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尔喀女神

　　当寿宴结束，乌达尔从奇雅院子里离开的时候，拉旺多尔济正在他的大帐里喝闷酒。他下午办完公事之后，打算当晚就在大帐里清静清静。晚餐摆上来的时候，他觉得不合口味，就光火地大叫一声：“叫额楞泰来！”
　　额楞泰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知道王爷这一阵子脾气总是很大，弯着腰抖抖索索地问道：“王爷叫我？”
　　“今晚的厨子是怎么当差的？”拉旺多尔济烦躁地骂道：“本王吃的羊排是这个味儿吗？片皮奶放那么多糖！酒温得那么烫，现在是夏天了他不知道吗！”
　　“王爷忘了，”额楞泰畏缩地提醒说：“上回你嫌原来的那个厨子不好，把他赶走了。今天这些，是新来的厨子做的。他是我专门从额尔克大爷那里要来的，王爷以前夸过他的手艺的。”
　　拉旺多尔济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把老厨子赶走了，他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去叫王妃院里的厨子来，给本王现做几个京菜下酒！”
　　“是！”额楞泰忙不迭地跑了。
　　不消一会儿，额楞泰就带人把好几个菜摆上来。
　　“怎么这么快？”拉旺多尔济不相信地问道：“是不是直接把王妃的晚餐拿到这里来了？那王妃是不是要过来？”
　　“王爷，今天赶巧了。”额楞泰高兴地说：“王妃过生日，厨子准备了不少菜式，我就顺便拿了一些过来，都是刚出锅的。”
　　“那王妃人呢？”拉旺多尔济追问道。
　　额楞泰一听王爷的凌厉口气，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王爷······刚才只说要菜，没说······要人。那我现在去请王妃过来吧？”
　　拉旺多尔济听说王妃过生日，很懊悔自己怎么不记得，但是转念一想，王妃也没请他去赴寿宴啊！她宁肯闷声不响冷清地过生日，也不肯向他开口跟他分享好日子。
　　“不要去请王妃了。”拉旺多尔济冷冷地说：“再拿一壶冷酒来，然后这里没你的事了。”

　　拉旺多尔济喝得心烦意乱，好像酒杯里都是奇雅的影子。他想到奇雅的院子那边去，但是下不了决心迈出那一步。我把她宠坏了，宠得她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她忘了她是我的女人吗？拉旺多尔济心想，我要提醒她，教训她。
　　当两壶酒都喝光的时候，拉旺多尔济站起来，迷迷糊糊地走到大帐外。侍卫问他：“王爷要去哪里？”
　　“去王妃的院子。”拉旺多尔济大着舌头说。
　　于是两个侍卫架着拉旺多尔济到了王妃的上房。奇雅和春茗都不在，另一个侍女说：“春茗正在后面伺候公主沐浴，王爷请到卧房里休息吧。”
　　“好。”拉旺多尔济应了一声。
　　两个侍卫就把拉旺多尔济扶到里面的床上躺下。
　　“你们下去！”拉旺多尔济吩咐道。

　　拉旺多尔济躺了一会儿，听见外面厅里有动静了，春茗的声音在说：“公主进去安歇吧，奴才明天早上来伺候。”
　　然后是大门关上的吱呀声。拉旺多尔济静静地等着。
　　但是奇雅没有进来。拉旺多尔济有点焦躁，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终于有动静了。拉旺多尔济借着烛光，看见奇雅娇小玲珑的身子慢慢地走到了床边上。他赶紧闭上眼睛，留心听着。
　　“额驸，你醉了吗？”他听见奇雅小心地问：“要不要醒酒汤？”
　　拉旺多尔济强压躁动，不出声，也不睁眼，一动不动。
　　他听见奇雅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占住了床的外侧，奇雅灵巧地爬过他的身体，到床里侧躺下，缩在一边，背对着他，然后大功告成似的舒了一口气。
　　拉旺多尔济暗暗好笑，心想，你再怎么躲，我们还是要睡在一张床上。紧接着，他就觉得有一股由不得他的力量在作怪，本来他是想教训教训奇雅的，怎么她在他身边一躺，他的心就软了？隔着一尺左右的距离，他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那是她喜欢的桂花沐浴水的味道。这味道把他唤醒了。
　　拉旺多尔济盯着奇雅的背影看，她的长发柔顺地散落着，她的侧身曲线错落有致，腰窝的下陷让拉旺多尔济想起那纤腰是如何地不盈一握。
　　“奇雅！”拉旺多尔济的胸腔一阵发热，忍不住叫了出来，一边用手撩开奇雅的头发，一边凑过身去亲她露在寝衣外的脖颈。
　　奇雅吃了一惊，身体一下子僵了，忍着没动，也不出声。
　　“奇雅，转过来，转过来。”拉旺多尔济一边要求，一边半爬起来，伸手就要扳动奇雅的身体。
　　“我不想。”奇雅轻轻但坚决地说了一声，推开了拉旺多尔济的手，并且把她的身体蜷起来，用双臂抱着双腿。
　　她的动作并不重，所以拉旺多尔济不但没有介意，而且更加兴奋，因为奇雅以前也有过欲迎还拒的时候，他只要勇往直前，就能领略到醉人的风情。
　　“我想，我想死你了。”拉旺多尔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硬把奇雅蜷起来的身体翻转过来面对着他。
　　他见奇雅一动不动，闭着眼不看他，就开始亲她的脸。奇雅松开抱着腿的双臂，用手去遮住她的脸，拉旺多尔济趁势把她蜷着的腿拉直。
　　奇雅像是被针刺了一样，挣扎着坐起身。拉旺多尔济一把抱住她，心急火燎地说：“奇雅，我想你，想要你······”
　　他身体里的酒精正在烧着，被激活的欲望从他满是酒气的嘴里喷出来，从他不知轻重的手上传出来。
　　“不要！放开我！”奇雅躲着拉旺多尔济的嘴，奋力推开他的手。趁着拉旺多尔济失去平衡身子一歪的瞬间，奇雅跳下了床。
　　拉旺多尔济歪在床上，死盯着奇雅，好像不相信她居然跳下去了。
　　奇雅被盯得心里发毛，带着歉意小声说：“你醉了，我给你去拿醒酒汤。”
　　她刚才进卧房的时候并没有把门关上，现在她一转身，向门口跑去。
　　拉旺多尔济“腾”地一声跳下床，“呼”地一声抓住奇雅的一只胳膊，火冒三丈地叫了一声“过来”，才一瞬间，奇雅就被拽到床边了。
　　“额驸，你醉了，你放手！”奇雅的声音满是惊恐。
　　拉旺多尔济没有理会奇雅的惊恐，大力一推搡，奇雅重重地倒在床上。不等她出声，拉旺多尔济扑上去一把扯开她的寝衣，当她玉白的身体呈现出来的时候，他就完全没有理智了。
　　“你跑！你跑！”拉旺多尔济在喘息中咬牙切齿地说：“你忘了你是我的女人！我要你你就要顺从！”
　　“不要，不要，你放过我吧······”奇雅感到额驸已经癫狂了，虽然还在求他，声音里却满是绝望。
　　拉旺多尔济完全不管轻重，奇雅知道，反抗不会有用了。她咬紧牙关，借着烛光盯着身上这个发疯一样的人看，他的嘴脸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丑恶了？他的身体，动作和呼吸怎么让自己觉得恶心想吐？
　　老天保佑，拉旺多尔济很快就完事了，倒在床里侧昏睡过去。
　　奇雅静静地下床，在寝衣外罩了一件披风，走到厅里。她在黑暗中回想刚才不堪忍受的那一幕，大滴大滴的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她想，这里像地狱一样了，我以后怎么办呢？

　　天亮的时候，拉旺多尔济醒过来，第一感觉是头痛得要命。一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奇雅的卧房里，他马上心里一紧。他坐起身看看床上的一片狼藉，想起昨晚迷迷糊糊中的情景。糟了！他心里一阵冰凉。奇雅哪去了？真的跑了吗？
　　这时候他听见大门外春茗的声音：“公主，要奴才进来伺候起身吗？”
　　然后是厅里奇雅的回答：“额驸还没醒，再等等。”
　　还好，她还在这里，她的声音也还平静，谢天谢地。拉旺多尔济稍稍定神，下床穿好衣服，轻轻走到厅里去。
　　他看见奇雅呆呆地坐在炕榻上，头发凌乱，满脸憔悴，眼睛红肿，失神地盯着大门。
　　拉旺多尔济一阵心酸，他娇俏灵动明媚活泼的奇雅哪里去了？他上去把她揽在他的臂弯里，柔声说：“奇雅，昨晚我醉了······你不要怕，我不是那样的，以后都不会再那样了。”
　　奇雅看也没有看他，小声问：“你想让我在这里活下去吗？还是情愿我早点死？”
　　“我要你活，我要你活！”拉旺多尔济把奇雅抱得紧紧的，害怕地说：“你不要吓我，我错了！我不该来撒酒疯，我以后喝了酒保证不碰你！”
　　“那好，额驸去忙吧。”奇雅把拉旺多尔济推开，说道：“就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地活下去，你不要再来了。你再纳妾的话，我不会介意的，你高兴就好。”
　　“奇雅，我不要那样！”拉旺多尔济激动地说：“我还要你！我可以等！等你消气了我再来！昨晚的事我没有办法抵赖，但是我不要那样的结果！”
　　“我累了。”奇雅起身向卧房里走，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摇摇晃晃。
　　拉旺多尔济赶上去扶她，她要推开他，但是刚一用力，眼前就金星一片，接着是黑暗一片。
　　“奇雅！奇雅！”拉旺多尔济惊慌失措地叫起来。

　　王妃晕倒了，王爷决定不去办公了，但是王妃醒过来以后，执意要王爷走，不然就拒绝进食，王爷只好无奈地离开了。所以下人们很快就估摸出来，王爷这回把王妃得罪狠了，正在不遗余力地要让王妃回心转意呢。
　　温景瑜来探望奇雅，发现奇雅外貌憔悴还是其次的，心底冰凉绝望才是难医的大病。温景瑜试着劝道：“公主，不是王爷让我来的，我不是来帮他说话的。我只想让公主好好地对待自己。女孩儿出嫁以后，靠丈夫照顾只是一个大大的美梦，还是要自己对自己好才是实实在在的。吃要好好吃，睡要好好睡，喜欢的书多读几本，喜欢的事尽早去做。”
　　奇雅的眼里没有光亮，黯然问道：“温师傅，余生，我还能怎么过呢？”
　　“公主，我这样卑微的人，都可以在这远离家乡的喀尔喀活这么多年，没病没灾的。”温景瑜真心实意地说道：“你是金枝玉叶，只要把心一横，打定主意活得开心，就没有人敢让你不开心。王爷也不敢的。”
　　奇雅疲惫地说：“谢谢温师傅开导我。我再想想看。”
　　温景瑜见奇雅口气松动了，就拿起边上的小碗说：“公主，吃一点吧，吃得有味才能活得有劲。”
　　奇雅看看那碗粥，吩咐说：“春茗，去换一碗热的吧。”
　　“是！”春茗欣喜万分，公主总算肯吃东西了，有照顾自己身体的意思了。
　　“公主，”温景瑜见春茗走了，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免得年轻的公主又走弯路：“王爷在人前最看重面子，大清的固伦和静公主给他的面子，比皇上给的更让他受用。至于私底下，王爷是个男人，他当然喜欢······公主的身体，所以你要让他听话，也不难。”
　　奇雅听了这话，窘迫地说：“温师傅，我不懂······”
　　温景瑜把奇雅的衣袖撩上去一点，指一指那胳膊上的大片淤青，轻轻说道：“女人要懂得保护自己，男人的力气比我们大得多。公主只要稍微用点心思，以后就不会吃这样的亏。你有皇家血统，又有这样的出众姿容，还有无敌的青春，王爷除了服服帖帖，还能怎么样？”
　　奇雅的脸红了一阵，然后又白了，迟疑地说：“温师傅，你是额驸的侧室夫人，这些话······”
　　温景瑜叹息地接口说：“等我的娜吉尔出嫁，这些话我也要跟她说一遍。女人要在男人的世界里生存，就要学会以柔克刚。”
　　“娜吉尔真幸运。”奇雅感慨地说：“有温师傅你这样的阿妈。”
　　“那我告退了，公主好生保重。”温景瑜言尽于此。女人的生存之道，她基本上都真诚地传授给七公主了。当年在宫里第一次见面时，七公主的那一声“温师傅”没有白叫，温师傅今天的这一课，是她半生经历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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