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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沈令玉的祖父过世，祖母依然在堂。
老太太膝下有三子，老大沈建德，老二就是沈令玉的父亲沈建安，最小的儿子沈建志是老太太将近四十岁时所生，今年才二十七岁。据说先前曾生过一个女儿，排在沈父前面，可惜四岁时病亡了。。
因为有老太太在，所以三房并没有分家，一起挤着住在沈家的老宅子里。
沈家的规矩，每日早起，小辈们先要到老太太院里问个安，然后再回各自房里用饭。
三个儿媳和几个孙子孙女是每日都来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身上有差事，三儿子到处游荡，都是时来时不来。
今日却是除了老三沈建志没来，其他的人都到齐了。昨日出了那样的事儿，今日必是要说道说道的。
老大媳妇胡氏今年四十多岁了，掌管着府里的中馈，是个大嗓门，刚一坐下就跟一旁的老三媳妇孙氏说道：“你说，也不知道二丫头怎么想的，这好好的，做什么要和离？”
孙氏是小媳妇，年纪小，性子也软，在府里一向是什么事儿都不问的。听了大嫂的话，只是抱紧了手里的孩子，勉强冲大嫂笑了笑：“这个，我也不知道。”。
昨日，她们只听说沈令玉要和离，具体是怎么回事，个中的缘由并不清楚。昨天晚上，胡氏就拉着她去了二房，却被二嫂以天太晚，阿玉已经睡下了为由给推了出来，想必大嫂这是不高兴了。
沈令玉的母亲李氏坐在一旁，只低头不语。她性情柔顺，遇事从来不敢自己拿主意。昨晚护女心切，破天荒地做了一次主，心中却怕老太太怪罪，安排女儿睡了后，就去了老太太处。
沈老太太往常睡得早，昨日却是嫁孙女，心中高兴，就有些睡不着。
正等上二儿媳过来，听了她的话，老太太气得直敲拐杖：“这傅家真是、真是欺人太甚！虽说二丫头被劫，名声是不大好听，只是又没真出什么事儿，不过是让人白说两句罢了，怎么就非得要我的孙女儿去死！他们必定是看老头子死了，沈家没人了，就往死里欺负我们。玉丫头做的对，我们跟他和离！”
李氏心中有了准帐，见大嫂阴阳怪气的，也不接她的话。
沈令玉却是冲胡氏笑了笑：“大伯母，您说的二丫头我就在这儿坐着呢，怎不直接来问我？”
胡氏从鼻子眼里哼出一声：“我那里敢问你！昨晚大伯母担心你，专门去看你，你｜娘却连见都不让我见，想是怕我害了你。”
李氏怕女儿吃亏——女儿毕竟是小辈——忙陪着笑，说道：“大嫂这话儿说的，阿玉昨晚确实是已经睡下了。至于昨日发生的事儿，实在是我急着去跟母亲说，怕母亲睡下了，这才说没立时跟大嫂讲的。弟妹在这里给大嫂陪个不是。”
见李氏抬出了婆婆，胡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冷笑了一声。
正说话间，一个丫头扶着老太太出来了，众人皆站了起来，与老太太见礼。
老太太坐下，接过丫头手里的茶，喝了一口，这才把事情慢慢说了一遍，又对大儿子说道：“建德，你去找原先的媒人，一起去一趟傅府，将和离书办了。这门亲事咱们不做了。”
“好，儿子这就去。”沈建德站了起来，脸上也带着怒色：“这傅家真是，还想骑到咱们沈家脖子上拉……不成！”
沈建德如今也算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侄女被人欺负了，他就觉得别人不把他放到眼里，他也脸上无光。
他刚要抬脚出门，却被妻子胡氏拉住了。
“娘，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再商量商量？”胡氏说道：“要是和离了，以后二丫头怎么办？总不能在娘家待一辈子吧？再说了，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了，咱家别的姑娘的亲事可就不好说了。”
说着，又悄悄瞪了沈建德一眼：“老爷也不想想，你如今可是在傅家二叔手下做事，要是惹恼了傅家，再把差事丢了，咱们沈家……就只能回家种地去了。”
老太太一下子沉了脸：“依你说怎么办？”
沈令琼今天起得晚了些，进来时别人都到了，她就悄悄溜到了沈令玉身边，与她说悄悄话。这时听了自己母亲的话，脸上一红，嗔道：“娘，你说什么呢！难道叫二姐姐去死？真要是有人因为这个看不上我，我还不稀罕呢。”
沈令琼是胡氏唯一的女儿。
胡氏刚嫁过来时，过了三年，肚子都不见动静，后来看了大夫，说是胎里带的气虚体寒，不知吃了多少药也不济事，只好给沈建德纳了妾，生了一女一子。谁想到胡氏将近三十岁时，竟然怀了身孕，生下了女儿沈令琼，比沈令玉小五个月，再以后肚子就又没了动静。
因只这一个宝贝女儿，胡氏将沈令琼看得眼珠子似的，在女儿的亲事上，也是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她能看上眼的，人家又绝对看不上她。
沈家大姑娘是庶出，早已远嫁，三房的兰姐才刚刚三岁。如今沈家只沈令玉和沈令琼正当嫁时，胡氏担心沈家别的姑娘的亲事，可不就是担心沈令琼。
沈令琼嘟着嘴不高兴，胡氏虚瞪了她一眼，死丫头，娘还不是为了你！
老太太顿了一下拐棍，声音又低了几分：“老大媳妇，你说，不和离怎么办？难道真叫二丫头去死？”
见老太太生气了，胡氏也有些胆怯，嚅嗫道：“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媳妇只是想……”胡氏一边说，一边转着眼珠，“要不，先找人去傅家说合说合？要是他们答应好好待二丫头，岂不正好。要是不答应，再和离不迟。”
胡氏的话刚说完，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傅夷信陪着母亲傅太太来了。
沈令玉一直以为，自己在傅府门口，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要和离的话，傅夷信是绝不会再纠缠的。毕竟他也是知礼知义，要脸要面的青年才俊一个。他今日绝早来沈家，必是来与她办和离书的。
谁知道他竟然说是来接她回“家”的！
“阿玉，快跟我回家去！家里长辈还等着我们敬茶呢。你这样不吭一声就跑回娘家来，成何体统！”
他嘴上责备着，脸上的神情却是无奈又温柔的，好像她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女孩，而他在无限地包容着她。
沈令玉目瞪口呆，尼玛，你可以去拿奥斯卡影帝了好吗？
沈令玉愣神儿的工夫，傅夷信又转身冲着沈老太太，还有沈母各鞠了一个躬，说道：“也是小婿的不是，本是劝阿玉不要想不开的，谁知小婿笨嘴拙舌的，害阿玉会错了意，这才趁着我在外面知会宾客之机，偷偷跑回了娘家。请老太太和岳母放心，我会好好待阿玉的。”
沈令玉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心中直发寒，冷冷地说道：“会错意？你都亲自把白绫挂在房梁上了，难道我是傻｜子不成，这都能会错意？”
“白绫，哪里有什么白绫？娘子不要这样诬陷我！”傅夷信说着，转身冲着沈令璟问道：“兄长，你不是看见了吗，屋里哪有什么白绫？”
沈令璟是个憨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自然领会不到这是傅夷信给自己妹妹挖的坑。他想了想，屋里确实没有白绫，就说道：“妹妹，是没有白绫。”
如今，沈令玉真是一万分的后悔，当时不该跟哥哥撒谎，不该把白绫从房梁上拿下来。
沈家众人听了这话，眼神也都变了，狐疑地看向沈令玉。沈令玉心中着急，赌咒似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叫我，叫我舌根子都烂掉！傅夷信，你敢发誓吗？”
古人重信义，认为发过的誓都会应验，她就不信，傅夷信能豁出去发毒誓。
谁知傅夷信张嘴就要说，却被傅太太捂住了嘴。
傅太太不赞同地瞪了沈令玉一眼：“阿玉，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你做什么要害信儿！”
责备完了沈令玉，傅太太又跟沈老太太说道：“亲家太太，阿玉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家都不好受，我和夷信在外面也听了不少闲话。我的意思是，阿玉暂时先去庙里待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大家都忘了这事，到那时，再接阿玉回来，亲家太太，你看呢？”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是无法，出了这种事，避一避也好。
即便李氏再心疼女儿，却也觉得这样做也算得上妥当，就摸了摸女儿的头：“阿玉，听话，到庙里住一阵子也好。你要是觉得冷清，娘就多去看看你。”
没想到傅夷信一番花言巧语，竟然将祖母和母亲都说服了。
沈令玉急坏了，口不择言地大声说道：“娘，他是真的逼女儿自尽，把白绫都挂在屋梁上了，您不信女儿吗？我是怕哥哥看到，跟他打起来，才把白绫拿了下来。娘，今日女儿要是被他带回傅家，回头您再看到的，没准就是女儿的尸体了。”
李氏又为难起来，女儿的话她是信的，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说过谎，可是傅家女婿的话，她也有些信，毕竟傅夷信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他应该，应该不会那么狠心吧？
见母亲犹豫，沈令玉又看向了沈令璟：“哥，你不信妹妹吗？”
沈令璟当然信自己的妹妹，他往妹妹前面一站，护住了她：“阿玉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有我在，谁也别想把阿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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