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市的小日子

　　“爸！”
　　“哎！丫头啊！”听得顾芸晓一声哭，原本还火冒三丈、气冲冲要打人的顾建国，立马收了火势，在房门口站住了脚。
　　“爸爸，抱！”顾芸晓伸开双臂，说话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娇小的身子，哭红的双眼，怎么看，怎么招人怜惜。

　　女儿伸手要他抱，顾建国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多少日子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了。
　　他是普通工人，干的都是脏活、累活，每天到家都是一身臭汗，再加上他的火爆脾气和大嗓门，女儿不知有多么嫌弃他。每每看到他，都是捏着鼻子绕着走，而他想要抱抱女儿时，顾芸晓的脑袋都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里直嚷嚷“爸爸臭”、“爸爸坏”，想抱她？门都没有！

　　今天，小女儿居然主动要他抱，叫顾建国怎么不惊喜，他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下意识的丢了扳手，顾建国乐呵呵的将顾芸晓抱起。他抱得很小心，一手轻轻箍住女儿的腿，一手扶在女儿腰后，仿佛在抱一个小婴儿，又像是捧着一件精美的瓷器，就怕力气用大了，弄疼了女儿。

　　更令他惊喜的是，他抱起顾芸晓后，自家的这个宝贝女儿，居然还亲了他一下。打女儿三岁以来，他都没有再被女儿亲过一次，这下子可把他给乐坏了，一个劲的叫着“丫头啊！”，脚下居然不自主的开始颠了。

　　“妈妈！”顾芸晓自然不会忘记一旁的老妈，甜丝丝的叫着，等到老妈过来，她又伸出双手，将爸爸妈妈都搂在一起。

　　因为脑袋还有伤，她就用小脸蛋在爸爸妈妈的脸上各蹭了两下，表达自己心中满溢的亲近喜爱。而小女儿的亲昵，让顾建国和徐乐晴心中欢喜，连日来因跟老鲁家人的纷争吵闹而带来的满腹厌烦，竟然也不知不觉消散许多。

　　尤其是顾建国，刚刚还怒气冲冲，喊打喊杀的，此时却是只顾抱着女儿乐呵了，全然忘记要去教训鲁国龙这码子事儿了。

　　徐乐晴则是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女儿顾芸晓早上起来还好好的，结果出门去买个豆浆油条的功夫，就叫人给打了，脑门都给摔破了。人家把顾芸晓送回来的时候，女儿一头一脸都是血，人还是昏迷不醒，可是把她给吓坏了。

　　而她家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肇事者鲁家竟然一个露头的都没有，而她家顾建国上午正好又去了老头老奶那边，她一个人又是心疼孩子，又是气恼鲁家欺负人，抱着女儿就光顾着哭了。

　　亏得邻居赵阿姨提醒，才想起来把孩子送去医院，赵阿姨饭都没做了，就陪着她们娘俩去了医院。又是做检查，又是包扎，还帮着垫了钱，等到医生确定没问题，又跟自己轮换着一路把孩子抱回来，忙进忙出的，连口水都没喝。

　　等到顾建国吃过午饭回来，一听就火了，拿了铁扳手，就准备去跟老鲁家拼命。他老鲁家可是弟兄两个，还有四个姑爷，那一大家子人，就顾建国一个人过去，肯定要吃亏，到时候孩子还没好起来，万一当家的再给伤了，她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

　　好在丫头这个时候总算醒了，女儿没事了比什么都强，什么指标、什么正式工，她都不要了，就带着丫头安稳过日子，不去争那些有的没的了。

　　“乐晴啊！芸芸可醒啦？”说话间，外头门响动，一位头发花白的慈祥老太太当先走了进来，正是顾家邻居赵奶奶，她身后跟着一位三十多岁的胖阿姨，是赵奶奶的二儿媳妇，顾芸晓管她叫宋阿姨。

　　“赵奶奶！”老太太一进门，顾芸晓就叫了起来，眼泪跟着如雨水滚落。

　　天啊！时隔十二年，她居然再次见到了赵奶奶，叫她怎么不激动？

　　顾芸晓的前世，赵奶奶在零五年底的时候，就离开人世了，而顾芸晓那个时候还在帝都上学，没能赶上见老太太最后一面，这是顾芸晓心中永远的憾事。

　　赵奶奶对顾家，对她顾芸晓可都是真好，比顾芸晓自己的亲奶奶还要好。
　　因为顾芸晓家是单职工家庭，徐乐晴又是来自农村的，顾芸晓的家境在整个手拖厂家属区都算是比较差的，而顾芸晓打小儿开始，可没少因为家境被人嫌弃、看不起。

　　而赵奶奶他们一家人，却一直把顾芸晓当自家小孩看待。赵家要是做了什么好吃的，铁定都要给顾芸晓送一份。大院的小孩子，要是欺负顾芸晓，赵家的小孙子赵瑞军，也是必然帮顾芸晓出头的。

　　顾芸晓三岁时，迫于家计，徐乐晴也去了服务社上班，赵奶奶更是主动将顾芸晓接去了她家，在顾芸晓上幼儿园之前，整整一年时间，她都是在赵奶奶家里混的。

　　前世，顾芸晓家里和鲁家争指标，又出了鲁国龙打人事件后，赵奶奶更是领着顾芸晓去老鲁家理论了好几次。哪怕是顾建国教训了鲁国龙之后，手拖厂人都开始说顾家的不是，赵奶奶却还是一直站在顾芸晓这边，帮着她分辨，为她叫屈。

　　这样的老人，叫她如何不亲近，如何不敬重呢！

　　此时，再见到老太太，顾芸晓可是喜不自胜，人还被顾建国抱着，身子却是不由自主的往赵奶奶的怀里扑。

　　“哎哟！我心咧！这次可是遭罪了。来，给赵奶奶看看呢。”老太太伸手接过顾芸晓，看见顾芸晓头上包扎的纱布已经被血浸红，不由好一阵心疼，小声哄了起来。

　　尽管顾芸晓身子里装的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灵魂，可是对于老人的爱哄，却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这是她的赵奶奶，是她最敬重的人，她多大了，也乐意和老人家亲近。

　　“哎哟，瞧这小点大的人儿，多招人喜欢，还怪我们家老奶都爱的跟自己孙女一样呢。”宋阿姨看着顾芸晓在赵奶奶怀里嗲拜（撒娇），也爱怜的拍拍顾芸晓，说道：“老鲁家那个孙子是真混球，他都那么大了，还欺负人家小女孩子。把人打坏了，一声不吭，就掉头跑了。家里也没人伸个头，他老鲁家人的心都烂透了。小徐你别怕，等我们家二赵回来了，我们陪着你两口子一块，去跟他们好好理论理论。打了人，还想不管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宋大姐，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搞了！”徐乐晴今天从早折腾到现在，早就委屈的不行。而顾建国又是火爆脾气，由着他去闹，有理只怕也成了没理，此时赵奶奶他们一家过来帮忙，却是让她找到了主心骨，不由也跟着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芸芸不哭啊！赵奶奶带你去找他们算账去！乐晴啊，你也别哭了，厂里面这么多人家，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还能由着你们家被欺负？”赵奶奶哄着顾芸晓，又跟着劝慰徐乐晴。这一家子都是老实人，而顾芸晓又是个可人疼的，她老婆子不给他们出头，谁帮他们出头。

　　“哎！”顾建国捏着拳头，长叹一声：“他老鲁家是欺人太甚！”

　　“就是，指标是指标，打人是打人，这是两码子事，咱们不亏理，找他们去！”宋阿姨也跟着帮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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