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雨

　　高考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清晨，常家昱洗漱完之后早餐已经摆在桌子上了，面包吐司和沙拉酱，还有一个煎蛋以及一杯牛奶。
　　他涂了酱吃了两片吐司片，又吃掉了一个煎蛋，喝完牛奶就已经饱了。
　　二十分钟后，严钧将车停在了B市三中的门口，开了车锁，温声道：“去吧，考试加油。”
　　常家昱点头，拿着自己的透明文件袋和水杯下了车，朝着严钧挥了挥手，转身往考场方向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就又折返回来，重新钻进车里。

　　“怎么了？”
　　常家昱凑到严钧的身边，指了指自己的脸蛋。
　　“要你亲才能放心去考试。”
　　严钧轻笑一声说好，在他的脸颊，鼻尖和额头上都亲了一下，笑意深深地道：“好了，去吧。”
　　常家昱转头，在他唇上印了一口，重新打开了车门。

　　考场外，监考老师用金属探测仪左挥右舞，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口袋里是什么？”
　　常家昱将东西掏出来挥了挥：“钥匙。”
　　检查没问题后，监考老师摆了摆手：“进去吧。”

　　坐下来歇了歇，常家昱拧开杯盖喝了口水，在心里背了几首古诗词，考试时间很快到了。
　　他不是特别擅长语文，有些题琢磨了一阵，眼看预留的时间要等了也没停，将暂时想到的分析先写了上去，看到作文题目的时候就有点头大。
　　完全不明白材料在说些什么。
　　“石材大师……”
　　将资料反反复复看了三遍，还是不太确定主旨，他还走了下神，想到了严钧做的也是石材生意，要是让他来写这篇文章指不定能拿高分。

　　考场里静悄悄的，监考老师的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在教室里扫视，落在常家昱的脸上时停留的时间有些久。
　　其他人都在埋头答卷，就那个孩子拿着笔不停地转，还不由笑了几下。
　　但是常家昱很快也埋头开始动笔，监考老师压下心头的莫名，转而看向其他人。

　　语文考试结束交了卷，他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严钧的车子已经来了。
　　“感觉发挥怎么样？”严钧在常家昱坐上车后随口问道。
　　“还可以，跟平时考试差不多，就是作文题目看不太懂。”
　　“什么题目？”
　　常家昱笑眯眯地说：“跟你的石材生意有关的。”
　　严钧挑了挑眉：“是吗？早知道给你看看资料。”
　　常家昱挠了挠头道：“看资料也没大用，出题人哪里是让我们写生意经的，不过能看明白那些数据可能也更有帮助吧……”

　　吃过午饭，常家昱回去睡了一觉，接下来的发挥也都不错。
　　第二天的下午，再剩最后一门考试了，所有人的精神都放松了大半。
　　但有些人也未免太过放松了。
　　常家昱咬咬牙，忍不住靠在后桌上，压低声音提醒道：“同学，我在写英语作文，你能不能先不要唱歌了？”
　　他坐的位置在中间，那男生唱歌的声音极小声，监考老师也确实听不到。
　　后排的男生没什么感情地哦了一声，倒也没为难他，接下来真就没再唱了。

　　交卷的时候，常家昱在那个男生后面递，瞄了一眼。
　　嘿，不会就选C，一溜烟看过去特整齐，这哥们挺牛逼。

　　英语考试结束，常家昱走出考场的时候，整栋楼都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三年的寒窗苦读，到这一天就彻底结束了。有些人在笑，有些人在哭，但无论是哭还是笑，所有人的高中时代已经宣告结束了。

　　午后天空湛蓝，温暖的日光蒸腾掉所有潮湿的情绪，将一切都变得干燥明朗。
　　“呼。”
　　常家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着拥挤的人潮慢慢地往前推移。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严钧，心中像是刮了一阵龙卷风，充斥着数不清的愉悦和轻松。
　　两个人终于挤到了对方的身边，常家昱抱住严钧的脖子，大声地笑道：“考完了！”
　　严钧也勾着唇笑，眸色深沉，柔声道：“恭喜，晚上奖励你吃小龙虾。”

　　他说到做到，最后饭桌上坐着的除了常家昱，也有费东和宋梵清。
　　两个人都考得不错，再没有什么负担，脸上是足够清楚明了的轻快和悠闲，都顾不得吃了，严钧一边和费东聊着商场上的事情，一边剥着虾往常家昱的嘴里喂。
　　后者忙里偷闲，还含糊地回了他一句：“叔叔你吃，不用管我，啊刚才说到哪里了……”
　　严钧摇头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谁爱吃这些。
　　费东靠在椅背上，想抽烟又顾着两个小孩，夹着烟不点，笑他：“你这保姆当得挺到位啊。”
　　严钧没回，又往常家昱的盘子里放了虾肉。
　　一顿饭吃得尽兴极了，临别的时候常家昱还拉着宋梵清商量去哪儿玩，最后也没得出一个结论，不过时间还多，他们可是有两个月的假期。

　　高考彻底结束了，终于不用每天早上七点钟起床，晚上十二点钟睡觉，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常家昱天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玩玩电脑，没事去严钧的公司逛一逛，没有比这更悠闲的时光了。
　　闲得不能再闲的时候，常家昱和宋梵清一起估分时探讨了旅游的事情。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常家昱和严钧提了一句，很快就将外出的事情确定了下来。
　　严钧要处理整个公司的事情，要彻底闲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等他将离开之后半个月的事情安排好，一行人去了M市登山游玩。

　　在家里闲了好多天，常家昱精力充沛，前半个小时上山都是跨级跳着往上，走一段路又会停下来等后面的三个人跟上，活泼十分。严钧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提醒他注意安全。
　　宋梵清和常家昱不一样，他一步一步慢慢地攀登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费东说话。

　　宋梵清说了要去爬山的事情之后，宋母原本也想跟来的，但是她身体不好，最后还是留在了家里。
　　费东对宋梵清说：“附近有卖土特产的，等爬完山，我带你去买点东西，给你妈妈带回去，你喜欢吃什么我们也买点。”
　　宋梵清说好，继续一步步地上着台阶，心无旁骛的样子让费东有些失落。
　　他怀疑自己跟小孩儿亲密无间的关系是再也不可能恢复了，可他又摸不清缘由，进而也没什么办法。

　　费东是不婚主义，平时玩得很开，男女不忌，也不太拘泥于规规矩矩的情爱关系，但圈子里没有人拿这些质疑他的品质问题。他虽然潇洒不羁，身边的人换得快，但也都是好聚好散，分手的情人也都存着几分情意，没有闹过什么难堪。
　　但是这种如鱼得水在宋梵清这里好像不太行得通，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这时，宋梵清突然转过头：“你肺不舒服？”

　　费东怔了怔，很快明白了宋梵清的意思。他烟抽得厉害，很久以前开始便容易咳嗽。只是那时候宋梵清还跟他很亲近，每当他咳嗽的时候就皱起浅淡的眉，勒令他不准抽太多烟。
　　想到这里，费东心里一暖，伸手牵住了宋梵清的手探了探温度：“没有不舒服，只是这会儿风大。你手太冰了，取件外套穿上。”
　　说着他便喊住了前方的严钧，没有注意到宋梵清因为不自在红了的耳朵。

　　整个队伍里，常家昱率先登上了顶峰。
　　他耗了太多体力，一路上出汗也没觉得什么，停下来不一会儿觉得很冷，但他后程登得太快，严钧他们还在后头。
　　山上的温度在零度以下，一阵寒风吹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需要帮忙吗？”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常家昱立刻转过头，看到一个裹着羽绒服的男子拿着摄像机站在不远处的石头旁拍照。
　　对方拍了拍自己的背包笑道：“我这里有多余的外套，看你穿得少，可以先借你一件。”
　　常家昱看他笑，心里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好像哪里不大对劲，这个人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是被冻出了问题。
　　对方取了件外套给他，推托了几次，人家很热情，常家昱最后没有坚持拒绝，道了声谢，接过对方递来的厚衣服，暂时穿上避寒。
　　两个人很快做了自我介绍，对方名叫关循，是外籍华人，这次是回国拍摄一组自然写真，同时也准备待个一年半载，好好领略一下这里的大好河山。

　　两个人正聊得死劲，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家昱？”
　　常家昱迅速回头，严钧很快上前，手上还拿着一件厚衣服。
　　常家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冻得不大清醒了，他觉得严钧给自己递衣服的手好像太用力了一点，下颚线也绷得有点紧，漆黑的瞳孔在缥缈的雾气之中显得格外深沉。

　　常家昱穿好衣服，关循又拍了几张照片，准备下山了。
　　两个人投缘，常家昱拿到了对方的名片，简单地看了看就收回了衣兜里。
　　关循临走时说：“我过几天会去B市，有机会的话就再联系。”
　　人走了，常家昱才垂下挥动的手，扭头看向严钧。
　　“宋梵清他们人呢？”
　　他等了几秒钟，没有等到严钧的答案，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对方才侧过头回答：“他们还在后头”
　　常家昱哦了一声，说：“那我们在这里再待会儿，等等他们。”

　　他说完话，严钧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常家昱觉得莫名，在原地站了站，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想什么呢？”
　　脸被骤然一触，严钧这才回神，拉住他冰冷的手在掌心里暖着。
　　常家昱顺势靠在他怀里，视线落在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尖锐的棱角被遮遮掩掩的山雾抹去，显得圆润可爱。唯有站到山顶，才能看清其险峻之势。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山中的空气真的格外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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