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路迢迢

作者:雪泥鸿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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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5 章


      忙着自己手里活儿的三两渔民自然是没有发现她这边的异样。只有同样立在远处看风景的应先生发现了此处的状况。

      他急忙从远处跑过来,伏身看到她吐出来的已陷进黄沙的鲜血,又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呼吸还算平稳,也不敢搬动她。好在有好几次看见她从那处宅子的后门出来,终归还算是知道她家在何处,便拼命奔去报信。

      听到应先生前来通报,把白芍和白芷吓得面无人色。

      她们不知道一向康健的姑娘怎的突然之间就吐血晕倒了。

      二人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应先生去了沙滩上,看到蜷缩在沙滩上脸色苍白,人世不知的姑娘时,脾气一向硬朗的白芷都忍不住哇一下哭出声来。

      白芍也是红着眼睛,哗哗流着泪水,由白芷背上姑娘,二人就往府里赶。

      应先生见她的家人已将她带走,也才和围上来的渔民大哥寒暄了几句后,迎着余晖便转身回去了。

      回了住处,不等福伯找来大夫,端木晨自己便悠悠转醒了。

      她阻止了她们想请大夫的好意。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今日不过是急火攻心,一时心气不顺罢了。那口血吐出来,自己也无大碍了。如今,她最需要的,不是什么大夫,而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谁都不想见。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心疼,那种钝疼,像有人将手伸进她的胸膛,把她的心抓出来,撕扯着,血淋淋地撕成一条条,一瓣瓣的那种钝疼,疼得浑身发抖,全身像凌迟受刑一般,有口不无言,有苦说不出。

      疼得她连呼吸,都扯着那处的伤,生疼、生疼……

      她的眼里,眼泪一滴一滴又一滴……不听使唤在从眼里涌出来,像是一眼永不会干涸的泉水般。

      此时,她除了抑制不住的泪水,她不知道,自己能能如何释放自己压抑的情绪。

      她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流泪。坐了多久,哭了多久,她统统都不记得了。

      而她身边的人看她醒来后只顾着流泪而不发一言,早已是慌了神。她肃然地警告她们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想自己呆着之后,这个原本处处显露着任平生对她关怀的屋子刹那间静了下来,变得像一座牢笼般将她囚/禁在里面。她的人,连同她的心,都像被这无形无边的监牢幽禁着,求出无期。

      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晨昏、没有了日暮、没有吃饭睡觉,更没有饥饿和寒冷。

      只有眼泪,只有流不尽的眼泪,才是属于自己的。才是她身上,还带有最后一丝温热的东西。

      她就这样坐着、哭着。

      像是要把脑子里如浆糊一般的那些凌乱的东西通过眼泪全都流出去般。她除了默默流泪,一言不发。

      终于,哭了好久好久好久……久得分不清何年何月了时,她的心里、脑子里,终于不再乱了。

      在巨痛之中,思维反而变得清晰起来,一桩桩一件件曾令她疑惑的事情,均突然在她眼前呈现出了事件的真实面目,清晰得可怕,仿佛她亲眼所见一般。

      她先前一连串的疑问,终于在今日获得了答案。

      原本以为真相会由任平生自己来揭晓,没想到,竟会来得如此措手不及。

      回顾之前渔民大哥所说:夫人伤了脑部,不大记事了。所以才让将军寻了这么些年。

      上个月,他突然不告而别,消失在她眼前,定是知道了线索,顾不上知会她,便去寻夫人去了,还借口说着什么战事吃紧,要有紧的事迫不得已而为之……

      她担心他的安危,顶着严寒策马寻他,他那会子的冷淡,无非是已找到自己的夫人儿子了。那晚,在村子里,虽说同床共枕,却冷若冰霜,想来,他的夫人那时候离那处木屋便不是很远吧?所以他才催她第二日便离开。

      次日一早,他便去了十几里外的深山,那里应当是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地方了。在他们历经波折终获团聚的时候,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而自己却偏偏不听劝,舍了命都要去见他一面……真是蠢透了吧,哪怕两知腿被磨得血肉模糊,他也不想让她停留在只属于他们一家人呆的地方。

      只是……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非得要她这样自轻自贱地折腾自己,一心挂着他,却还只是想着隐瞒。

      这样的大事,岂是能瞒天过海她永不知晓的?

      他刚一回城,便不顾自己身体孱弱,急着要把她送到这个荒凉的海湾来,骗她说要和翼戎开战……而自己也生怕成为他的累赘,便拖着生病未愈的身体折腾了一天,如他所愿。而今知道了原因,竟是因为要迎夫人回府,大肆操办,嫌她碍了事,挡了道罢了,哪里有什么一触即发的战事。

      说到底,除了她是多余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现下的她如隐居般,舍了自己的医馆避世到这青兰湾,他还不放心,还派人监视她,留心她究竟是否有孕……她这会子终是想明白了,那日他的紧张、他的为难、他的局促不安是从何而来。亏得她还以为他的紧张是因为欣喜……

      她有些庆幸自己一直吃着避子药了,如今这局势,若是自己真有身孕,她想不出,那个曾经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会选择怎么样对待她们母子。毕竟,这个时候,他不能再添麻烦。他已不再需要她为他生个乖巧的女儿,他只需要她安静地不吵不闹,消失在他的世界中吧?

      …………

      这就是他的爱了,就是他对她的一片真心,还有那些数不清楚的承诺了……

      他说过,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会永远爱她,疼她……这样,驱赶她、远离她、算计她、防备她……这又算什么?!

      一切,水落石出。

      一切的异样,在这样的现实面前,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不需要哭天抢地,不需要再找人去查、去问。这点明辩是非的能力她还是有。

      她曾经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那是因为她信他。她防着这周遭的所有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在这异乡讨生活。唯独没有防备着他。因为她信他,信他所有的诺言,信他永远不会伤她……

      而她竟然忘了。能伤害到自己的,永远是没有被防备的那个人。只因为你给了他无边的信任和信赖,权限太大,所以难保他在这么大的范围,不会做出伤人的事。一但伤了,就比任何人给的痛。

      她只是不懂,他为何非要选择这样隐瞒、欺骗、冷淡、嫌弃的方式处理这样的问题。若说,他们家人要团聚,也是可以知会一声,共同面对的呀?他们之间连生死都经历过了,如今到了这样的关头,她终究还是个外人,终究配不上互相扶持,共渡难关吗?她就只能被弃在一旁,躲在岛上,像是见不得人,见不光的妖魔鬼怪一般,被防备着、被看守着……

      这如何,不叫人,寒了心。

      她相信,这个宅子里的人,除了她们几个以外,其余的人应该都知道这几日潮方城将军府里发生的大喜事吧。这锣鼓喧天、昭告世人的喜事,说到底,也不过是瞒着他们四个人。

      此前在这宅子里住着,觉着上上下下都和蔼恭敬。如今回过头去看,还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是如何的在心里编派着自己,嘲笑着自己呢。

      将军的正牌夫人携子回归,那个为将军受了整整九年苦的女人回了自己的家,一家人团团圆圆从此相守一生。

      而自己呢?则像个会破坏这一切美好事物的定时炸/弹,因着害怕会破坏那些祥和的景象,便被将军嫌弃,像个玩物一般被丢弃,只得藏身于此,还天天盼着他某天会如谪仙般降临接她回去。

      更好笑的,是让那些下面的人知道,她还一如既往地隔三茬五背着将军夫人与将军鸿雁传书,情意绵绵。不知会觉着她有多么的恬不知耻呢!

      呵呵…………

      想到这里,端木晨笑啊笑,直到笑得泪流满面。

      她起身打开书桌上一个紫檀木的信匣子。里面有他这二十来日写给自己的七八封信。哪一封信上不是写着想念自己的情话?哪一封信上不是劝慰自己安心在此养病,承诺着很快便来接她……原来,统统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啊!

      这些谎话,不过只是想将她稳在这岛上,不让她露面,不让她从中作梗,这样一来,自然,他的夫人便什么也不会知道。

      她颤抖着双手,一封封拿出她曾反复看了数十次的信,信封上,他的字仍旧那么潇洒俊逸,她曾最喜欢看他提笔写自己的名字,“晨儿亲啟”这几个字,那么温暖。每当看到他写的“晨儿”二字,便觉得像是亲耳听到他宠溺着唤她一样,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爱意,还有犹如叹息一般的呢喃。那两个字,在他的舌尖上轻轻滚动,像一滴滴露珠从梧桐树叶上滴落。总是能醉了自己的一颗芳心。

      如今,再看到信封上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刺得她眼睛血红血红。她再没有勇气将他的信再抽开来再读一遍。那些一字一句的谎言,那些掩藏在心机之下的谋略。没想到,他终将把对敌的那一股子狠劲,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抖抖索索地将信递到灯台的烛火上去点燃。她要将这一匣子信全都烧掉……全部!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他的谎言抹掉一样。可她的眼泪止不住,总上往外涌,泪水糊了一脸,看不清那些东西,手又抖得实在太厉害,连信也拿不稳。好容易点燃了一角,又掉在书桌上,瞬间就熄灭了。那几个“晨儿亲啟”仍旧丝毫未损地留在信封上,瞪着她看。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她的单纯,她的无知和幼稚。

      她懊恼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地叫着“白芍”的名字。不等冲进来的二人触碰自己,只是惊恐地指着桌上的那一摞书信让她们快快拿走烧掉。

      至此,白芍等人也愈加证实了这些天,端木晨无故吐血晕倒,不吃不喝不睡不说话只顾着流泪,要么像个木头人愣在那里,要么像如今一样歇斯底里地躲在桌角大哭大闹……一切,都是因为将军。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自是不得而知。只是心痛姑娘如此折磨自己,而她们,连碰一下她的身体,她也会尖叫着躲开。令她们束手无策。

      二人急忙拿走了信,依言烧掉后,又扬了灰。姑娘方才好些了,从地上爬起来,钻进被窝里,又不再说一句话。

      接下来,她又把自己关在房里,关了一天一夜。

      这一日里,她不吃不喝不睡。

      也不大吵大闹大哭大叫。

      要么坐着,要么躺着。像尊人偶一样,木木地,愣愣地,想自己的事。

      起先,三个人轮流进来开解她,劝她。

      后来见她比前两日好多了,冷静多了,只是想静静,便听了她的吩咐,只在外守着。

      她身边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相处这么久,端木晨遇事的冷静自持她们是有目共睹的。吐血之后性情大变,必是事出有因。可姑娘不说,她们也不敢问。只默默祈祷姑娘没事,祈祷将军早日将姑娘接回去,他们二人之间爱得那样深,若是将军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来求得姑娘原谅,姑娘一定舍不得责怪将军的,到时,他们定会都没事了,他们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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