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后本纪

作者:Yorin茶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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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君


      会君
      勤政殿内,皇帝正批阅奏章,修长有力的手指执笔游走,忽朱笔一顿,一时头痛,不由得停下笔来,扶额靠在椅背上。
      一旁磨墨的穆清忙放了墨,移步到龙椅后,为皇帝轻轻按摩着头部。
      “还望皇上保重龙体。”穆清恭敬道,声音里含着几丝担忧,“这前朝后宫,天下子民,都要皇上时时顾着呢。”
      “朕何尝不是时时顾着。”皇帝叹口气,缓缓道,“只是朕初登基,前朝老臣多有看轻朕的意思,若不料理好了这些大小事,又怎能让前朝那帮老臣心服口服。”
      顿了顿,皇帝又叹道:“不过这些个大臣也太聒噪,你瞧这季绍之,奏折里尽是些琐事,还非要朕亲自处理,朕若能事无巨细地打理好,要他何用?光是请安折子就呈了多少!”
      “皇上息怒。”穆清仍然恭恭敬敬,“前朝之事,奴才不敢置喙。季大学士许是时时顾念皇上圣体安泰呢。”
      “罢了,朕也只是说与你听听。”皇帝倦意更深,“今日且放着,朕乏了。”
      穆清目光微微一动,“皇上今日可要歇在勤政殿么?”
      “就这儿吧,你去安排。”
      “那奴才着人去聆溪阁回禀一声,今儿让云采女歇着,不用来了。”
      皇帝听罢,不由得睁开了眼,“朕都忘了,今日翻了她的牌子。”
      穆清不动声色,“皇上既乏了,便回了云采女也无妨,左不过皇后娘娘提了一句,明儿再传也是一样的。”
      “是了,皇后提的。”皇帝皱眉揉了揉鬓角,思索了一会儿,便叹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着人叫云氏来。”
      穆清应了是,便退了出去。

      “你说什么?”
      桌上的茶杯被猛地打翻,瓷片混着茶水飞溅,吓得沏雪忙跪了下去,不敢回话。
      漱月从门外端了新茶进来,忙给沈泠奉了上去,“小主息怒,她懂什么呢,如今还是想法子要紧呢。”
      说罢又皱眉跟沏雪使了个眼色,“杵着干嘛?还不快去盯着小主一会儿沐浴用的玫瑰花瓣准备好了没!”
      沏雪忙答应着退了出去,沈泠喝了口茶,深吸一口气,这才忿忿道:“云半夏这个贱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皇上今晚翻了她的牌子!”
      “这可不能怪皇上,奴婢听说,是皇后娘娘跟皇上举荐的呢。”漱月接过茶杯放下,又吩咐小丫头们打扫地上的碎瓷片。
      “皇后?”沈泠美目一凛,恨恨道,“谅皇上也不想记着她选秀那日那张脸!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攀了皇后那高枝儿!”
      还不解气,沈泠又冷笑道:“这皇后不免太好哄,说什么心慈仁厚,我看就是蠢得厉害,怎么会想起帮云半夏来!”
      漱月吓了一跳,忙屏退了旁边的小丫头,警告她不许出去乱讲话,又返身劝沈泠道:“小主息怒,这儿是皇宫,可不能乱讲呀!背后议论皇后可是大罪!”
      沈泠纵使不平,也不免有了几分忌惮,仍嘴硬道:“凭她是谁,如今皇上宠爱我,谁都不敢拿我怎样。”
      “小主花容月貌,自然得皇上宠爱,”漱月凑近了沈泠耳边,“只是这云采女颇有心机,若让她得了逞,还怎得了?小主也要找机会弹压她,牢牢守住荣宠才是。”
      沈泠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你去吩咐厨房做几样皇上爱吃的,明早我便去看看,这贱人能得意到什么地步。”

      皇帝仍旧批着折子,不知过了多久,抬头时便望见一个纤秀的身影远远立于房间外候着,安静乖巧,自己没顾上唤她也并不出声惊扰,不觉心里一软,生了些喜欢,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见她走近,皇帝当下合了折子,却又是一阵头晕,想到自己近日频发头痛,不由得皱了皱眉,挣扎着站起来,不料忽然头痛欲裂,眼前一黑,身子便倒了下去,恍惚间不知是谁扶了一把,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夜,皇帝迷迷糊糊从床上醒转,头痛虽好了许多,脑袋却仍是晕乎乎的,只觉头部被按摩得很舒服。窗外月光如雪,透了几分进来,然月色朦胧,并看不清身旁的人是谁,只闻得到一股淡淡的安息香味。
      皇帝眯着眼,强忍着头晕与困意朝身旁望着,想看清她的脸,却没能成功,下意识含混不清地开口,嘶哑着声音问:“你是……谁……”
      身旁的人仿佛是微笑着的,连散下的发丝都别样柔和,却并不答言,只轻轻替皇帝掖了掖被角,凑近时,身上安息香的气味也深了些,格外好闻。
      “妃倾君侧,皇上该习以为常,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声音清冷柔软如白蔷薇,在人的心窝处不轻不重地抚了过去,又了无痕迹。
      “人心如面,各有不同……自然是不一样的。”皇帝的意识已近朦胧,“告诉……朕……”
      话音被抽成几丝碎絮,如游丝般潜入梦境,月光也黯淡下去,在梦里重新幽幽明亮起来。

      一觉睡醒,不觉已到天亮,穆清不敢耽误,已经在殿内恭恭敬敬备好了一应用具。
      皇帝坐起身来,只觉神清气爽,昨夜的头痛竟像一场梦,如今连记忆也不甚清晰,一时怔坐在床上,想起昨夜床边人依稀模糊的轮廓,便下意识地四下望去,而房里却并无人,不觉有些怅然若失。
      正坐着,只听一声娇笑由远及近。
      “皇上昨夜睡得可安稳?时候不早了,臣妾来服侍您梳洗吧。”
      沈泠提着食盒进来,巧笑倩兮,亲亲热热地行至皇帝身旁,“皇上您瞧,臣妾特地带了您爱吃的松饼来。”
      皇帝不由得笑了笑,“你有心了。一大早的,怎么过来了?”
      沈泠勾起唇角,若是已有妃嫔侍寝,自己求见时也不能这么快进来,如今房中竟连云半夏的影子也不见,定是伺候不周叫皇帝撵回了宫,叫自己捡了便宜。早知道这云半夏不是个机灵的,没想到竟不中用到这地步,看来是熬不出头了。
      “臣妾惦念皇上,自然要来看望,怎么皇上有了新欢,就将臣妾忘了不成?”沈泠故作委屈,拿帕子掩了唇去。
      “怎么会。”皇帝笑着抚了抚沈泠的手,便牵起她向外间走去,“等朕下了朝,就去看你。”
      沈泠笑若春花,眼神却冷冷往床尾一瞟,不动声色地将被角下露出半截的香囊抓在了手中。

      和徳宫。
      “娘娘,听说那云采女天不亮就出了勤政殿。”绣鸾低声回道,“奴婢听沁芳苑的宫人说,晴贵人一大早便去勤政殿了,好像本打算给云采女一个下马威,结果没承想云采女那时已经不在殿中了。”
      “竟会这样?”皇后皱眉,半晌方叹道,“本宫也算帮了她一把,既然她没福气,便罢了。”
      “她既不争气,娘娘起初又为何帮她呢?”
      “本宫帮她,一则看她心眼不坏,也同情她多日无宠,二则也是想多一个新人分走晴贵人的荣宠,打压一下她的嚣张气焰。”皇后无奈地摇摇头,“如今只能先便宜了晴贵人,让她得意两天,往后日子还长,她总是要吃苦头的。”

      “查明白了吗?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回小主,查清楚了,里面是安息香,作安神之用的。”
      沈泠眯着眼,从漱月手里拿过香囊,冷冷道:“那也罢了,本以为是什么催情之物,想来她胆子也没那么大。只是这上边金龙祥云的绣工倒精致,她竟还留着这个心眼,想用这个给皇上留个念想……可惜啊,最终还是落到了本小主手上,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主英明。”漱月恭维道,“这点心思也让小主截获,想那云采女是再无出头之日了,总该能安分守己了呢。”
      “安分守己?……不。”
      沈泠挑眉,唇边的笑夹着冷冷的寒意,“她一计不成,定会想方设法卷土重来,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她脑子聪不聪明且另说,就说她那双眼睛……”
      沈泠回想了一会儿,不由得咬牙森然道:“那双眼睛就足以告诉我她绝不像表面那么恭顺!本小主故意刁难她那么久,给她那么多次难堪,她虽柔弱恭谨,不敢不从,但她瞧着本小主的那双眼睛里……从来就没有过该有的害怕!哼,狗总得好好驯驯,不能掉以轻心,免得猝不及防被咬一口。”
      漱月见沈泠如此,忙递了茶上去,赔笑道:“那依小主之见,可怎么好呢?”
      沈泠也不接茶,目光冷冷地落在手里的香囊上。
      “我要把皇上守得牢牢的,一丝缝也没有……看她从何下手!”

      “回皇上,皇上不必忧心,频发头痛皆因皇上操劳过度,日日疲乏,未能按时休息。如今微臣开几副方子,皇上只要每日服下,再善加调养,便可慢慢地好了。”
      听完许亦谦回话,皇上这才松了口气,眉间舒展许多,“既这样,看来也不碍事。”
      “虽不是大病,皇上却也不得不注意啊。积劳成疾,若这样长此以往地拖下去,定是不成的。”
      “朕知道了。”皇上笑笑,“药吃多些无妨,能撑着批完折子朕便心安了。”
      “回皇上,药物毕竟是辅佐之物,只有皇上您多多休息,自行保重,才能龙体康泰啊。”
      说罢,许亦谦朝四周望了望,又垂首回道:“殿内的安息香便是行气通络的安神上品,可治猝然昏厥之闭证,皇上点了此香,想必睡时也能安稳些。”
      皇上眉心一动,“是么。”
      顿了顿,随即吩咐穆清道:“回头叫内务府把这殿里的香都换成安息香吧,朕喜欢这味道。”
      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许亦谦下去。
      穆清会意,忙回了是,待许亦谦作揖告退后,又引了他至门外。
      到了殿外,穆清便止步笑道:“有劳许太医了。”
      “应该的。”许亦谦报之一笑,“穆公公请回吧。”
      穆清并不急着回去,而是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金锞子塞进了许亦谦手中。
      许亦谦微微一怔,忙皱眉推道:“居其位司其事,怎能收公公这些?刚才的话我只是照实说,即使公公没拜托,回的也就是那些话,自然,若是没有的,就算公公逼我,我也不做弄虚作假的事。”
      “您的差事做得好,话说得对,是您该得的。”穆清并不接那锞子,只笑着看他,“您用不着,也拿去给媳妇添些衣裳呗。”
      许亦谦闻言,脸一红,动作顿了顿,忽然狠狠将锞子往穆清手里一塞,拂了拂袖子低声嘟囔一句:“要娶还早呢,这钱公公自己留着打酒喝吧。”
      穆清挑眉,见他执意不收也不再勉强,但嘴上仍不免笑着刻薄一句:“对了,前儿皇上亲自给傅三小姐指了婚,年下便要嫁了呢……咳,瞧我跟您说这个干嘛,反正您不急——”
      “嫁……嫁了?”许亦谦一愣,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转眼又瞟到穆清饶有兴味的表情,不觉失态,忙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嫁了又怎么样,与我何干……我偏愿意等。”
      说罢,像是怕穆清再取笑自己似的,许亦谦低着头便快步离开了,连撞了人也来不及好好道歉。
      穆清心下觉得好笑,刚要转身回去,便见小米子揉着额头踉踉跄跄上了台阶过来。
      “这许太医怎么回事啊,丢了魂啦……撞得我眼冒金星的。”小米子皱眉朝许太医离去的方向疑惑地望一眼,“看他平时也不这样……受什么刺激了。”
      穆清看了看小米子的额头,似笑非笑问道:“撞得可疼么?”
      “疼啊,你看……非得撞青了不可。”
      小米子放下手,凑近了让穆清看自己额头的伤势,结果穆清看也不看,抬手就往小米子凑过去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记,恰好敲在痛处。
      “哎哟……”小米子疼得叫唤一声,又恼又冤,“你干什么啊?”
      “让你精神点。”穆清不置可否,“话带到了,叫你主子安心吧,我能做的就这些,能不能成还得看她自己。”
      “早说嘛,俩耳朵竖着听呢,敲我作甚。”小米子心里犹带着气,将手里的小包往穆清手里狠狠一拍,便转身要走。
      “等等。”穆清按住小米子的肩膀。
      “啊?”
      穆清沉了沉眼,轻声问道:“她对你可好?”
      “那是自然。”小米子想起自己的新主子,不由得笑起来,连带着忘了穆清敲自己额头的气,“你不也看到了,那天我被打,小主对我多好呢。”
      “你去了这几日,可曾看清,她是否真是个善茬?”
      “善不善的,也轮不着我一个奴才评判。且说小主对下人的好,便是谁也及不上的。单看我们屋里两位宫女姐姐就知道了,甭说打骂了,就连一个字的重话也是没有的,那香草姐姐更是了,小主竟是把她当亲妹妹待的呢。我虽是新来的,小主也从不疑我,对我和两位姐姐一样的好……你也知道,我没你聪明,也没你有福气,自打入宫起这几年,拳脚就没少挨,就没过过像现在这么轻松的日子……不管小主是不是什么善茬,就凭她对我好,我就是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小米子说着,竟有些激动,笑意从眼底毫不掩饰地漫出来。穆清见他如此,不由得又是叹息又觉好笑,抬手又在小米子额头上敲了一记,却有意避开了伤处,力道也轻了不少。
      “行了,我不过白嘴问一句,你便回了这七七八八的许多。”穆清的目光复杂,调笑之余带着少有的直白的坦诚,“我只怕你重蹈覆辙。”
      小米子笑笑,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绝不会,小主绝不会那么对我。”
      “总之,你自己保重。”穆清将小米子递过的小包收在袖中,便回过身去,“时候不早了,我该进去伺候了。”
      小米子脸上仍是淡淡笑意,待穆清进了门,才收回目光,转身下了台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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