,唇角含笑地看着她。
盛夏不躲不闪,“生’理反应。”
倔。
贺岩挑眉,指尖捏起盛夏的袖子晃了晃,“汗都快给浸臭了。”
他如此松散的行为缓解了压抑的氛围。
盛夏低头,嗅觉恢复,闻到一股酸臭。她拧眉,没打算脱。
太麻烦。而且她很累。完全不想动。
贺岩看出她不想动弹,松了手,继续塞到包里给猫玩。
小猫虽是奶牙,依然尖利。
贺岩看着它,莫名其妙觉得它和盛夏有几分像。
看着挺凶,其实没多大本事。
他始终低着头,额前的黑发垂到眼前,几根发丝与睫毛融在一起,勾勒出眉眼的深邃。
他行动不便,脸上却没有一丝狼狈。
一个高三生,比她还要处事不惊。
盛夏垂眸,扣紧了指尖。
那种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像倒灌的海水,如猛兽扼住了她的喉咙。
寂静的走廊忽然“叮”一声,盛夏条件反射地抬头,起身。
起得有点猛,再加上浑身上下的热气散不出去,有些缺氧。她感觉眼前一黑,脚步踉跄,往后倒去。
直接倒在了贺岩身上。
“卧槽!”痛感如洪水,贺岩差点没把盛夏掀一边去。他头往后仰,龇牙咧嘴,“赶紧起开!劳资也要进手术室了!”
盛夏还没缓过劲,但贺岩咆哮声实在响如雷鸣,她跌跌撞撞地再次坐到椅子上。
两个人一个疼得面目狰狞,一个抱着头直不起腰。
医生护士出来看到这情况纷纷愣住,“怎么着?哪个要进来?”
贺岩粗喘气,颤抖着指盛夏,“她!给她刮掉三十斤肉!”
妈的看着挺瘦,怎么跟头猪似的!
盛夏清醒了,没理贺岩,起身去瞧季妍。
她躺着床上,脸色和身上的被子有一拼,白的吓人。
“没保住。”旁边护士这时开口,路过贺岩的时候,想起刚刚病人奄奄一息不忘叮嘱的话,顿时一腔正义涌上来,“没当爹的本事就管好自己的根!拿命不当命也不怕遭报应!”
贺岩还疼的头脑发晕,听到护士的话更晕了,他一脸懵逼地看着病车被推走。
什么玩意儿?什么爹不爹根不根的。小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病房内,盛夏站在门口,没进去。
护士帮季妍掖好被子,路过盛夏的时候满眼鄙视。
贺岩瞧得清清楚楚,心中就操了。
“什么情况啊?劳资明明是见义勇为怎么就成渣男了?”
盛夏捏着缴费单,静默两三秒,回头,“我去缴费。”
路过贺岩的时候,手腕被攥住。
一股清凉从跳动的脉搏处一路爬到胸口,旋在心窝。
盛夏回眸,看贺岩。
贺岩拽了一下,“不着急。”他一手转轮椅,一手拽着盛夏,走到旁边的休息椅,示意盛夏坐下。
盛夏没坐,无意识转了转有些发麻的手腕。
“有事?”
贺岩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这个,是季……里边那位,包里掉出来的。”
盛夏拿过来一看,愣了。
这药,她认识。
“上次便利店,就你去找工作那天,我去买东西,看到她吃这个药了。”贺岩说,“我刚刚过来的时候,问医生这什么药,你猜她怎么说的。”
“流产后吃的。”
益母丸,补血的。
一般做过人’流或者不小心流产后吃的药。
贺岩挑眉,“你吃过?”
盛夏抿唇,看贺岩。
“开个玩笑。”贺岩抬手投降,“那现在你知道了,还去缴费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这姐姐是个金钱至上主义者啊。
结果没想到盛夏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好像她也猜到了一样。
“去。”她转身就走。
贺岩急忙拽住,“不是吧?她明摆着坑你呢。”
其实大致猜一下,就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季……里边那病人应该早做了人流,现在在吃药护身体阶段。今天是盛夏倒霉,撞到了她。巧的是俩人昨天刚刚结怨,所以那个季什么就打算坑盛夏一把。
顺带坑了他。
妈的不用想也知道季什么在手术室里怎么跟护士医生的,肯定是什么我怀孕了,男朋友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了。我不得不流产,但是我不甘心。
然后他和盛夏就成了狗’男女。
“我确实撞到了她。”盛夏抽出自己的手,大步流星往走廊另一头走。
更重要的是,每个人心里,都有过不去的坎。
如果能有赎罪的机会,她为什么要放过。
*
盛夏缴费没再回来,贺岩一个人在走廊和小猫人眼瞪猫眼,足足过去二十分钟才咬牙切齿地承认,自己被丢下了。
这女人怎么那么没良心?
万池赶过来听到前因后果笑弯了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以往都是这位爷折腾别人,没想到今儿被折腾了。他一个旁观者听着怎么觉得那么爽呢。
“苍你妈。”贺岩骂,“早晚讨回来。”
骂完不解气,又把手塞进包里折腾一番,指着小猫说:“下次见到她给我狠咬听到没 !别记她那两块鸡肉的恩!那肉是我付钱买的!”
万池围观不下去了,“爷,您十八了。”
“滚!”贺岩眯了眯眼睛,“陪我去趟商贸市场。”
“去商贸市场干什么?”万池好奇。
“玩。”
万池:“……”
有毛病吧。
商贸市场离医院不过十分钟的车程,贺岩径直上了五楼,影院美食区。
在影院柜台转悠了半天,挑着眉凑到柜台人员跟前,“姐姐我能看一下监控吗 ?”
柜台人员正清闲,冷不丁看到一个大帅哥,心情都好了,“怎么了?”
“我刚刚有点事,让我弟弟一个人在这玩,这会儿找不到了。”贺岩笑眯眯,“我想看看他从哪个出口出去的。”
柜台人员一听连忙调出了监控,“大概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前吧。”贺岩说。
监控调出来,有人买东西,柜台人员把电脑转到贺岩的方向,鼠标交给他,“你自己找一下。”
贺岩弯着眼睛说“谢谢”,然后盯着电脑里的画面看。
万池不知道贺岩准备干什么,也盯着看,“这熊的雪糕都化了。”
贺岩“哼”了一声。
这时画面播放到电影结束,大量人群出现,只有那个熊异常明显。
忽然一阵慌乱,贺岩抓到鼠标,点了倒退,慢放。
乱七八糟的现场,画面清晰地显示一个女生低着头,直直地撞在了穿熊服的人身上。
画面戛然而止,万池就好像看电影的观众,正看到精彩处,电影被人按了暂停。他瞪眼,“你干嘛?”
贺岩斜他,凉凉道:“看戏呢?”
万池去抢鼠标,贺岩轻而易举丢进柜台桌子上,喊一声:“谢谢姐姐。”
万池指着贺岩,“你就欠折腾!”
贺岩想起盛夏,眯着眼睛舔唇,“我等着。”
二人下楼,贺岩又转去了便利店。
此时便利店只有一个男生在,贺岩问:“你们这招人?”
“找啊。”男生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你想上白班夜班。”
“现在店里只有你一个人?”贺岩问。
男生苦不堪言,“对啊,我昨天刚来的,应聘我的那个女生说过两天还有一个女生跟我轮班,但是昨天,应聘我的那个女生说暂时没人了。”
贺岩了然地“啊”了一声。
“你要来吗?”男生生怕稻草跑了。
贺岩眯着眼睛,欠嗖嗖地指了指自己的轮椅,“不太方便,不好意思了。”
然后转身离开便利店。
万池没看明白贺岩什么操作,但了解一点内情,“那个过两天就来的女生是不是盛夏?盛夏为什么不做了?”
“大概被人摆了一道。”贺岩悠悠地说。
“啊,她看上去很缺钱的样子哎。”万池还挺喜欢盛夏,虽然她总是不冷不热的,但最起码不婊啊。
更重要的是她还知道挣钱!
现在这个社会哪个女的不是没有公主命得了公主病 ?
盛夏这样的简直就是励志少女好吗!
“我也这么觉得。”贺岩说着看向万池,“你有没有什么招?我是没招,过两天我爹娘就该把我关家里补课了。”
万池摸着下巴,片刻后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贺岩脸上,“你不是说盛夏是老师吗?”
贺岩无辜地点点头。
万池笑了,“贺爷,你不是一向最会怜香惜玉吗?把你补课的机会留给盛老师呗。”
贺岩闻声表情有些为难,“我找老师坑我自己?”
“话也不是那么说,盛老师一看就和我们年龄差不多,代沟小,您学起来也轻松啊。”
贺岩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万池挑眉,“是吧?”
贺岩点头,“那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了。”
万池打个响指,“没问题!今儿晚上大排档走起!”
贺岩笑了,满脑子都是,讨债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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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真·狐狸·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