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

　　“就是她？”在来人进屋前及时躺回床上的百里清央闭着眼，感觉到一个身影在床边停下。她不敢睁眼，但能感觉到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端详着她。片刻后，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

　　“回殿下，就是她，属下等部署了好些天，才终于抓住一个她落单的机会。”另一个声音恭敬地回应，“饶是如此，也折损了一位兄弟。”

　　他说的这位兄弟，便是被她斩杀的那条海蛇吧。好在清零还在，她感觉到腰际微微震动的剑鞘，心中稍安。

　　自出了极寒境后，她和清零的感应似乎更强了些，但现下双腿无法站立，又不知道把她抓来的人实力如何，此刻的她并不敢轻举妄动。

　　“嗯。”那“殿下”应了一声，依旧没有什么波动，“好好照顾他家人。”

　　屋内又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清央却知道他依旧盯着她。

　　“这边没什么事，你出去吧。”那人对身边的侍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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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一串脚步声走远，门被轻轻带上，清央的心却愈发收缩——床边这人不说话，却也不站起来，她只感觉自己被一条蛇窥视着，后背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薄汗。

　　那男人浑然不觉，尤自沉迷着，竟然伸手抚过了她的头发、脸颊，最终到了下巴。清央汗毛倒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呵。”他捏着清央的下巴，突然笑了，灼热的气息缠绕在她的脖颈处，“夜粼还真是好福气。”

　　清零瞬间出鞘，那男人正低头吮吸着清央的脖子。这是清央忍无可忍的下策。再不管会不会激怒他，她勉强地坐起来推开他，清零剑光芒大盛，闪电般向那人袭去。然而咣当一声，她的剑被弹回，男人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黑金色长枪。

　　清央一击不成，也不懊恼，她身体没恢复，本就没打算一击杀敌，只是她实在忍不了这样被占便宜，非得劝退他不可。

　　看着少女怒目而视的样子，男子收起长枪，似笑非笑。他撑着床沿再度靠近，清央忍不住向后退了退，他终于大笑起来。

　　“龙族的姑娘，我不会吃了你的。”

　　“你是谁？”清央得他承诺，却并不放心，瑟缩在床上的角落里，警惕地握着清零。她这才有时间细细看他。他看着和夜粼年纪相仿，但海族动不动就几百岁，她很难判断，眼前这人究竟有多大。但比起夜粼，他的眉眼间明显多了些冷漠和风霜，在一身藏青的衣袍衬托下，气质就更为凌冽，和夜粼大相径庭了。她暗自思忖着，又想了下他从进屋后说过的话以及伤了她的海蛇，关于他的身份，她在心里已有了一个猜测。

　　没让她等太久，他本来也没准备隐瞒自己的身份。果然如她所料，他动了动脖子，无所谓道：“夜粼没跟你说过，要小心一个叫南潜的家伙吗？”

　　“我知道你，但未曾见过。”猜测得到证实，清央心里有点慌，面上却更为镇定。鲛人族殿下南潜，对于夜叉族来说，是一个年纪轻轻却野心勃勃的敌人。听刚才他们的谈话，她了解到他们想抓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如今抓到了她，却又只是让她失去行动能力，并不伤害她，是想干嘛呢？

　　“你不用这么怕我。”见她依旧戒备着不肯放松，南潜无奈。为了表现诚意站远了些，他摊开手：“我又没打算拿你如何。”

　　在女子怒瞪的眼神下，他垂下眼笑起来：“方才，我不过是嗅到你身上的龙血，一时失态了而已。”解释完，他又觉得自己可笑。眼下的形势，他是刀俎她是鱼肉，他又作何需要对她解释什么？

　　大约是龙族对鲛人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吧，他想，所以他原先想好的折磨手段在见到她后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即使她身上裹着自己族人的皮，自己竟也没有动怒。

　　夜粼，倒确实是好福气。

　　见他眼神变了又变，却没有再对自己做什么，清央神色缓了一些，却还是警惕地问：“我在这里多久了？”

　　“不久，才半日。”他打开窗，外头已是傍晚时分，海水的颜色也深了些。

　　“夜粼会来找我的。”她算了算时辰，笃定道。按夜粼的性子，半日不见她，便会回到她住的地方去找她，发现她不见后，定会翻天覆地寻她。

　　南潜点头：“是啊，他会找你。但我听说你们吵架了，他说不定以为你生气离开南刹海回陆地去了。”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果然见她脸色变了变。

　　没有错，在她出意外之前，他们的确是闹了矛盾，虽然她已经表达过自己的真实想法，可夜粼发现她不见了，误会她生气离开，的确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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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我抓来，到底想做什么？”她四下看了看，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只能从一扇小窗里看到外头的零星景色。夜粼没有带她来过鲛人族的地盘，她不了解这里。她不能把宝全押在夜粼身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问出南潜的目的，同时要尽快恢复力气，找机会试着逃跑。

　　“我说了，没想干什么。”他确实没想好要怎么做，他把她转来，完全是处于好奇，因为有人告诉他，夜粼身边出现了一个形影不离的人族女子。他是卑鄙，却不至于拿一个蝼蚁般的人类来威胁夜粼。他原本的打算，不过是把她抓来看一看，顺便嘲笑下夜粼的品味：那么多海族美女不找，居然找了个脆弱不堪的人类女子。

　　只是当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她并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流淌着馥郁龙血的龙族后裔，更令他吃惊的是，龙族对自己的吸引力竟然如此之大，光是这样一个“半成品”，便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失了分寸。一时之间，他倒真没了主意。

　　“不如你留在我这儿，做我南潜的夫人如何？”没由来的，这个念头突然在他脑中生起，他话音落下，才觉得自己有些突兀和莫名，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主意不错。

　　百里清央：“……”

　　不了，谢谢。

　　好在他也就是随口一提，并没有要强迫她的意思。她便拖着他，继续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似是很闲，或是根本不认为她能做什么，竟都一一答了。她借机运转着自己的血脉，想要消弭体内的蛇毒——也多亏了银姬，上次她曾以毒攻毒，用海蛇毒抵抗影月给她下的毒，那毒虽解了，她的血脉里却依然留着一些对蛇毒的记忆，如今再次中毒，麻痹的效果便不再如当初那么厉害了。

　　南潜抛下了原本需要处理的事务，留在这里给清央答疑，却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他知道她此刻的顺从全是伪装出来的，但他很受用，连近日操劳导致的疲劳都减轻了许多。

　　都说龙生九子，鲛人虽不是九子之一，龙族的关系却也密切，也因为如此，当年龙族被打压，他们在南刹海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

　　所以天然的，血脉里的联系隐隐显示出来，光是她坐在身旁，他也觉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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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药好了。”得到他的应许之后，一个鲛人族婢女推门进入，放下托盘，拿着手中一盏药向百里清央靠近。

　　“给我吧。”南潜似是想到什么，直接接过了婢女手中的药。

　　清央下意识地感觉不对，死死闭上了嘴。

　　“自己喝了，别逼我动手。”见她不再顺从，南潜心里一阵火突地冒了起来。这女人，为什么不能一直乖乖的呢？

　　可清央却是怎么都不肯张嘴，她直觉这药有问题，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说不定会毁于一旦。

　　“你过来，抓住她的手。”被打翻一碗药后，南潜不耐烦地对一旁的婢女说。婢女应声上前抓住清央躲闪的双手，这看似娇弱的婢女，竟有如同铁链一样的力量，箍得她再也不能动。

　　南潜点点头，捏住清央的下巴，强迫她张开了嘴，将满满一碗黑色的液体灌进了她的喉咙。见碗里的药全进了她的肚子，他心满意足地笑了：“这就对了。”

　　看着婢女收拾好打碎的碗碟后离开，南潜又变回原来的面孔，他凑近了再度失去力气的清央，微笑道：“别担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怕你离开罢了。”

　　清央握住清零，浑身颤抖，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一个变/态。

　　“在我想好怎么处置你之前，可不能离开哦。”他冷漠的脸上因为兴奋而覆上了可疑的红晕。站在门外看着清央再度熟睡过去，他才不舍地关上了门。

　　而清央怎么都撑不住睡意，终于陷入黑暗。在眼皮闭上前的最后一刻，她放开了手中的剑。

　　——清零，能不能出去，就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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