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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星期一总是不好过，局里上下是此起彼伏的哈欠声，和周巡吸溜泡面的声音。
小高抱着一堆样本，来来回回往厕所溜达，就是不想做检测。张恩峰偷偷把监控画面关了，开始扫雷。赵英彤一个上午的时间补了至少十次口红。
半晌，大家都叹气，“怎么没点儿案子啊……”
刘长永冷笑，“没案子说明我们长丰辖区安居乐业，瞧你们见天盼望着什么？”
张恩峰从技术队伸出个脑袋来，“听说这回七一建党节来表演的是市里的歌舞团？”
刘长永正端着他那“领导专用搪瓷茶缸”，用“领导专用喝茶姿势”喝了一口茶，斜睨他，“你消息怪灵通，黑的哪个网站找到的。你这么高超的技术在我们支队那可真是屈才了，我给你打个申请，把你调到市监狱去发光发热一下？”
“那不用那不用，不劳刘队费心。”张恩峰碰了一鼻子的灰，蔫儿了吧唧地继续扫雷。
平平无奇的一个上午，除了两条街以外的狗大老远跑到警局拉了一泡屎之外，整个警局没有第二件比这个更大的事儿了。
大家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无聊时光，该刷剧刷剧，该偷偷抽烟抽烟，该扫雷扫雷。
虽然无聊，也确实比有案子强。
到了下午，有几个来警察局找猫找狗的老大爷老大娘，说几个初中生，抱着他们的猫狗就跑，追都追不上。警局哪管这事儿啊，陪着大爷大娘喝两口茶，招呼到派出所去了。
无聊而又安生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七一建党节。
当天，整个警局上下都异常兴奋，周巡纳了闷，听个主题教育讲座能让他们开心成这样儿？
张恩峰眉飞色舞地掏出一张照片给他看，上面十来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个个都不超过二十五，穿着统一的白裙子，打着油纸伞在凹造型，“瞧瞧，今年来表演的歌舞队，正中间那个，好看不？”说着，张恩峰紧了紧最上面的衬衣扣子，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周巡眯着眼一瞧，“确实好看，我看着这怎么像白娘子啊。”
“可不就是演白娘子嘛，旁边儿那个，小青。许仙不在这里面，我不关心那个，我想着一会儿偷偷摸摸上后台去要个手机号，你看上哪个了，一块儿去？”
周巡摆手，“别，我一心向党两心向太阳，三颗心向……”
“去去去，别演了，今早的讲座数你睡得最香，口水流了关警官一膀子。”
晚上文艺汇演的时候，关宏峰官职较高，本来应该坐在头排，却跟周巡一块挤在了后面。周巡笑眯眯地问，“关警官来慰问凄苦小警员？”
关宏峰扯了扯嘴角，算是个笑，“坐前面不能睡觉。”
小高坐在周巡的左手边，激动地跟关宏峰打招呼，“关警官好”，然后扯着周巡说，“今晚是白蛇传知不知道，你要看演许仙那人的照片不？”
周巡问，“你又是从哪儿拿的照片？”
小高抿嘴乐，“我跟张恩峰买的，虽然跟电视上的许仙不是同一个，但是你看这书生气，这水汪汪的眼睛，一样一样的。我就只给你看一眼，你别跟我抢。”
周巡看一眼，确实有两成像，“你们这些小姑娘原来喜欢这号儿人，奶不兮兮的。”
说这话时，大厅里的灯光落在周巡的桃花眼里，里面暖洋洋的都是近些天安逸日子养出来的笑，把小高电了一下。
小高犟着嘴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喜欢的就这奶不兮兮的乖得不得了的类型。哪像你，见天挥着拳头，就差没殴打尸体了。你要喜欢我这许仙，我还不给你看了呢。”
“谁他妈还稀罕你这许仙啊。”
小高飞快地瞟了一眼关宏峰，笑，“你是不稀罕我‘这许仙’，我一会儿上后台跟他要手机号去，指不定干柴烈火一见钟情，明儿个我就上警局来辞职回家结婚去。”
“你除了能吃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小高冷笑，“活该你没有女朋友。”
周巡觉得女人变脸真比翻书还快，“这一会儿怎么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小高翻了个白眼，“你先攻击我能吃的。”
“我夸你呢，真的。”周巡尝试着挽回这个身为“周巡专属临时医生”的法医的心，睁着眼说瞎话，“你们小姑娘们老觉得能吃不是好事儿，我们大老爷们儿喜欢的就是能吃能喝那一款。真的，没骗你，宏峰，是不是。你帮我说句话……”
关宏峰眼皮一掀，上下嘴皮子一动，“是。”
有关宏峰金口玉言，小高信了八成，另外两成是觉着关宏峰被周巡带坏了，这两人夫唱妇随，消遣她。
剧目马上开场，音乐一响，先是一连串的“啊啊啊啊”，大家都知道是《白蛇传》没跑了。
周巡惊得双下巴都出来了，他说，“不是，这跟我想的不一样，怎么还唱起来了？千年等一回？”
关宏峰侧头道，“你不是喜欢《白蛇传》吗？”
“是啊……不是，谁跟你说的，我才不喜欢这些玩意儿。”周巡顶着关宏峰能洞穿一切的眼神，厚着脸皮说谎。
小高笑嘻嘻地说，“我觉着你喜欢的肯定不是《白蛇传》。”
周巡又趴在关宏峰膀子上睡了一脸口水。
文艺汇演结束之后，局长带领大家重新宣誓，说是要不忘初心。
周巡举起右手，关宏峰就站在他右边，整个礼堂的屋顶都要被宣誓声掀翻。
“我宣誓……忠于人民，忠于法律；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格尽职守，不怕牺牲……”
到了晚上，下起雨来，丝状的雨粘在头发上，凝成小小的一颗水珠，不大，骑摩托车却也够喝一壶。
周巡戴好头盔，今儿个免不得要淋雨回去。
一出门瞧见了拿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的关宏峰，问，“怎么把人家的伞拿来了？”
关宏峰说，“他们送的礼物，领导人手一把，正好下雨，虽然别扭了点，勉强也能挡个雨。”
“怪不得我没有。”
关宏峰打起伞，他今儿个穿了件白衬衣，牛仔裤，二十四骨的油纸伞打在他手里一点也不觉得违和，他天生就带了这么点子书生意气。
关宏峰问，“送我一程。”
周巡钻到伞下，“我也蹭趟伞。”
安生日子到七月二号戛然而止，早上十点津港警局长丰支队接到消息，津港广场聚集了三十多人，要集体自焚。
整个支队联合特警部队紧急出动，一路拉着爆闪就冲向了津港广场现场。
津港广场近些年才建起来，平时大家晚上遛个狗牵个手，都爱往这儿来，正中间还有捏着把扇子练舞的老大妈，老大妈旁边儿总能瞧见慢悠悠舞剑的老大爷。
明眼人都知道，这哪儿是来练舞练剑的，等中场休息的时候，大爷大妈就两两牵起手来跳华尔兹，看对眼儿了就继续往下跳，没看上呢下一首歌的时候立马换人。
警队一到津港现场就闻到了浓浓的汽油味，人们围成了一个大圈，看热闹的心战胜了会被汽油燎到的恐惧，听见警笛的声音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儿来。
周巡下车之前把烟跟火机手机都掏了出来，留在车里，生怕一个不小心抽根烟把现场给点着了。
特警支队已经部署完毕，把人群疏散开来。
刘长永拿着望远镜站在门边儿上瞧，“一共三十三个人，十七个男人，十六个女人，什么岁数的都有，还有一个小男孩儿，八/九岁的样子。打着横幅呢，你们不用望远镜也能瞧见，‘XX大法好，入教得永生’。其中几个人身上都已经浇了汽油，手上拿着个火机，也真不怕死。”
刘长永拿着大喇叭道，“所有的听令，带枪的给我卸了，身上的火机、手机、金属都给我摘了，皮带扣是金属的也摘了，找根儿鞋带先系着。镶了金牙的抠不下来就在外头待着，这次任务不参加。把车都开走，开远点儿，一会儿真点起来油箱一个都跑不了。”
赵英彤问，“刘队，怎么办？”
刘长永焦头烂额，看看津港成天摊上的这叫什么事儿，他当任的时候怎么就碰见□□组织出没了。这些个乌合之众，平日不事生产，用几句花里胡哨的语言把教众洗了脑，要他们上这儿自焚来。
个个身上泼着至少一百块钱的汽油，手上跟拎着玩具似的拎着个打火机，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事儿。
他能怎么办，他一下命令上去抓人，人能连自个儿带警员一块儿烧了。不下命令吧，新闻记者又赶来了，拖得越久，事情闹得越大，刘长永这脑袋也就悬的越虚。
这事儿主要还是特警的事儿，一队特警麻溜儿地在穿防火服，戴好头盔，手上拿着盾牌防暴叉。
防火服太过笨重，穿上之后目标明显，容易引起自焚者的警惕，但是没有人敢拿自己手下小战士的命冒险。
为首的一个自焚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大声地宣传着他们的教义，“我们蒙受佛祖的恩德，赐给我们至纯的心灵和虔诚的灵魂，我们的□□是无用的俗物，是在人世受苦的见证。佛祖要我们将□□焚烧干净，免得污浊了灵魂。我们无畏伤痛，佛祖庇护我们，此举为宣扬我主无上法力，昭告世间我主的恩德，我们不会伤痛，火焰会带着我们的灵魂，直往佛主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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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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