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

　　伊娜刚吃完早饭，正遇上刚起床的花桩。
　　花桩穿着充满夏日气氛的热带植物短裤，一看到伊娜就跑过来：“今天去买衣服吗？好几个牌子的秋季款都在今天上！”
　　伊娜露出愁容：“算了吧，我还没醒酒，现在听你说话都头疼。”
　　花桩露出狡黠的笑意：“这次就放过你，我听说昨天晚上棘树到我们楼上了，你多休息一会儿是应该的。”
　　“喂！”伊娜不知道花桩一大早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她并不在意，也佯作气恼地吼了花桩一声。花桩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伊娜犹豫，是不是应该让花桩留在家里，不要跑到人多的地方。
　　花桩是伊娜在盛都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熟识的第一个普通人。伊娜一直暗暗地观察花妆，模仿她的口音、喜好，和肆无忌惮的态度。这是伊娜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一个人在极少的束缚下长大是什么样子。
　　在花桩看来，被别人忍让、关怀，是那么理所当然。伊娜努力模仿那种姿态，大概在外表上还是比较像吧。
　　伊娜很喜欢花桩，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提醒花桩。这时候，不能犯一个错误。
　　早饭后，伊娜已经比较镇定了，可以仔细地思考整件事。
　　餐厅的新闻台在播无关紧要的动物新闻，这说明还没发生任何事。一旦开始爆炸，马上会成为插播头条，就算不去搜索，所有相关信息都会推上网站首页。那时候倒是马上能知道前因后果，不过，那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这的确是一件大规模行动，他们会选择什么时间？一般来说，这类攻击会选在早上上班时间，除了挑选人多的时间段，也因为参与行动的战士难以承受压力到下午。前一天晚上会整夜进行宗教式动员，到了早上，所有人一起出门，玉石俱焚。如果多拖一会儿，战士可能会被拉入世俗环境中，而失去自杀的勇气。
　　选择早上攻击，也可以给社会一整天时间讨论发酵，产生最大的恐慌效果。不过，参与的战士们一般无暇考虑到这一点。
　　如果可以忽略心理压力，伊娜认为下班时间才是攻击的最佳选择。在疲惫的人群中，炸弹更有可能被隐藏在阴暗的角落，战士趁乱逃跑，保存性命。但是，“自杀”也是恐怖主义的一部分。以弱斗强，首先自己要视死如归，才能给强大的敌人造成震撼。
　　伊娜想到这里，又想起那一秒钟午昊看着她的表情。视死如归吗？还是茫然和惊恐呢？如果能看仔细一点就好了。
　　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呢？他知道他有可能杀死我吗？还是说，因为自己也去赴死，所以对别人的伤亡毫无感受？
　　几个男人同一时间从蓝杉方向到盛都暂住，就算他们分散成一两个人的小组，时间长了也会引人注意。小午昊已经在踩点了，四十八小时内一定会行动。
　　那么地点……地铁、公交车、商场、公务机关、学校、机场……有太多可能的目标了，到底在哪里？
　　对了，他们不可能开车来，用□□租好几辆车也很危险。所以主要还是依赖公共交通，他们一定在公共交通能到的地方。伊娜凭借记忆，努力回想那附近有什么交通线。
　　伊娜又想，还要考虑这次行动者的能力。十六岁的小午昊能参加什么高端计划呢？就算他是最弱一环，这组人的平均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假如要来组织一次高难度的定时爆炸营救行动，一定不会带午昊来，也不太可能搞成自杀炸弹。
　　以小午昊的智商加一个标准偏差作为这组人的平均智商，这次行动不太可能去挑战机场、机关那一类戒备森严的地方。连商场都不太可能，商场超越了小午昊这个土包子的舒适区。这次行动很可能是以交通枢纽为中心的，看到午昊的地方似乎离一个轻轨站很近，那趟线路……具体在这条线路的哪里引爆呢？还是说哪里都可以？

　　伊娜看看时间，差不多可以去图书馆了。她跑到图书馆，发现每一台电脑都需要学生证号登陆，而且都在监视器范围内。她连公用电脑都不敢用，只好找到近期的报纸，在角落快速翻阅。她也不敢看太久报纸，以免有人记住她。
　　报纸上一无所获。十年来，蓝杉已经不是新闻焦点，就连那里的洪水地震都不会上报。
　　随着时间过去，伊娜的焦虑情绪越来越严重。明天就是星期一，就是明天早上……伊娜坐立不安，快要疯了。
　　她回想昨天晚上芝婴的样子，除了比平时更有攻击性，他没有对伊娜发出任何信号。如果有什么重大变故导致这次行动，芝婴不会到昨天还保持着轻松心情，还有闲心去伊娜的工作现场视察。
　　伊娜不敢用电脑查，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有规模的攻击用了五个肉弹，安排在三个地铁站和两辆公共汽车里。再上一次是三个炸弹，在军人纪念日由三个老师级别的人带进国会议事堂、首卿府邸和纪念碑周围的人群。这两次行动都是用几个月时间计划的。
　　难道芝婴也不知道这件事？
　　伊娜开始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
　　她只知道，在她的周围有一个联系人、一个监督人。芝婴是联系人，她甚至不知道监督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芝婴和上级有什么关系、芝婴是否认识监督人，监督人是不是在她的生活圈中。
　　非常有可能的是，在这个城市有很多像伊娜一样的人，他们都听从同一个联系人指挥。监督人不轻易行动，以确保永远暗中监督。
　　为了缩小信息扩散的范围，重大攻击行动很有可能瞒着伊娜，但是不让芝婴知道，似乎不太可能。芝婴在这里发展了这么多年，不会任由他被误伤。芝婴知情以后，就算不会提醒伊娜注意，也不会故意在这时候跳到棘树眼前。这么看来，这不是一次精心组织的行动。
　　伊娜又闭上眼睛，回想看到小午昊的那一秒钟。那真是午昊吗？
　　上一次看到他是在两年多以前，他个子长高了，但是脸变化不大。伊娜不至于连这也认错。而且，他不是也看着伊娜，明显是认出了她。
　　难道说他和伊娜一样，被派来潜伏？伊娜皱起眉头，他们一个学校就有两三百人，蓝杉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学校”。以小午昊的工作能力，他理应一直在后方做支援。很难想像有任何行动非要启用这个人不可。
　　还是说他根本是来观光的？只是因为太笨，才拿着不合适的行李，摆出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呆脸，半夜在酒吧街不知道该走入哪一个？

　　终于挨到傍晚，芝婴应该上班了。伊娜不在乎芝婴是否生气，就算被别人看到，星期天去个酒吧还是正常的。她现在必须见到芝婴！
　　伊娜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芝婴的时候。
　　到盛都的第三天，她用蓝杉给她的钥匙打开“蓝猪”后门，沿着黑暗而弯曲的甬道走到前面。每天晚上，联系人都在吧台后面等待别人来见他。
　　伊娜敲敲门，走到他面前坐下。联系人看了她一眼，熟练地拿出一杯气泡水：“一路辛苦。”
　　伊娜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嘴唇。联系人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他不像伊娜接触过的任何一个“老师”。他非常像盛都的人，装扮精致，老于世故，看不出年龄，面无表情时也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公开的名字是芝婴，你这样叫我就可以。”联系人说。
　　不知道他是第几个“芝婴”，真是方便的代号。
　　“你喝酒吗？”芝婴问。
　　伊娜嫣然一笑：“七度左右的，给我一个惊喜吧。”这是她自然流露出的演技，她已经装成“西都富裕家庭的高中生”一段时间了，面对很像盛都人的芝婴，她不知道还能怎样面对他。
　　芝婴叮叮当当了半分钟，端上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高脚杯，里面是牛奶。上面搭着一根烧烤串的木棍，只有这么长的木棍才能搭到这么大的杯子上，木棍上穿了两个迷你甜甜圈。
　　“甜甜圈马提尼。”芝婴说，“你还是适合这个，吃了就回家睡觉吧。”
　　伊娜看了芝婴一眼，端过杯子，喝起牛奶。
　　芝婴摸摸她的头：“一个人很害怕吧，没关系，有我在这里。只要你听话，不会有事的，很多人还觉得这里很好玩呢。”
　　伊娜喝着牛奶，透过杯壁的奶渍偷偷观察芝婴。他微笑看着伊娜，又说：“立不立功主要看运气，如果运气不好，你混混日子就回蓝杉了。——当然，你能立功更好了，我也有几年没升职了。”
　　伊娜这时候就下决心，一定要立功，让芝婴升职。我要和芝婴一起努力，把盛都，以及整个义赫国，带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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