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

　　伊娜说：“4月12日，你们的侦察机在蓝杉坠毁，那个飞行员……”
　　维逸打断她：“没死吗？除了这个人，你们还有什么？”
　　“一个换一个，这还不够？”
　　“不够。”
　　“那飞行员你们就别要了。”
　　“又有卫星，又有无人机，那人出于个人英雄主义，开着私人飞机穿过封锁的边境。被敌人击落了，又要拿国家利益来换。他也该吃点苦，你们留着吧。”
　　“全体义赫人都同意你的意见？”
　　“可以给大家解释。该我问了，为什么派你来？”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同意换芝婴，我就抢先来了。”
　　“他们知道你知道自己是离依吗？”
　　“除了当年有直接关系的人，其他人不知道。”
　　维予插话：“她现在叫诺依。”
　　“哦，诺依是你啊！”维逸的反应和维予一样，“那我说我的方案：蓝杉无条件放人，飞机残骸我们不要了。然后，你留下，我在义赫释放芝婴，你们两个永远不许出境，都留在盛都。”
　　伊娜皱眉等了两三分钟，维逸仍没有下文。伊娜困惑地问：“你说什么？那你从头到尾付出了什么？”
　　“我释放了芝婴。”
　　“在义赫！那对蓝杉有什么好处？”
　　“谁管蓝杉怎么样，你们两个改过自新，在义赫好好生活。然后，维予想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问题，是你们的私事。”维逸说着，看了维予一眼。
　　伊娜快疯了：“什么改过自新？我们又不是罪犯！战争中的个人无罪，毕吕有罪，我没有罪。”
　　“我没在跟你说法律，我说的是实务。这是你们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的方法。——更何况，杀图昂西不是战争行为，你的主观意愿根本是复仇……”
　　“什么‘都能得到幸福’！别用那种轻小说的用词混淆视听！我是代表蓝杉来和你谈判的，蓝杉和义赫各有所得，我们各自回家过幸福的生活，幸不幸福不是你决定的。”
　　维逸：“一开始我就说了，我在你外公家出生，所以我把你看作自己人，你应该感到光荣。你的最大利益是留在义赫，给我工作。你看到维予现在的生活没有？如果你从来没有被芝婴绑架，你也应该那样生活，而不是在蓝杉受苦。你没有背叛任何人，只不过是一切恢复原样！”
　　“你这个人真是自我中心到不可理喻。我在蓝杉过得很好，我是代表蓝杉来和你谈的，如果你不把我当做蓝杉人，我们就没的可谈。”
　　维逸转向维予：“你有什么意见要说吗？”
　　“我只是想用芝婴换飞行员和伊娜，没敢有你这么厚的脸皮。你提的通吃方案真叫人耳目一新。”
　　“客气什么，这么久了还什么耳目一新？”
　　“并不是恭维……这里有一个问题，我看过芝婴的笔录，他是个老派爱国者，恐怕不会愿意留下。”
　　维逸：“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去看看他。关了几年性格大变的人有的是。”
　　维予：“是。”
　　维逸：“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只要在二十年内把飞行员要回来就可以。芝婴和伊娜的处理，你看着办。不能损害义赫的利益，其他什么都无所谓。有方案以后打报告。伊娜，你这次来有合法身份吗？”
　　“有，叫南芸。”
　　“那就先用着，在这等结果。不许做违法乱纪的事。万一你被抓了，我支持以一般人的标准量刑。”
　　伊娜看事情交到维予手里，觉得比求维逸希望大，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维逸又说：“伊娜在外面等，我要和维予谈新交通线的事。”

　　伊娜刚一出门，维逸小声问：“怎么样？”
　　维予小声回答：“多谢多谢！万死不辞！”
　　早上，维逸在电话里问：“她来这里干什么？”
　　“来要笼子里那只。”
　　维逸想都没想就问：“用天上那只换吗？”
　　“对。”
　　“你想怎么样？”维逸问。
　　“我觉的，我能让两只都留下，天上那只也要过来，但是要把‘磅磅’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她变成我们的人，帮我们要人，笼子里那只继续关着，关到死。”
　　“……这么有自信啊，你行吗？”
　　“这是第二次机会，我感觉，现在的我可以。”
　　“嗯，那我来让她留下，后面交给你了。”
　　“多谢。”

　　维逸坐在桌子上：“这么多年，你还是过不去吗？”
　　“试过以后才知道，过不去。你不是一样吗？”
　　“我们怎么一样？我妻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就算在盛都这种地方都是珍惜物种。”
　　“伊娜多可爱……”
　　“她这个样子，不能留在盛都，你要把她翅膀剪到飞不起来，才能留在身边。”
　　“像你对齐栏那样？说真的，我觉得那根本是心理变态，那种情节只有出现在色情小说中才算正常。鸟飞鱼跃，人类自由自在，这是生物的天性，人们喜欢鱼，就是喜欢看鱼游来游去，我喜欢伊娜，就喜欢看她自由自在的样子。”
　　“我不管你的个人喜好是什么，我看到危险因素就会提前消灭它。你做不到的事，我会帮你做。明白了吗？”
　　“好吧好吧。”维予没办法，“我会把伊娜训练成奴隶，就像你周围所有人那样。”
　　“还有，千万不能结婚。”
　　“那当然，”维予笑着说，“只是玩玩，我怎么能和她结婚。”

　　芝婴被带进特别接见室，看到伊娜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愣在原地。
　　伊娜知道，芝婴不会还是以前的样子，但她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个人。
　　不再染发，芝婴的头发竟然是花白的。粗暴理成的寸头，加上几年来不经保养的皮肤，让他像个饱经沧桑的老兵。眼角和鼻子上多了几个疤痕，因为牙齿损坏，下巴有点歪。他的脊背仍然笔直，表情仍然桀骜，但这幅样子和伊娜期待见到的差太多了。他的年龄全展露在眼睛里，她突然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同一代人。
　　芝婴没想到是伊娜，回过神来以后，对她展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只有这个笑容和她的记忆有一点重合。
　　然后他看到维予：“呦，好久不见了。怎么是你们两个？”
　　狱警给他解下手铐，芝婴一屁股坐在两人对面的凳子上。狱警出去，屋子里只有三个人。
　　芝婴说：“我没来过这种会面室。在开始之前，先告诉我，这次对话的尺度能有多大。”
　　维予指指角落的摄像机：“这是外交院安排的特别会见，会录像，但加密级别是绝密。如果没有节外生枝，这个录像永远不会有人看到。一旦发生意外，录像会由信息管理部门决定怎么使用。”
　　“我懂了。那么，喂，你，”芝婴对伊娜扬扬头，“最近怎么样？”
　　“我昨天才从北边过来。”伊娜的声音很平静，在那边，我叫——”
　　“诺依？”芝婴抢先问。伊娜和他心有灵犀地一笑。
　　维予心里大叫不好，这两个人一见面就展现出的默契，让他马上变成了局外人。芝婴还操纵着对话节奏，维予完全被压制住了。既已如此，维予决定不和他抢话，他要把自己的意见留在最后。芝婴作为特殊犯人，获得外界的信息应该很少，我面对他有绝对优势——维予在心里对自己说。
　　“恢复邦交了吗？”芝婴问。
　　“没有，我是从黑桥进来的。”伊娜刚说完，芝婴脸上明显抽搐了一下。
　　“你来这干什么？”芝婴生气地问。
　　“我来带你回去。我们现在有个人质，可以换你。”
　　伊娜刚要说出更多细节，芝婴抢先说：“他换不了我。如果是等价交易，不会让你过来。你是被送进来喂鳄鱼的，快走吧。”
　　芝婴看了维予一眼：“昨晚是你们第一次吧？”
　　“不是。”维予知道他在套话，面不改色，立刻回答。伊娜的表情却出卖了维予，她惊慌地解释：“不，我们并没有……”
　　于是芝婴自然知道他们住在一起，并且玩了些恋爱游戏，并且维予在放长线。
　　芝婴又问伊娜：“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直到把你带走呀。”
　　芝婴又看了维予一眼，然后对伊娜说：“赶快离开，义赫不适合你，你应该住在蓝杉。义赫人薄情寡义、满嘴谎言，你自己在这里太危险了。蓝杉人至少还相信道德和理想，就算你暴露了，他们不会太绝情。”
　　维予说：“由你来谈道德和理想，真是可笑。”
　　“‘各为其主’是人类最古老的道德，普世道德才是最近刚出现的新东西。我的道德相对主义让你看不惯，因为这正是道德相对主义的定义。”芝婴不慌不忙，用维予擅长的高谈阔论直击维予。
　　维予强作镇定，笑道：“我知道你为衷夏安排好一切退路，她还出卖了你，让你受到很大伤害。可是不能以偏概全，有几个人像衷夏一样？”
　　芝婴指着维予对伊娜说：“他跟着维逸和秋沚混了几年，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别和他玩游戏。听我的话，快走。”
　　维予拍案而起：“芝婴！”
　　“维予！”他冷冷叫出维予的名字，用狼一样的眼神蹬着对方。这一刻维予觉得自己全被看穿了，他悄悄按下口袋里叫狱警的按铃。
　　芝婴对伊娜说：“如果你在这待下去，不出一个月就会变成情妇，然后被始乱终弃。用完以后，为了让你不生事，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一旦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良心不安……”
　　“胡说八道！”维予怒吼。
　　“就算是那样，你也要回蓝杉！”伊娜看狱警进来了，快速说，“你必须回蓝杉！”
　　芝婴意识到是蓝杉出了事，他又转向维予：“求求你……”
　　他少见的悲哀目光被狱警打断，两个狱警从后面抓住他的双臂，套上手铐，拉出房间。芝婴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顺从地跟他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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