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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人都走干净了之后，宋小东浑身紧绷的神经才敢稍微松懈分毫，他立即扭头去看他妈，这才发现他妈早已泪流满面了。
刹那间，宋小东心头再次窜起了一股滔天怒火，同时特别心疼他妈，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姥爷！如果秦爱国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亲手掐死这个老混蛋！
心头怒气难平，宋小东气的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车把，深吸了一口气，他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妈的手背上，紧紧地握住了他妈的手，在心里喊了一声“妈”之后，斩钉截铁的说道：“以后谁想欺负你，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秦天音这才有了反应，或者说，这才回神，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哭了，立即着急忙慌的用两只手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狼狈了之后，她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态，扭头，满目欣慰的看向宋小东：“天启，你真的长大了。”
宋小东像个孩子一样急切的回答：“不管我长没长大，我都会保护你的！”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任帅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你俩有完没完了？酸不酸？”
秦天音这才重新注意到了任帅，半是质问半是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任帅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了一大半：“……我、我、我路过不行么？”
看在刚才任帅替她出头的份上，秦天音就不跟他计较这么多了，咬唇沉默了片刻后，她略带哀求的看着他：“今天发生的事，你能别跟别人说么？”
任帅虽然棒槌，但人情世故也是明白点的，就算秦天音不求他，他也不会跟别人说，但嘴上却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行了行了我知道，磨磨唧唧的没完没了。”
秦天音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看着任帅的眼睛，诚心实意的说了句：“谢谢你。”
从小到大，任帅还真没有被这么郑重其事的感谢过，瞬间就不好意思了，但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害羞，眼神不断地闪躲，就是不正视秦天音的目光，嘴上十分傲娇的回道：“哎呦你赶紧走吧，小娘们真烦人。”
“走啦，拜拜。”
而就当秦天音刚跨上车座准备走人的时候，任帅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把抓住了秦天音的车把，焦急忙慌的说道：“刚才我被那胖子抓过来的事你也别跟别人说啊，我那是手里有手机没注意到他才被他抓到的，不然我一个能干翻他三个！”
一听这话，宋小东就想吐槽，这逼让你装的，咋不上天啊？但是看在刚才小金毛帮了他妈的份上，硬是把话憋住了。
秦天音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眉头微微一皱，一脸茫然：“你说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胖子？”
任帅一下子就乐了：“哎呀卧槽你还挺上道！有前途啊！”
秦天音面无表情：“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就和宋小东一起骑着车回家了。
夕阳下，任帅眯着眼望着秦天音骑车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有点意思啊！”
这时，他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嗡”的震动了起来，低头一看来电显示，他分分钟回神，飞快的滑下了接听图标，语气无比温柔的开口：“薇薇，怎么啦？什么事啊？是不是想我了？”
电话那边的李阅薇语气十分冷漠：“你今天不是去跟踪秦天音了么？跟出来什么了么？”
任帅眉头一蹙，突然想起来了今天跟踪秦天音的目的：为了帮李阅薇找到秦天音的把柄，然后哄她开心。可是经历过刚才的事之后，他把柄是有了，而且是个超级大把柄，但是却不想也不能跟李阅薇说，漫不经心地回道：“没啊，没跟出来什么，都挺正常的啊。”
李阅薇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意：“她家不是挺穷的么？穷到什么地步你总能看出来吧？她爸她妈是干什……”
“我草穷怎么啦？人穷自己能选么？！”还不等李阅薇把话说完，任帅心里莫名的起了一股邪火，控制不住的朝着电话怒吼了起来。
“你有病吧！”
“喂？喂？我擦！”被李阅薇挂了电话之后，任帅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就你事多！就你好人！姓秦的又不是你妞你丫护什么护？！
挫败的叹了口气，任帅抬腿就走，心里想着赶紧离开这个穷倒霉的地方，但目光却在动身的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朝着秦天音消失的大院门口瞟了一眼，一秒钟后，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迅速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匆匆往回走，并且还心虚的左顾右盼，生怕刚才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异常行为。
孰知刚迈出两步路，眼角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台孤独伶仃躺在路边的屏幕被摔得稀碎的黑色山寨机，于是，他又控制不住的停下了脚步。
没钱脾气还敢这么大，也是牛逼。
在心里不屑的吐槽完之后，任帅果断的继续朝前走，仅走出去了一步，突然满腔愤怒地骂了句“艹！”，继而转身，迅速捡起来了地上的破手机。
……
从家属院大门口骑回单元楼底下的过程中，秦天音一路沉默，神色僵硬目光呆滞，就像是一个专为骑自行车而设计出来的机器人一样，既然如此，宋小东也不敢乱说话，只能默默地观察他妈的脸色，直到锁车的时候，他才找到了和他妈说话的机会，试探性的开口：“新车锁这里不会丢吧？”
而此时的秦天音已经顾不上丢车的问题了，随口说了一句：“那就锁一起吧。”
宋小东点头，蹲下身子开始锁车，回避了他妈的目光之后，宋小东才有勇气问：“秦爱国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秦天音冷笑了一声：“房子卖了都不够还。”
宋小东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猛然抬头：“咱们家的房子是不是已经被秦爱国卖了？”
秦天音摇头：“没有，咱妈走的时候多了个心眼，把房产证带走了，而且房产证上写的是咱妈的名字。”
宋小东眉头一蹙：“这房子不是秦爱国单位分的么？”
秦天音又冷笑了一下，用一种满是嘲弄的语气说道：“当初他俩结婚的时候，秦爱国还是个人，还知道心疼人，所以就在房产证上写了咱妈的名字。不过现在，他估计连肠子都悔青了。”
宋小东原本觉得他外婆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月月都打钱，但是钱也不是万能的，身为一位母亲，她对儿女不管不问，甚至儿子死了都联系不上她，心也是真狠，可见这个女的是打心底里把原来的一双儿女当做累赘，每月按时给生活费不过是法定义务，是她必须遵守的责任而已。
但听他妈这么一说，宋小东心里略微对他姥姥有了这么一丢丢的改观，孰知就在这时，他妈突然叹了口气，语气中不禁带上了几分焦虑：“但谁知道过几年后会是什么样呢，大家都说这片房子要拆迁，拆迁补助是笔不小的数目……”
宋小东瞬间明白了他妈的意思，不可思议的问道：“那她总不能让咱俩露宿街头吧？”
“原来我也以为她不能。”秦天音苦笑了一下，再次开口时，语气有些悲凉，“你还记得，医院赔给咱们的五万块钱么？”
顿时，宋小东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银行卡绑定的是她的手机号，钱一到账，她就给我打电话了，那是我从小学毕业到现在第一次接到她主动打的电话。”说话的时候，秦天音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嗓音泛着沙哑，“她问我钱哪来的，我跟她说了，然后，她沉默了，再次开口的时候，你猜她跟我说什么了？”
宋小东双眉紧蹙，心绪紧张，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双拳。
秦天音神色有些空洞，抿唇再次苦笑：“她说，楠楠学校组织了一个暑期赴日游夏令营，孩子很想去，但是她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能不能先让她用一下？不多，就一万。对了，楠楠就是咱们同母异父的妹妹，今年8岁，小学二年级。”
虽然心里早有不好的预感，但得知真相之后，宋小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情的妈呢？
秦天音继续说道：“当时我听完挺生气的，在银行门口就对着电话吼了起来，我说这是用天启的命换来的钱，但是她只回我了一句‘你们姐弟俩的命都是我给的’，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其实现在想想吧，她说的也对，我真的没有权利去要求她做些什么，要是没有她，我们早饿死了。”
宋小东忍无可忍，瞬间怒了：“她是你妈！在你未满十八之前养你是责任是义务！她凭把自己捧得那么高尚那么伟大啊？”
秦天音的回答很简单：“因为我们现在花的钱，都是她给的啊。”
刹那间，宋小东的心里突然泛起了无尽的悲凉与伤感，并且在这一瞬间，在经历了今天一连串的意外与打击之后，自幼家境富裕的他突然彻底明白了钱的概念，以及，钱有多重要。
看着目光呆滞的宋小东，秦天音满是愧疚的开口：“姐对不起你，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没有帮你守好那五万块钱，更不该隐瞒你到现在才告诉你。”
宋小东望着他妈，嘴唇嗡动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天音将宋小东目光中的心疼与愤怒理解为了挫败，于是立即安慰道：“不过你别担心，你上大学的钱，姐一定会帮你挣出来的，哪怕我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上大学。”
宋小东眼圈突然有些发酸，哑着嗓子坚决道：“我自己的学费自己会挣。”
秦天音笑了笑，没说话，从车篓里拎起几个装满了食物的塑料袋，转身上楼了，宋小东低头跟了上去，走到二楼缓台的时候，秦天音突然开口，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信誓旦旦的发誓：“以后我要是有孩子了，一定要为他赚下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哪怕把我自己累死了，也不能让他跟我遭一样的穷罪。”
正在埋头上楼的宋小东脚步猛然一顿，下一瞬，眼前那堆满杂物的楼道突然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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