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缠头

　　『谁？你说谁？赵光，当皇上了？』戴珧惊呼，吓得李管家顾不得主仆之分，急的鼻子眼睛挤做一团就要去捂嘴。

　　这消息着实把戴珧惊了一跳，心想赵光其人自小就阴晴不定。夺权篡位一事非同小可，若是换作他人也就想想作罢，赵光做出此事，反倒让戴珧觉着合情合理来。

　　汴京城里出了大事，也乱，也不乱。

　　大周，不，如今应当是大宋朝廷的快马加鞭书信两封至扬州。一则昭告天下，改朝换代；二则褒奖淮南节度使蔡重晋治理有方，即刻举家迁往青州。

　　『青州？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啊。』

　　『谁说不是呢。』

　　屋内一片沉默，宛若一潭死水。若说此事全无征兆，也不是的。戴珧记得自己离开京城前，也觉察出了些异样。只做皇城守备的侍卫亲军偶尔也能在赵府内见着了；皇城里的名门闺秀们趋之若鹜的贵妃之路突然也落了凉，倒是时不时能见着赵府又新添了许多姨娘……最明显的，莫过于先皇之妹、赵祎之妻柴郡主被赵光以身体抱恙为由头，软禁在了小小一屋内。

　　总之，再迟钝的人也能隐隐约约嗅出些许权势遮天的味道来：更何况，戴珧也不是真的傻。

　　『那……大周的小皇上怎么办呢？』以往戴珧读过的书里对于皇权之争总是不吝辞藻的描写其中血腥与残暴，这其中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将废皇落囚或是软禁，以彰显新朝之仁慈。不过也有在玄武门弑兄逼父的，夺取手段虽有些不当，但也成了一代明君。无论何种，无不是以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作为垫脚石而成。

　　『听说赵……应该说是宋朝皇帝就带着禁军在皇城外那么闲庭信步的溜达了一圈，前朝皇帝就将那皇位拱手相让了。甚至还亲自褪黄袍落发髻，在大殿前跪地相迎。如今被赵……皇上革去帝号，封了郑王着人发配至房州去了。』说起此事来，李管家依旧忿忿，接着补充道：『这也就是国主年幼，手无缚鸡之力才任人欺辱。若是先皇还在的话，哪能容他这么……』

　　戴珧端着茶杯的手僵的空中，瞪了李管家一眼，微怒而言怪：『切不可妄议国事，如今大势已定，你我应当想想如何保平安才是，将军呢？』

　　茶碗中飘着银叶，阵阵清香溢出，戴珧这才想起追问蔡重晋的下落来。如今汴京城里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地方官员怕是人人自危不已，早慌了神。那赵光也不知何意，登基不久便要再度发配蔡重晋，莫不是还怕将军趁机反了不成？

　　『一早就被隋大人叫走了，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呢。夫人您说，我是否应当先为您和将军备些金银丝软？』

　　戴珧粲然一笑，知晓李管家此话其中深意，不过该来的总会来，躲也无用。遂回道：『无需。』
　　话虽这么讲，李管家仍是满脸愁云。知晓无论将军未来做出何事，夫人自当追随。但府里上下几百号人的性命可怎么办呢？再者说，这些年将军在扬州苦心经营才为夫人攒下的各类田产府邸，照如今的情势，万一再起祸乱全给丢了咋办。所以李管家当下觉得，这些钱银活计，还是现在清点更为妥当。若是将来有何变故，以便夫人早些脱身才是。

　　李管家斗胆悄悄抬眼，想起戴珧自打嫁给蔡将军以来，从一个不谙世事遇事就逃的小女娃，变成如今可独当一面端庄得体的贵妇，正如一位老父亲看着自家女儿的成长一般。心中虽觉自己高攀，却依旧忍不住略感欣慰：如今，就算离开了将军，夫人自己也能好好的活在世间吧。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数年间尚未诞下一儿半女，将军和夫人两人未曾体来得及过为人父母的喜悦，便又遇上这乱世。

　　『李管家今日为何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戴珧放下茶杯，不明所以的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整理了头发和衣衫，有些讪讪然的看着李管家。无论如何，面对这位年长的老管家，戴珧心里除了尊敬，更是有些没底气。

　　耷拉着眼皮，一手撑着沉重的头，戴珧差点睡了过去。

　　到了子时，方才见蔡重晋面带疲惫的回府上来。见她还在等着自己，蔡重晋脸上的凝重也不觉散去许多，眉眼间多了几许柔情，轻声问道：『怎么这么晚还不去睡呢，等我做什么？』

　　戴珧见着蔡重晋安全回府，心里的担忧去了大半，整个人虽觉得极度困乏，仍是强打着精神问道：『朝廷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无碍，如今大局已定，只能严阵以待。我今夜加派了一千骑兵驻守阳明峰，一旦有任何不妥，我便派人送你去找杜青。』

　　戴珧摇头，双手捧起蔡重晋的脸，柔声说道：『去找他做什么呢？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论生死。』

　　『好！』蔡重晋一把将戴珧拦入怀，用下巴摩挲着她一头长发，重复道：『不论生死。』

　　软衿罗帐，挥洒着一番香甜的汗水。两人依偎着靠在一起，戴珧看着精雕细琢的雕饰，莞尔一笑，说道：『说起来，我还很是意外赵光当了皇帝。』

　　『哦？珧儿认为有何不妥？』

　　『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他完全没有帝王之相啊。』

　　戴珧此言倒是让蔡重晋觉着思路清奇，有些好笑，反驳道：『戴珧啊，所谓的帝王之相这种东西呢，不过是当你有了权势之后有人拿笔替你杜撰出来的，哪有什么天生的帝相。』

　　戴珧闻言，翻身支起身子来，呼扇着两只大眼睛反问：『那将军呢，将军认为自己可有帝王之相？』

　　他先是一愣，继而大笑，接着反问道：『那珧儿认为为夫的可有？』

　　戴珧歪着头，一手捧着自己的脸，一手顺着额头描着蔡重晋刚毅的轮廓而下，及至下巴，突而收手，撇撇嘴说道：『长得如此俊俏，当皇帝多可惜。咱们扬州城里的那么多青楼收俊俏的男子，将军何不去试试看。再者，我夫君幼年习武身康体健，一定能不久就能在这扬州城里声名远播。到时候，就算咱们不当官没俸禄可领了，也饿不死不是？』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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