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宋小姐

　　周牧没理宋盏盏，用毛巾擦了几下她的额头，把毛巾放进盆里，抬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试温度。宋盏盏却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放在眼前看，眼神依然迷蒙，“也不像戴过戒指的手，一点痕迹都没有。”她的手指还在他的无名指上缓缓摩挲。

　　周牧立即把手抽开了，刮了她一眼，“休息好了就离开这里。”

　　宋盏盏这才完全清醒，“哦”了一声，但她变得清明的眼睛盯着周牧的脸，看他的神情，心里猜想着什么。但他没什么表情，他也正看她的脸，但是是在检查她脸上疹子的用药效果。

　　“怎么样了？”他问。

　　“嗯？”宋盏盏还在沉思。

　　“你的脸。”

　　“啊！”宋盏盏发觉自己的头巾被揭开了，想起自己脸上的红疹子，不知道被别人看见没有，她赶紧用头巾把自己裹起来。裹好了，看到周牧的眼神笑着说：“好像不那么痒了。身上也不很痒了，我都能忍住。谢谢你。”

　　周牧没什么反应，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就是不知道红疹子消了一些没有。”宋盏盏隔着头巾摸自己的脸，又蹙起了眉。

　　周牧说：“没那么快。”

　　宋盏盏愁眉不展。“早知道我就不去河里打水了，还提了那么远，累死我了。那河里的水看起来清澈干净，没想到还是过敏了。”

　　周牧听出了事情的始末，这附近有条非常小的河，水虽然看上去清澈，但经无国界医生后勤技术人员检测，里面含有某些化学成分，并不适宜用作饮水。这也是这个地方经常停水却没有人去那里弄水的原因。不过，一般的人用来洗澡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宋盏盏的体质还是那么娇贵。

　　“没喝算你运气好。”周牧说。

　　“我又不笨！我才不会喝那些脏东西。”

　　“这里经常停水，用水紧张，你刚刚又浪费了医疗队贮存的水。没事了就离开这里。”周牧转身端起水盆就走。

　　宋盏盏看他越走越远的背影隔着头巾用手拍了拍脸，真的不太痒了。心想这里没有镜子，要说有镜子就好了，她可以照照脸上到底好了多少。不过，想起她来的时候他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还没走”，刚才又说了两次离开这里，他这是希望她最好不出现在他面前吧？

　　忽然有妇女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着她听不懂的土话。她抬眼看去，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急匆匆地跑过来。

　　一个护士迎上去，看了一眼孩子就急忙喊：“周医生！李医生！”

　　周牧正好回来，连忙上前去把孩子接过来。另外一个医生跨过孩子们也到了跟前，那个医生应该就是李医生了。

　　宋盏盏盯着那边目不转睛。周牧把孩子抱过来翻看眼皮，似乎发觉不对，又探了下鼻息，低头去听了下心跳。隔紧接着，他把孩子放平在地上，双手开始按压小孩的胸部。李医生招呼护士拿输氧设备，护士们慌忙去拿过来。看着医生护士们忙碌着救孩子，孩子的母亲仍在哭，嘴里祈求地喊着。

　　护士们很快就拿来了仪器，周牧又压了几下，抬起头来对旁边的李医生和护士说：“没用了……”又对孩子的母亲摇了摇头。那个母亲立刻呼天喊地般哭起来，附身抱着孩子用力摇起来。

　　护士们去安慰那个母亲，周牧站起身后退了几步。宋盏盏从桌边站起来，缓缓走到周牧身边。

　　“他……死了吗？”宋盏盏小声地问。

　　周牧侧过头来，脸色异常难看。宋盏盏知道她猜对了。她看到了他极力在抢救孩子，他很想救孩子的命。对于这个地方的情况她并没有很深的了解，对那些孩子们的遭遇她更是毫不知情，只是觉得一个生命终止了，那么小，可能才五岁，有点可惜。而且她不想看到周牧这样的神情。

　　“你已经尽力了。”她说。

　　“那孩子在送来前就没了生命特征。”他对她说。

　　原来是早就死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努力地抢救。宋盏盏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牧的情绪很快恢复如常，叫来一个护士，让她记录一下。那个护士手里已经拿了一个本子，宋盏盏瞟了一眼，那个本子上面记录着日期和数字。而有一栏数字是死亡数字。截至目前为止，死亡了四个孩子了。

　　宋盏盏又看向周牧，顺口一问：“这些孩子到底得的什么病？”

　　她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周牧的目光看着那些被病痛折磨的孩子，“严重缺乏营养综合症。”

　　宋盏盏“哦”了一声，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病，也没追根究底为什么是缺乏营养。后来她才知道这些得了这种病的孩子都是少数民族的，辛鲁西部少数民族众多，民族与民族之间常起冲突，人民贫穷落后，因为冲突，人民无法耕种，长期以来严重缺乏营养，引起了各种病症，并且患这种病的主要是正在生长发育期的孩子们。而辛鲁东部更容不下这些民族。这些日子冲突几乎平息了，无国界医生组织了医疗小组来这里支援。

　　“别呆在这里了，今天没人送你回去。”周牧丢下这一句，又去看别的孩子了。而那个失去生命的孩子的母亲还在声嘶力竭地哭着。

　　宋盏盏抬头看周牧的背影，又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她是得回去了。

　　宋盏盏脸上和身上的红疹子在第二天就好了，她开心极了。酒店里面也终于来了水，虽然水时断时续，但她用桶蓄了水。张团长也传来了好消息，舞蹈团联系上了邀请方，鉴于西部以前的冲突，对方正安排人员亲自来迎接她们。

　　在等待对方来接的时间里，舞蹈团的人就在宋盏盏和胡晓所住的酒店楼顶练习跳舞。

　　只是宋盏盏依然不适应这里的天气，常常流鼻血，晕血的次数也多。这里也没什么食物，饿肚子的时候是常有的。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快点离开这里。只是练舞间隙，她不知不觉地就趴在破旧的栏杆上，眼睛看向某个方向。

　　“师姐，在看什么呢？”胡晓跑过来问她。

　　她回过神，“没什么。”离开栏杆，继续跳舞。

　　酒店楼下，周牧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经过。小男孩手指着酒店大门，叫着说：“FS Hotel！真羡慕住在这里面的人！”

　　周牧抬头看了一眼招牌，“hotel”这个字已经残缺得只剩“hot”了。

　　他收回目光，一条红稠从他头顶飘下来，落在了他脚下。他弯腰捡起来。

　　小男孩好奇，“这是什么？真漂亮！”

《春江水》
原本不是兄妹，奈何以兄妹处之。唯美的古代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