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

　　“这就是你的理由？”莫未问。
　　维予被伊娜拐走，换回一个不认识的幻琪。幻琪从那以后就围在维予身边，晚上不停地打电话，早上在校门口等他。跟着维予上他的课，给他买饮料、带午饭、拉椅子、充电。只在幻琪想为他提书包的时候，维予拒绝了。
　　趁幻琪去拿餐具的空挡，莫未捅捅他：“无法拒绝，这是你告诉自己的理由？其实感觉也不错吧。”
　　维予惭愧地点头：“是还不错……你是怎么才对这种事无动于衷？”
　　“大概就是，一直有名的缘故。暴发户很容易被这种事冲昏头。”
　　看维予困窘的样子，莫未加了一句：“我就说吧，自诩清高的，都是没有体验过功名利禄的可怜人。”
　　幻琪回来了，莫未故意抬高声音：“棘树问得对啊，你到底是希望他们在一起，还是希望他们分手？”
　　维予有点在意地看了幻琪一眼，她正拿出手机和别人打字聊天。
　　“我希望有什么用？”维予说。
　　“你喜欢伊娜啊——”幻琪幽幽地说，眼睛没有离开屏幕，手指还在飞速打字，“我帮你呗——把棘树踢开——”
　　莫未：“你怎么这么好心？”
　　“我本来就知道会这样——有心理准备——无所谓，我已经很高兴了——”即使说着这样的话，幻琪的眼睛还是没离开屏幕。
　　“够了，维予快飘上天了。”
　　维予转移话题：“昨晚，最后怎么样了？”
　　幻琪答：“没怎么样。他们装作两拨人，想在蓝猪里打架，结果……你绝对想不到……”
　　“怎么了？”
　　“呵呵……”
　　“快一点！”
　　“结果无聊透了。图青澄和她的一帮人在那里，和店长很熟的样子，哼……”
　　“哦？”莫未这时想起，昨晚衷夏是接到好多信息，可能是青澄在叫她出去。
　　幻琪继续说：“你知道嘛，棘树不能和青澄起冲突。青澄老赖在店里，就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又去别处玩了。”
　　维予抱头：“是不是这个学校里所有男人和女人都要交叉配对一遍才能毕业？”
　　莫未昨天听衷夏说过伊娜的可疑之处，她和芝婴暗中来往等，不动声色问：“幻琪，伊娜昨天表现怎么样？她对这场胡闹是热心，还是冷漠？”
　　幻琪想了一下：“记不清了，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她本来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小予哥真奇怪。”
　　维予不满地说：“你也不相上下，连棘树也抢。”
　　“我接近棘树，是为了认识你啊！”幻琪坦然地笑着，“谁知道这么快就能见到你，而且你身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像做梦一样！”
　　莫未：“也太直接了，你说这么肉麻的话不会不好意思吗？”
　　“不会啊，我妈给我说，这时候就要拼命表白心迹，这样才能从人群里显露出来。对的人只有一个，而且只能有一个，万一没赶上这班车，下次我们家有可爱的女孩子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妈给你说的时候，没想让你公开说出来！我都替她着急，这是什么傻瓜女儿！”莫未指着幻琪的鼻子说，“听好了，这种事需要技巧，不是一味硬冲就能成功。你要勾引他，欲擒故纵，让他追你！”
　　“为什么？”幻琪托着腮问。
　　“为什么？说到为什么……”莫未看天想了一下，“按照大家的说法，大概是……这样他会比较珍惜吧……”
　　“万一他不追呢？不就流标了？我们家的家训是：贼不走空。”
　　“万一他追呢？你怎么这么没自信？”
　　“冒这么大的风险，换个‘珍惜’？我不要，我不要维予哥珍惜，他可以利用我。喂，利用我一次吧！”
　　维予严肃地转向莫未：“你看这个情况！这让我怎么克制？”
　　莫未：“都说到这份上了，克制什么？利用她，让她去你家洗碗。”
　　“好呀！”幻琪举起手机，“我妈说我今天不用回家了。”
　　维予：“那太好了，我攒了可以手洗一夜的衣服。”
　　“那我要带保姆去。”幻琪拿起手机。
　　“咦，你是认真的吗？”
　　“好了好了！”莫未跳出来踩刹车，按住幻琪的手机，“谁也不要去谁家，先进行纯洁的男女交往。至于你维予，这就是棘树的日常生活，你可以一边体会他的心路历程，一边总结一套办法。”
　　维予很是不安地看看幻琪，幻琪的眼睛里充满期待，这不是对他的期待，是对她自己一个梦想即将展开的期待。
　　“幻琪，来我家吧。”维予说。
　　莫未：“什么？”
　　幻琪：“好呀！”
　　维予心想，来过我家一次，幻琪肯定会失望，然后回到现实，不再做那些虚妄的梦。
　　“先说好了，我家和棘树家很不一样。”
　　“我知道！”幻琪毫不在意。维予对莫未眨眨眼，让他不要多想。

　　幻琪跟着维予穿过弯曲错落的老街区，维予没话可说，她就自己哼着歌。
　　这条老街，在五十年前以先锋新奇的设计闻名于世。五十年的时间让房子外墙的彩色涂料变得斑驳肮脏，让房子里不按常规设计的管线成为邻里间挖墙凿洞的借口，也让这整个街区从新潮学生宿舍，变成孤老独居，以及贫穷小家庭的栖身之地。
　　现在，它稀奇古怪的外形不再时髦，反而是“爷爷辈风格”的标志性建筑。为学生设计的户型面积窄小，无法吸引正常家庭入住。它自以为代表科技发展趋势的设备，后来被证明不是科技发展趋势，反而给安装新型设备造成很多麻烦，学生们更不愿住在这里。
　　它的外形甚至给附近街道规划造成了麻烦，其他房屋建成以后，维予家门口的街道就变成了死胡同。每次回家要绕一大圈不说，门口还停不下任何车辆。
　　不过，维予并不觉得哪里不方便，他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五十年房龄五层楼的最底层，由于附近的建筑物遮挡，家里阳光不好，邻居也很吵，唯一的优点是可以步行去他的小学、中学、大学。维予还觉得没有阳光的房间很清凉舒适，邻居们总是不固定，年年来来去去的，也不会太深入他的生活，这样很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这条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巷子。道路两边传来邻居家嘈杂怪异的音乐、每一家做饭的油烟、大人哭孩子叫的喧闹。维予回头看看幻琪，想也差不多可以劝她回家了。
　　幻琪发现他停下，只是问：“怎么了？”维予只好继续往前走。
　　维予拿出钥匙，打开树荫中一扇油漆斑驳的木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果知道有人会来，我就收拾一下了。”他现在开始觉得不太好意思，不过想到幻琪应该知道赤裸裸的真相，又坦然地把她带进屋。
　　家里东西不多，但杂乱无章，至少十几年没变过样了。他和父亲都无心收拾，刚买的东西和翻开的书到处乱放。
　　家里只有两个房间，父亲的卧室也是父亲的书房，维予的卧室也是维予的书房。两个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房间不合理的设计，和这附近不合理的规划，让这个小面积两室一厅的房子白天也很阴暗。维予打开灯，把钥匙扔到小桌上。“随便坐。”
　　幻琪环视一圈：“你想收拾吗？我帮你收拾吧。”
　　“不用，千万别，我爸回来看到，那像什么样子。”
　　“你父亲也住这里吗？那不是……”幻琪局促地站起来，“我需要换衣服吗？”
　　“换什么衣服。你都到我家了，当然会见到我家人，又不是所有人家里都有好几个楼梯。”
　　幻琪想了一下，还是摘下不太庄重的细长耳钉，又把衣领往上拉了拉。
　　维予看她没有要走的样子，问：“要看我的房间吗？”
　　这大概是幻琪去过的最简陋的房间，维予想。他能看出幻琪对眼前的景象迷惑又好奇，就好像小孩在博物馆看到古代房屋复原图，会千方百计地猜测人类怎么在这个场景中生活，但想破脑袋还是有很多问题无法解决。
　　维予坐到自己的单人床上：“和你想的不一样吧。那我们出去吃饭，饭后你叫人来接你。”
　　幻琪坐在维予边上：“你怎么又想把我推出去？我是没想到你住在这种地方，真是太伟大了。”
　　“啊？你肯定在什么地方理解错了。”
　　幻琪一转头，笑盈盈地看着维予：“既然你能住在这里，我也能。”她的一只手搭在维予的大腿上。
　　维予稍微坐远了一点，低头不看她：“你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孩，你看看这个环境，你想和一个认识了三天的男人，在这样的地方上床吗？”
　　“和你的话就可以。”幻琪又坐过来。
　　维予的心剧烈地跳起来，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种场面。如果是棘树的话……那还用问吗？考虑他又有什么用？

　　大门适时一响，两个人都站起来。
　　幻琪整理好衣服，和维予一起到客厅。
　　卫河极看到维予后面还有一个人，受到的惊吓比维予还大几分。他和维予交换了几个眼神，上下打量幻琪，然后用静如止水的声音说：“哦，有朋友来。我拿个东西就走，今天我要在办公室通宵，不会再回来了。”
　　“爸，这是幻琪。”
　　幻琪竟然露出羞涩拘谨的样子，微微一鞠躬：“您好。久仰大名，我非常荣幸……”
　　幻琪话音未落，卫河极已经用箭一样的眼神把维予射穿好几次了。普通男女朋友见个父母，哪有“久仰大名”一说？维予的脸上写着“我有什么办法”，而卫河极的眼神中分明在说：“怎么会没有办法！好好想总会有办法！没有办法就是没好好想！没好好想就是懒惰……”
　　看到没人说话，幻琪怯生生地说：“我父亲是桓无稽……”
　　卫河极恍然大悟：“是桓无稽，怪不得。”
　　他沉吟一下，请幻琪坐，叫维予泡茶。幻琪坐在下首的单人椅子上，只沾了椅面一点边，后背直挺挺的。维予从侧面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你来这里，你家里人知道吗？”卫河极问。
　　“是，我家人都知道。”
　　“你们家现在谁当家？”
　　“嗯……应该说是，我母亲吧……”
　　“你家还有什么人？”
　　“还有我哥哥。”
　　“只有三口人？”
　　“是。我母亲家还有亲人，但从来没见过。”
　　卫河极点点头：“在那以后，资产就解冻了吧。”
　　幻琪低头说：“是的，我父亲死在监狱里，钱就还给我们了。”
　　一阵静谧后，卫河极又问：“你哥哥现在做什么工作？”
　　“私募基金……融通……那一类的，我也不是很明白。金融相关的……”
　　“是他让你来的吗？”
　　“不是，我认识维予以后，自己想来的……我一开始就很喜欢他……”幻琪的头低低埋着，像个睡午觉的鸭子。
　　卫河极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吧。”
　　维予从厨房跳出来：“很长时间！”
　　“有三天了……”幻琪几乎同时用微小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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