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以为期

　　“Daddy真的来过这里？”方伯轩急忙上前拉住陈恬默的手，“Alice，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好吗？现在我家是一团乱，mommy着急得都生病了！”
　　陈恬默被他一喊顿时清醒，刚想否认，忽被拉住手，脸涨得通红却又抽手不得。再看方伯轩，因为着急，也是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起了，陈恬默顿时心有不忍，心一横道：“好啦好啦，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先放开我，我慢慢跟你说。”

　　方德仁大大小小一行五人在陈家用过晚餐，稍作休息便起身告辞。陈潭影也不多做挽留，安排他们去市区的酒店入住。
　　去酒店的路上，秦姝问方德仁：“三伯，你觉不觉得uncel陈今天一直话里有话？他总是有意无意提到daddy当年帮过他，如果我们有需要他定会鼎力相助。听起来全是客套，可我总觉得他像是在暗示我们什么，却又猜不出他到底想说什么。还有哦，虽说方家和陈家是世交，但据我所知两家好像并没有生意往来，你说daddy会在什么事情上帮过他呢？”
　　方德仁笑问：“你还记得你8岁的时候，陈恬默和陈晋安在方家住过大半年吗？”
　　秦姝点头：“当然记得！恬默那时候才5岁，跟Dean现在一般大，总是喜欢跟在我和二哥后面，想让我们带她一起玩。阿安跟我们同岁，性子却像大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极了他的名字，特别安静，安静得我总是忽略他的存在。”
　　方德仁又问：“那你知道陈潭影为什么会把他们送到方家吗？”
　　秦姝想了想，摇头：“不知道！难道不是因为两家世交，让孩子多走动走动吗？”
　　方德仁笑着看秦姝：“如果是你说的这样，那你想想你，Barry或者Adam小时候被送去别人家住过那么长时间吗？或者换个角度，你会把Dean和Mia送去别人家住那么久吗？”
　　秦姝摇了摇头。
　　方德仁道：“这就是陈潭影所说的阿厚帮他的大忙！”
　　秦姝仍有些疑惑：“三伯，我还是不太明白，按说uncel陈家里不会没有人看孩子，他为什么要把恬默和阿安送到我们家住那么久，还要承daddy一个人情呢？”
　　方德仁反问：“你那么聪明，你自己想想看！当时恬默和阿安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秦姝努力回忆：“我跟阿安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倒是跟恬默经常一起，可我们说过的话太多了，实在想不起来。”
　　此时坐在后排的方伯轩突然说话了，他道：“我记得有一天Alice跟我们一起玩，玩着玩着突然哭了起来，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想mommy了。我问她想mommy为什么不回家找mommy。她说没有mommy了。”
　　秦姝脑海里镜头一闪，忍不住叫道：“啊，我想起来了！我问她为什么没有mommy了，她说mommy被人抬走了。我还在再问，阿安就走过来把她拉走了。他们的妈妈……”
　　未等秦姝说完，方德仁便接道：“是的！他们的妈妈去世了，被人一枪爆头，就在陈家，我们下午进去的那个书房，当着陈晋安和陈恬默的面。不过恬默什么都没有看到，她睡着了，陈晋安目睹了全程。”

　　听到这里秦姝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回头看了一眼后排安全椅上熟睡的两个孩子，才稍微安心了一点。忽又想起那个总是安静站在一边看他们玩耍的小男孩，此刻她才突然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小的年纪就透着一种看穿人世的淡然与冷漠。陈晋安的遭遇和自己不同，自己经历的事故虽然更加惨烈，可自己那时候太小了，巨大的心理创伤自发封闭了那段记忆，所以自己的童年和其他大部分孩子一样是无忧的，快乐的。陈晋安就不一样了，他跟自己同岁，那时候也是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人杀害，又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恐怕他的无忧时光便是以那样决绝的方式提前结束了。
　　秦姝回头看了一眼后排同样呆愣住的方伯轩，知道他一定是跟自己一样想起了当年跟陈晋安和陈恬默相处的时光，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当时没有对陈恬默更友好一点。
　　陈恬默那时候只有五岁，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家里发生了什么，像所有的小孩子崇拜比自己大的孩子一样，她很喜欢方伯轩，每天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追在方伯轩身后问这问那。即使方伯轩性格温厚，偶尔也有被问烦的时候，一烦就忍不住冲她发脾气，说她怎么这么烦人，为什么还不回家。每当这个时候陈恬默便会收声不语，默默地站在一边看方伯轩一脸不耐烦撇下她去找秦姝。安静没几天，就在方伯轩以为把她得罪了的时候，她又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去缠着秦姝和方伯轩带她一块玩，追着方伯轩问东问西。
　　现在回头来想，陈恬默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母亲惨死的样子，但她应该也是懂的，不然她怎会那么小就懂看人眼色，知道跟长辈撒娇卖乖，知道在方伯轩发脾气的时候不去惹他，知道不能随便提起自己的妈妈，只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哭着说想妈妈。
　　大人总喜欢把孩子想得好似什么都不懂，其实正是因为孩子的心最简单，所以他们看起事情来才更加的透彻和直白。

　　这几年，秦姝在许多场合遇见过成年后的陈恬默和陈晋安。
　　陈恬默还是像小时候活泼，只是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追在方伯轩身后跑了。她看到方伯轩的时候总是脸红，像粉丝遇见自己的偶像，似乎有许多话想和方伯轩说，可等到方伯轩主动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总是红着脸低头寒暄两句便要走。
　　陈晋安变了很多，他不再安静，他像一匹饿了许久被突然放出的狼，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凶狠的肃杀之气。他从十八岁便开始帮陈潭影打理生意，做起生意来比陈潭影还要果断，眼光也比陈潭影长远。期间陈潭影把他送到美国读了四年书，他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只做程序研发技术团队，当时很多人都说他读书读傻了，他也不解释，等到他亲自参与创建的位于新加坡的尔东国际酒店揭幕时，当初笑过他的人再也笑不出来。酒店里所有的设施设备，只要通电的全部是智能的，床头灯不但能声控调节亮度还能讲睡眠故事和叫早，卫生间的镜子不但可以显示当日天气还能推荐适合当日旅行的景点及交通方式，床可以自由升降，淋浴会唱歌……陈晋安凭自己的能力和狠辣的手段以最快的速度奠定了自己在陈家的位置，并开创了尔东国际的新时代。现在，所有人听到尔东国际的陈先生都会问一句是哪个陈先生。秦姝想，或许要不了多久，尔东国际的陈先生便只会指代陈晋安了。

　　秦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继续问道：“那个杀手为什么放过了两个孩子？”
　　方德仁道：“他应该是没有看见孩子。那个杀手并没有闯进陈家，他是爬到了一公里以外的一颗大树上，远距离狙击，一枪击中头部。一声枪响之后，陈家的保镖立刻冲进了书房第一时间把两个孩子抱了出去。”
　　“那那个杀手后来找到了吗？”秦姝又问。
　　方德仁摇了摇头：“这就要问陈潭影了！不过我想以他的性子掘地三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杀手怕是活不到现在。”
　　秦姝追问：“是谁要杀恬默和阿安的妈妈？为什么？”
　　方德仁叹了口气：“杀手是陈潭影的二叔找的。那时候陈潭影还年轻，他二叔仗着自己辈分和资历不服陈潭影接管陈家，几次生事都被陈潭影悄无声息压了下去，他面上挂不住，心里又不服，便走了这个极端。当年陈家闹得那个凶哦，叔侄相争血流成河。”
　　秦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是daddy帮uncel陈摆平了他二叔吗？”
　　方德仁又摇头：“不是！你daddy什么都没做，只是把陈恬默和陈晋安带回了方家，并跟陈潭影说，如果他不能活着过这一关，他会帮他把孩子养大。你知道为什么你三伯我不喜欢住陈家的酒店吗？因为啊，陈家现在的风光都是陈潭影一条血路一条血路杀出来的，流血太多，我怕他家的酒店闹鬼。”
　　秦姝白了他一眼，道：“闹鬼你还让人家给你安排大套房，你是怕房间小了只来一个女鬼不够你调戏吧！”
　　“你这孩子！才夸了你几句，就开始顶撞三伯了。好得不学，就会学你daddy以小欺大，不尊重兄长。”方德仁生气道。
　　秦姝听他提到方德厚，突然想起正事还未解决，忙道：“三伯，daddy怎么办？uncel陈什么都没有说。”
　　方德仁笑道：“我们没有问出来，不代表Barry也没问出来。是吧，Barry？”
　　方伯轩听到被点名，才回过神，一脸迷茫地问：“什么？”
　　方德仁忍不住骂道：“臭小子！你是听故事听得睡着了吗？你下午跟陈小姐聊得怎么样？都问出什么来了？你千万别说没有啊！我专门教了Dean怎么帮你，你要是还问不出来那就太丢三伯的脸了。”
　　方伯轩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忙把下午陈恬默跟他说的话给方德仁和秦姝转述了一遍。

　　陈恬默见方伯轩急得满脸通红，心有不忍，于是跟他说了她撞见方德厚被陈晋安带回来的经过。
　　原来那天方德厚去尔东国际酒店见的陈先生是陈晋安，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方德厚跟陈晋安一起回了陈家，在陈家蛰伏了几日，前天跟陈晋安一起离开了。
　　方德厚到陈家的方式非常隐蔽，避开了大门走得是厨房送菜的侧门，陈晋安事先支开了厨房的佣人，因此除了陈晋安和陈潭影并没有人知道方德厚到了陈家。那天，陈恬默如果不是按了半天厨房的铃没人应，也不会自己跑到厨房去找吃的，更不会那么巧在厨房撞见乔装成超市送菜员的方德厚。陈晋安警告她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方德厚在陈家，但是她实在耐不住好奇悄悄跟在了陈晋安和方德厚后面，看他们进了书房。
　　陈恬默说：“Uncel厚进了daddy的书房就没有出来过，一直到他离开。Daddy和哥哥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房，饭都是哥哥亲自端上去。哥哥和daddy有时候会离开，他们一回来就钻进书房，三人一直在书房里讲话，好像在密谋什么。我好奇，偷偷趴在门口听了一次，他们声音很低，我听得不是很清，隐隐约约听到他们提到了钱家，还有什么槟城萌萌。我还想再往下听，书房门就打开了，我被哥哥骂了一顿，他指着书房门口的监控问我是不是笨蛋。后来我就没敢再偷听了。”

　　“钱家我知道！槟城萌萌是什么？一个人吗？”秦姝一头雾水。
　　方伯轩摇头。
　　方德仁想了一会儿，道：“不，槟城萌萌不是一个人，恬默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应该是槟城之盟。可是，阿厚不是去查旧账去了吗？怎么又会扯上槟城之盟和钱家？”
　　“什么是槟城之盟？”秦姝脱口问道。

《问题少女日记》
一段酸涩又好笑的青春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