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婚

　　关晓雯睡得不沉，在陌生的地方睡第一夜，她都睡不踏实，只有习惯后才可以安然到天明。

　　天色微明，卧室里隐隐透进了晨曦淡淡的光，关晓雯眼睫颤动，睁开了眼睛，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睡在哪里。

　　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慢慢扭头，身侧的男人还在睡，经过漫漫长夜，男人的睡姿竟然不带变的，依然是脸朝上，双手搭在腰腹间，唯一变的，是他身上的被子。原来盖得好好的被子，现在只勉强遮了他一半的身子，另外一半，则裸,露在空气当中。

　　当意识到是自己卷走了对方的被子，关晓雯有些无措。

　　只能说床太大了。

　　两人各居床的一侧，中间的距离可以跑火车了。而被子却不是足够的宽，经过关晓雯翻来覆去，拽着拽着，竟然就把被子全拽到自己这边了。看来天气不够冷，所以叶嘉锡即便只盖了一半身子，也没有被冻醒的迹象。

　　关晓雯以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然后起身，跪坐在床上，双手扯着被子，想轻轻的替叶嘉锡盖好。

　　她身子倾向他的上方，手中的被子还未及落下，睡梦中的叶嘉锡却猛的睁开了眼睛。

　　关晓雯吓得身子一僵，愣在那里不动了。

　　叶嘉锡的眼神先是茫然，那种状态就象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正在看待这个世界。这样的眼神只有短短的几秒钟，茫然就被一种清明所代替。

　　他眼神锁定关晓雯的脸，似乎在研究她要做什么。

　　触到男人的眼睛，关晓雯只觉得心中一跳，她猛的跪坐到床上，手中的被子也颓然滑下，绵软得曲成一团。叶嘉锡的身子则完全暴露在空气当中。

　　他用手按了按额头，慢慢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先去公司，八点半的时候会让司机回来接你。”

　　淡然说完，叶嘉锡便穿着拖鞋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开始洗漱了。
　　关晓雯在床上跪坐了会儿，又扯着被子躺倒在床上。

　　叶嘉锡在卧室的洗手间里洗完脸，又走到衣柜旁，拉开柜子找了衣服，然后就站在床边，侧对着床上的关晓雯，旁若无人的脱了浴袍，穿上内裤，再套上衬衣、长裤，然后把外套搭在手肘处，侧头对上了正定定看着他的关晓雯。

　　关晓雯意识到不好，在对上他眼神的刹那，迅速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但是因为紧张，眼睫象只正在煽动翅膀的蝴蝶，不停的眨来眨去。

　　叶嘉锡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转身出了卧室。

　　关晓雯本来只是装睡，可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再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客厅里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

　　关晓雯在卧室里洗漱完毕，又在柜子里找了件红色的连衣裙穿好。
　　毕竟是新婚，红色还是要有的。

　　焕然一新的关晓雯，拉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客厅里是个陌生的阿姨在忙碌。看到关晓雯，那人停了手里的活儿，抬头朝她笑了笑：“是晓雯吧？叶总让我直接称呼你晓雯。我是叶夫人派过来的，以后专门在这里照顾你们的生活。”

　　关晓雯眨了眨眼睛，记起她应该是叶母提及的徐姐，她客气的喊了声：“徐姐好。”

　　“甭那么客气，你稍等，我马上把早餐给端出来。”徐姐跑去厨房洗了手，端了几个盘子到餐桌上，然后站在一旁，殷切的看着关晓雯：“你尝尝，看吃不吃得惯。”

　　关晓雯中规中矩的坐到餐桌旁。

　　早餐很丰盛。
　　清水肉丝面，水果拼盘、牛奶，还有两碟小菜。

　　关晓雯喜欢吃面，她拿起筷子尝了口，味道很清淡，但口感还不错。她朝徐姐点点头：“蛮好吃的，谢谢徐姐，您要不要一起？”

　　徐姐松了一口气：“好吃就好。我已经吃过了，你慢慢吃，我打扫打扫卫生。”

　　徐姐胖乎乎的身子，行动起来却极迅速。她风风火火的去了客厅，用抹布仔细的擦拭电视机下面的灰尘。

　　崭新的家里，一切都是新的，只需要轻轻一抹，便感觉干净如斯。

　　虽然看起来这个家里到处都很干净，但徐姐还是一丝不苟的到处擦拭着，好象必须擦到了才算是彻底干净了。

　　肉丝面可口，水果也很新鲜，关晓雯非常配合，除了小菜未吃完，其他全消灭了。

　　吃完饭，关晓雯站起来，随意做了几个伸展的动作。最近事情纷乱，她已经很久没有跳舞了。

　　徐姐看到她的动作，吓得一惊一乍的跑过来，用手在空中做了个按的动作：“使不得啊，使不得，你可是孕妇，小心抻着肚子里的孩子。叶夫人可说了，你无论如何也要保重好身体。”

　　关晓雯愣了愣，缓缓放下了胳膊，她朝徐姐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徐姐一脸的担心，再三叮嘱几句，这才又跑去收拾卫生了。

　　八点半，叶嘉锡打来电话，说是司机已经在楼下了。

　　关晓雯提了包，匆匆下楼。

　　车上只有司机自己，关晓雯上车后，司机将车开往了名扬天下的大门口，等了约摸有五分钟，叶嘉锡的身影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看到车子，他直接拉开后车门，坐到了关晓雯的旁边。

　　关晓雯拘谨的喊了声“叶先生”，算是打过招呼了。

　　可叶嘉锡的眉峰却轻轻皱了起来，他淡淡的看了眼关晓雯，很正色的纠正她：“叫我嘉锡。”

　　关晓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了“叶先生”这个称呼，可能叫“叶总”显得过于生分，叫名字又显得挺别扭，她便折中选了个“叶先生”。

　　叶嘉锡昨天并没有在称呼上过多纠结，但此刻，他脸上明显是不高兴了。

　　关晓雯觉得嗓子眼里痒痒的，特别想咳嗽。
　　她抑住想咳嗽的感觉，轻声说：“我知道了。”
　　她打算以后再叫他“嘉锡”。
　　可叶嘉锡却不想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他嘴唇微微的抿起，眼睛一直盯着关晓雯的脸。

　　关晓雯被盯得浑身感觉毛毛的，她终于咳嗽出声，嘴巴硬生生挤出了两个字：“嘉锡。”
　　叫是叫了，但极其的不自然。

　　叶嘉锡这才扭头，对司机说道：“开车，去民政局。”

　　车子开动后，叶嘉锡对着关晓雯的侧颜问道：“户口本和身份证都带了吗？”
　　关晓雯点点头：“都带了。”
　　临出门之前，她特意确认过。

　　叶嘉锡收回眼神，轻轻打了个呵欠，坐正了身子。

　　前头的司机见状，扭头道：“叶总，车里有苹果醋，您要不要喝一口？”
　　叶嘉锡宿醉的第二天，喜欢喝苹果醋提提神。
　　叶嘉锡摇摇头：“不用了。”

　　车子平稳的在民政局门口停下。

　　叶嘉锡先下车，然后用手按在车门上，等关晓雯下车。

　　关晓雯下来后，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下，关晓雯见状，条件反射般的低头，审视自己哪里又出现了问题。

　　叶嘉锡：“医生不是说不能穿那么高跟的鞋子吗？”

　　关晓雯这才明白他蹙眉的原因。

　　她脚上的鞋子是一双红色的高跟皮鞋，她的皮肤比较白，跟艳丽的颜色发生碰撞，会显得额外好看。

　　提到医生，不由得让关晓雯意识到自己是个孕妇的身份。

　　她神色有些黯然，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无法接受孕妇的身份，可所有的人，都在不停的点醒她，告诉她，她确实是一个孕妇。更让她感觉可悲的是，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光彩的孕妇。

　　她没有说话，低眉顺眼的跟着叶嘉锡走进民政局大厅。

　　取了号码，两人在等候区的长椅上坐着。

　　两人坐在那里，显得有些不同。其他来登记的小两口，都是你侬我侬的，有的女孩干脆挂在了男人身上，好象巴不得两人融为一体。而叶嘉锡和关晓雯，两人则是安安静静的坐着，谁也不说话。

　　云城的民政局最近做出了一些调整，比方设置了取号机，比方大厅里安排了服务人员。

　　服务人员目光敏锐的发现了安静坐着的两人，轻轻走过来，她先是拍了拍关晓雯的肩膀，关晓雯吃惊的抬头，服务人员安抚的朝她笑笑：“你们是来离婚的吧？”

　　服务人员想本着热情服务的原则，为这对看起来要离婚的夫妻先耐心的进行一下调解，若是有成效最好，他们就不必在这里等，可以回家再考虑下。如果不行，那也算是他们尽力了。

　　她这么一问，关晓雯有些尴尬的愣住了，她摆了摆手，刚想说“不是的”，却被横里伸过来的一只大手按住了胳膊，只听叶嘉锡声音淡漠的对服务人员说道：“我们还没结婚，您就希望我们离婚了吗？”

　　他声音冷而沉，服务人员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她吃惊的“哦”了一声，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非常抱歉，失礼之处，还请你们谅解。”

　　服务人员连说了十几遍对不起，叶嘉锡神色始终不变，一言不发的低垂着头,左手却没松开关晓雯的胳膊，轻轻把她的胳膊抓在手里，大掌慢慢下移，握住了她的手。

　　天气并不热，关晓雯的手心却微微沁出了汗意，她想尝试着挣脱，但叶嘉锡却握得更紧了。

　　服务人员见状，脸上表情垮得更厉害，她赔着笑脸，重复的说着“对不起”。关晓雯有些于心不忍，她微笑着轻声说道：“没关系的。”

　　看服务人员一脸怕被投诉的样子，关晓雯再次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他平常性子就有点儿冷，你不用介意的。”

　　服务人员感激的朝关晓雯笑。关晓雯点点头，服务人员神色有些尴尬的走开了。

　　轮到两人办理手续了，叶嘉锡和关晓雯一起走向办事员。可能是那个出错的服务人员叮嘱过，这个办事员的办事效率奇高，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查实了二人的身份之后便很快办理了手续。

　　两人拍照的速度也是奇快的，刚坐好，拍照师傅说了声“看镜头”，紧接着就按下了快门。

　　照片出来后，关晓雯特意看了眼。

　　两人虽然紧挨着坐的，但关晓雯脸上表情茫然，叶嘉锡则过于冷淡了，两人的状态似乎都没有调整好。

　　关晓雯对这桩婚事本来就是非常勉强的，当然不会挑剔一张结婚照片的好坏。
　　叶嘉锡则是在将照片拿到手时，眉峰不出所料的皱了起来，关晓雯察觉了，担心他又朝工作人员冷言冷语，忙小心的说了句：“照片，挺好的。”

　　叶嘉锡看眼略微紧张的关晓雯，沉默的拿了照片就走。

　　办理好结婚证，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民政局。

　　叶嘉锡问关晓雯有没有其他安排，关晓雯摇头，叶嘉锡就让司机开车送她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关晓雯下车，叶嘉锡摇下车窗，喊了声她的名字，关晓雯回过头，看向车里的叶嘉锡。

　　只听他用沉稳有力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后，你是我叶嘉锡的妻子，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说完，车窗缓缓升起。关晓雯木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在自己的视线里慢慢消失。

《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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