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神婆有个约会

作者:季桃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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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一生


      很小的时候,奶娘曾吓我说,你再淘气不睡觉,就让女鬼把你捉走。
      那夜我缩在被窝里不停地打颤,咬着手指头不敢发出声音,房门被带上,屋里静悄悄的,门外传来丫鬟婆子赌钱的声音,奶娘的声音带着赢钱的喜悦,她同我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皱着眉凶巴巴的,未曾这般开心过。
      我的父亲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很多很多的姨太太,我母亲虽生的秀丽,性子也颇为恭顺,却不太得父亲的喜欢,他极少来母亲房里,打我记事起,身边便只有母亲陪着,住在偏远的院落里,父亲的面容在我的记忆里很模糊,因为除了逢年过节,我基本见不到他。
      后来,母亲病死了,这座院子便只有了我一个人。
      那时候,我才知道,夏日的冰,冬日的碳,是如此难得的东西,我总要陪着笑脸,说着好话,才能得到些。
      捧高踩低,人性凉薄。
      那是母亲去世后,生活教会我最重要的东西。
      幸好,我还小,我有足够多的时间长大。
      再后来,我长大了一些,早已不在怕奶娘口中的女鬼,但是却厌烦了她的喋喋不休。终于,在某个夏风凉爽的夜晚,我握着长刀坐在池塘边上,看着她拼命地在水中挣扎,每当她要靠近岸边,我便一刀刺下去,鲜血染红了池塘。
      她不停喊着救命,院里往日在她面前打趣逗乐的人那么多,如今却没有人真的敢上前救她。
      我瞧着她渐渐没了声响,渐渐漂浮在水面上,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欢愉。
      我说,奶娘吃醉酒掉水里淹死了。
      我说,我记得你们的脸,若是有人不信去外头质疑,我便送他亲自去问奶娘。
      打那之后,我有了新的乐趣,并且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兄弟们不敢做的事,我敢做,他们害怕的事,我不怕,我总会轻而易举的解决很多棘手的问题。当然,我不懂他们在害怕些什么,也不懂他们在恐惧些什么,那些人在我看来,与鸡鸭并无不同,只是流的血多些罢了。
      渐渐地,外人开始敬我、惧我,开始像我小时候一样,拼命地陪着笑脸,说着好话来讨好我。我知道,他们跟那时的我一样,心里不住的咒骂,恨不得我去死。
      可我怎么会死呢?我该去死的日子已经熬过来了。
      父亲去世那天,我就坐在他的床前,他怒目圆睁,我敢肯定,他若还有些力气,定会用尽全部的力量掐死我,因为我杀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口中不停地重复,当初那个伟岸的身影,如今已变得佝偻,皮包着骨头,像山林中已到暮年却还垂死挣扎的老虎。
      枪声惊动了府中的飞鸟。
      我看着黑管中飘出的细烟,十分体贴的帮父亲合上了双眼。
      我想,我真是个心善的人。
      大帅病死了。这是我踏出房间说的第一句话。
      院中立着不少人,他们屏着呼吸,没人敢质疑我。
      看到了没,这就是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
      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我咬着面前女人的喉咙,有什么液体般的东西拼命地往我的喉咙里涌去,然后消失开来,融入我的骨血,可我却一点也不怕,甚至有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期待。
      我明白,至此一生,但凡我在,便要做那被人仰视的天上月,而不是有朝一日变回脚底的泥。

      —————————————————————————————————————————

      再度睁开眼睛,肖大帅只觉得喉咙像被莫名的气体充斥着,又痒又疼,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去抓,脖子上青筋凸显,指甲刮的狠了,留下纵横交错的条条血道子。他想要嘶吼,却被堵得发不出声,脸庞被憋得青紫,像是沙滩上濒临死亡的海鱼。
      风吹动着窗户,肖大帅不开口,便没有人敢踏入这间屋子。
      肖大帅瘫倒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眼球动也不动,看上去如死了一般。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浅水龙被困沙滩。我好比弹打雁失群飞散;我好比离山虎落在平川。”突如其来的唱词从肖大帅的口中唱出,那还是他的声音,却融合了女子的柔腔软调,还没唱全一段便戛然而止。
      原本就俊美的五官,平添了份女子的娇艳,长相虽未变,气质却越发显得雌雄莫辨。
      “这镜子到底如何打开?”毛不思一回来,就把镜子甩给了孟祥呈,整个人扎到床上昏睡了过去。
      “先生不先担心毛不思,倒是担心镜子担心的狠。”三爷坐在床边,原本端着的一杯温水,却因毛不思怎么也唤不醒,而自己饮下。
      床上的人挂着两个黑眼圈,孟祥呈又瞧了几眼,淡定道,“她这几日太劳累,又因着一路上怕引来计划外的麻烦,费了不少功夫压制萦绕的妖气,多休息两天便好了。”
      毛不思这一觉,从清晨睡到深夜,等她再度醒来时,房间内早已亮了灯。
      “喝水吗?”熟悉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听起来并不高兴。
      摇摇头,毛不思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问道,“有吃的么?”
      言罢,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下来,她趿拉着拖鞋小步跑向马明义,还是这里舒服啊。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问我?”马明义冷着脸,赌气道,“这会儿饿了,倒想起来我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会担心的?
      每次都是这样,遇到危险时,他盼着毛不思不要过来,结果她来了。明知道以艰险难测,他希望她不要去,结果一觉醒来,她又去了。
      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个人帮衬,也没有人顾念着她,他怎么能不生气。
      气毛不思,气自己,也气刘寻和孟祥呈。
      “我这两天可就吃了一晚地瓜糊。”毛不思一屁股坐到马明义身边,就见他满脸不开心的往旁边挪了挪,毛不思也厚脸皮的跟一起动了下。
      “吃吃吃,就知道吃!”马明义气急起身,瞪着毛不思半响,最后袖子一甩,索性去了外间,坐在小叶紫檀料的四仙桌旁边。
      桌上扣着几个碟子,一旁的小铜壶还冒着淡淡地茶香。
      她就知道,马明义就是再生气,也不会饿着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中那个立在游艇上嘲笑过她的男人,变成了很遥远的过去。
      “大冬天的,买条鱼很难吧。”毛不思狗腿的坐到马明义对面,把面前的几个小碟子掀开,香味扑面而来,嗅的人食指大动。
      “……”对面的人没有搭理她。
      “红烧肉好香,你要不要吃一口?”毛不思笑眯眯的伸出筷子。
      “……”对面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那你先喝杯茶吧。”毛不思倒了杯茶水在杯中,清香绵长。
      “毛毛,你以后能不能先把自己放在前头?”马明义叹了口气,接过毛不思递过来的杯子,认真道,“我不想有朝一日,能回家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她也不想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才更要护住北川,护住刘寻。
      “我知道了,你好啰嗦。”毛不思低下头端碗喝汤,碗口遮住了她的神情,口中却嘟囔道,“你现在怎么变得比我爸还多话。”
      “近墨者黑。”马明义单手撑着额头,为自己找理由,“刘寻那么啰嗦,我住在他身子里,自然也染上了一些。”
      “你又没跟他见过面?你怎么知道?”
      “写个信都罗里吧嗦的,何况说话。”刘寻往日里总有些军政要务需要马明义帮忙办些,又怕他不懂,话语间难免絮叨了些,这会儿倒是被马明义光明正大寻了名头嫌弃。
      砰——
      巨大的响声穿透云霄,震的地面都抖了三抖。
      “出什么事了?”汤碗还捧在手里,毛不思猛然抬头,惊恐的与马明义对视,脑海中闪过种种可能性,都被毛不思一一否决。
      言罢,毛不思快步跑到窗前,一把推开,半空中,摇摇挂着一轮血色的月亮。
      “是涟瑟?”
      “不可能!她不可能那么快好起来。”涟瑟伤成什么样子,没有人比毛不思更清楚,“走,先去找姓孟的问清楚。”
      孟祥呈盯着天空,异像降于乱世,新主必将替之。
      乱了,这回是真的要乱了。
      “姓孟的,这怎么回事?”毛不思拽着马明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在城墙之上找到了遥望星宇的孟祥呈。
      她顺着孟祥呈视线望去,不同于之前黑如墨的夜,这次却有几颗暗淡的星也恹恹挂在天空,其中一颗忽明忽暗,最后再也没亮起来。
      “被吞噬掉了。”孟祥呈掐着指尖。
      “谁?”
      “肖帅。”孟祥呈背手而立,肖帅的星已灭,人却还活着,孟祥呈眯起眼,“或许,是他自愿把自己献给了血月。”
      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那涟瑟呢?”毛不思继续问。
      “夫人,我是个术士,不是神仙。”孟祥呈扭头,“如今阴兵群龙无首,我到可以撑些时间,你想办法把镜子打开。”
      “好。”毛不思点头,她想了想,又拉住了马明义,小声道,“这次你跟我一起。”
      免得又跟上次一样,孟祥呈这个人,虽然道法精湛,可为人,毛不思着实是信不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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