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缠头

　　另一边，从赵祎房中逃走的蔡重晋在赵府中轻车熟路的径直向后院跑去，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心里存着私心。那里平日里一定没有人去，那么白天的话，正好可以见见她，万一能见到呢，万一呢，兴许两人还能再说说话。

　　前几日他去了西城的城隍庙市集，那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活灵活现的糖人和热乎乎的小混沌。他想跟她讲市集上走江湖的卖艺人们又新添了什么杂耍，又或者下次带着她一起，亲眼看看那些有趣的东西。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赵珧房门口，大白天的赵家小姐的房间依旧是门窗紧闭。蔡重晋从柴丝言那里听说了上次带柴丝言出府，赵夫人迁怒赵珧将她打的半死的事情。对于此事，他心中怀了少许的愧疚之意，若是早些把柴丝言送回来赵珧也不会受这些无妄之灾。想起这件事，他又觉得自己见她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定定的站在门口踌躇犹豫，举起预备敲门的手又悄悄的放下。缓过神来，蔡重晋才发觉就算站了许久，周边竟然没有一个人路过，这赵家小姐的境遇果真是辛酸。罢了，相见或许无缘，不见还能想念。正当蔡重晋打算转身离去，身后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他转身看到的是赵珧大喜过望的双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压抑着自己欢呼雀跃的声音：『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溜进来的，今天府里又有什么热闹事吗，你是跟着那些人一起混起来的吗。你是特意来看望我的吗，』

　　『我……突然想起你来，就顺路看看你。顺路顺路……对了上次给你带的点心好吃吗，是你最喜欢的那家买的？』

　　赵珧往一边退了退，一把抓起蔡重晋的手把他来进房历来。她自己探出头去左右看了一阵像是生怕有人发现了蔡重晋这个小贼，方才关上房门。蔡重晋看她的模样好笑，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赵珧关上房门之后，高兴的快要跳了起来，拉起蔡重晋坐到桌旁。笑嘻嘻的对他说等一等，去自己的斗柜里拿出了四五盘各类点心端来他面前。

　　『你这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学了什么杂耍活计吗，怎么眨眼间变出这么多精致的点心来？』

　　赵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起一块点心放在蔡重晋的手中，双手端起自己的小脸看着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就知道上次的桂花糕一定是你送的，那日前院又有热闹事，我猜你一定跟着那些道贺的人一起混进来偷偷放在我门口的。所以我特意把这些好吃的点心留着，一直等到你来，快吃吧快吃吧，特别好吃，都是我爱吃的。』

　　蔡重晋将点心放进嘴里，故意做出了仔细品评的模样，甚至还闭上了眼睛佯装陶醉在点心美味的海洋：『好吃！既然都是你喜欢吃的，那你也同我一起吃。』

　　言毕，也拿起一块做成桃子模样的粉红点心放在赵珧的手心，赵珧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事实上，蔡重晋常年习武，在饮食上极度克制，鲜少吃蜜饯点心类的甜食。方才那块点心，若不是赵珧看着他倒真想吐出来：甜！真的是太甜了，甜过了头，甜的蔡重晋自己都觉得不真实的让人害怕。

　　赵珧吃了会儿点心，突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子双手一拍，说道：『对了！我现在在府中也有了一位好朋友，她人非常非常好，平日里也常常来找我玩。她身份特殊也有些权势呢，平常有些欺负我的时候还会帮我。我现在日子已经过得不似以前那么孤单难过了，但是经常还是想起你来。你之前说的外面那些好玩的东西，我也讲给她听。如果有机会，真想跟你一起出去看看。』

　　明明说着落寞的事情，赵珧脸上却依然带着明媚和灿烂。笑，赵珧的脸上始终带着蔡重晋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不论世事变幻出奇，永远不被摧毁的灿烂笑容。未等蔡重晋开口，赵珧又讲起了前些日子发现的新奇。

　　『你知道吗，我那天终于鼓起勇气去我爹吊死的枯井看了一下。其实它早已经没有我已经中那么狰狞可怕了，甚至还有些破败。我爹当年上吊的那棵树早已经被砍了去，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大树墩子。我还在在上面站了一下，看到了比平时更远的地方。即便如此，还是在府内。』赵珧讲至此处，带着失望又期待的眼神看向了蔡重晋，接着说道：『我真羡慕你，自从上次见了你之后始终觉得这府里的日子单调又难过。』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看来我还要赔你一个安然若素的闺阁日子。如若不然，你要不还是跟着我走吧。』

　　『走，去哪儿？』赵珧先是有些疑惑，突又想到了什么一般惊呼了一声，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捂住嘴巴。

　　『天大地大，自有我家咯。走吗？』

　　赵珧埋下头去，嘴里还说着可是。蔡重晋伸手将赵珧的头往下按的更低，看到她气急败坏的嘴巴鼻子都歪了觉得非常有趣，笑的前俯后仰，险些呛了口水背过气。想他堂堂一个叱咤沙场的大将军，竟然在这里同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逗起了闷子。

　　『现在不行，我还需要跟我娘告别，赵将军那里也需要说一声。』

　　本只是无聊的逗弄，没想到赵珧竟然当了真，方才埋头可是的时候，竟是内心暗暗在为这出走一事做打算。蔡重晋心里竟然平添了一份对赵珧的崇敬，任他讲过生杀夺于，见惯生离死别的人，都做不到对现有的生活抛弃。也不晓得当真是涉世未深的少女，还是傻的出奇，笑着摇头不知道如何往下说才好。

　　『你不怕我是坏人把你拐跑了卖进窑子教坊里，让你去伺候那些乱七八糟的官人们吗？你可是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

　　『不怕。』

　　『你就这么坚信我是个好人？』

　　『不是好人也没关系，我最近读了几本书主要是说人自由命数。如果你当真把我卖了，那也只是我个人的命数，早几年与玩几年的差别罢了。如果不去改变，那一生只能背困在赵府的高墙之类，直到出嫁之后去到下一个高墙院落之类。一辈子都只能这样，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看不想看的脸色。如此对比，倒不如那些姑娘们活的恣意痛快。』

　　蔡重晋沉默良久，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段对话。赵珧眼见她不说话，反而急了：『不是说好要带我走的吗，你可不能反悔。』

　　『大丈夫一言既出，只是我想换个更加堂堂正正的方式带你离开。你等着我，明年大年十五元宵节的时候，我带着你去逛西边的庙会市集。』

　　『约好了，可不许变。骗人的就是小狗，这辈子是小狗下辈子是哈巴狗。』

　　过了晌午，赵珧整个人都在云里雾里，蔡重晋离开后没多久下人们就乱了套。又说是柴郡主突然晕了，又说是赵祎被赵光打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能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看着这么府上这么热闹的场景，她心里突然有一种预感，一种即将见到小贼的预感。

　　只是二人天南海北的扯来扯去，她竟然忘记了问小贼的名字。不过真好啊，他们两人约好了，要一起离开呢。赵珧觉得自己是喜欢小贼的吧，像兄长也像久违的友人，让她总是不住找寻自己十岁以前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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