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

　　日光不似先前炎热，一阵风过，使人无比惬意。
　　滕会吉走着，听到头上有鸟儿振翅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低低飞过的是只羽毛油亮的乌鸦。他只觉眼熟，快走几步循着跟去，只见乌鸦正落在远处一人的肩头——竟是郦锦华站在巷口。
　　滕会吉一阵欣喜，连忙疾奔过去，这几日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想一吐为快。直到近前，他才留意，小道姑正在一个手推车前喝梅子汤。
　　见有人来了，车旁的老汉吆喝道，“上好的乌梅熬制！消暑解渴，燥热全消！上口冰凉，甜酸适中！”
　　小道姑闻声转过身来，嘴唇喝得紫红，手中细瓷白釉的小碗中盛了浓稠黑红的汤汁，碗壁上还挂了一层红印，一股醇厚的酸甜弥散在空中。
　　郦锦华见了小滕，笑道，“你也来了？”随即摸出几个铜板弹入钱匣，开怀道，“那正好！请你喝上好的梅子汤！”
　　“你怎么在此？”滕会吉试探道，很是疑心她方才便在盛祥的宅子里
　　“来喝梅子汤啊！费了些功夫才找到这家的。”小道姑肩头的乌鸦叫了一声，随即被她赶走。
　　“我还道你……”
　　“你怎么没去找你的盛二公子？”郦锦华揶揄道。
　　“找他怎么？难道……你觉得他家有事？”滕会吉觉得她话中有话。
　　“极可能，”小道姑喝了口梅子汤，顽皮笑道，“那盛祥的言谈举止间虽带些纨绔子弟的习气，为人却诚恳慷慨，还不算讨人厌，只是他面上带赤，不日定犯是非口舌，便是官司讼案也说不定……”
　　“会有牢狱之祸吗？”
　　“那倒未必，且看他近日与何人往来吧，若得贵人相助，便可真正遇难成‘祥’！”
　　滕会吉心道，今日之事难道还不算口舌是非？恐怕是抵得过了！
　　小滕又问道，“可知因何事而起吗？”
　　“看不出。”郦锦华摇头道，“师父于‘相’上不大通，据他老人家自己说也只略知一二，那传到贫道这里便连皮毛都谈不上了。”
　　“哦。”小滕故意说道，“这盛家二公子刚回故里，能有何事会招惹上官司呢？美色？钱财？难道还能是命案不成！亦或是谋逆篡位？”
　　郦锦华见他开始胡说八道，知道他此时定是神思散乱，本想把颗石子弹到额头惊醒他，又觉得他今日已颇为不易，遂改了主意，悄悄将一颗香丸弹到小滕袖中。
　　滕会吉神思游荡之时忽觉鼻尖一阵清凉，同时心静神宁，知道是小道姑使了手段。
　　只听郦锦华道：“上天虽不曾赐予凡人完满的一世，然喜忧兴废总是轮流来至身旁。”
　　滕会吉听了，也暗暗想到：人，总是不该抛却希冀与企望的。
　　小道姑又道，“譬如喝这梅子汤，有的人一饮而尽，有的人则含在嘴里反复品味，不舍咽下。每人有每人的喝法儿，每人有每人的活法儿，最终却大抵不过是一样下了肚子的。”
　　“难道，我们凡俗之人，与你们修行之人也都是一样的了？”
　　小道姑深深看了小滕一眼，“都在人世间，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不然，为何着意‘清心寡欲，不问世事’这几个字，就是由于难为，才特意提出的嘛！”
　　“便是老君临凡，化作凡人，亦有所限，否则所化的便不是‘凡人’了。”
　　“正是如此。”
　　那家的梅子汤果然味美，滕会吉与小道姑一连喝了六七碗。
　　徐徐走在路上，滕会吉不由将今日的险情与前几日作比，忽然感叹道，“许真人，神人也！”
　　郦锦华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觉得许师姐是变戏法的？”
　　“若说你嘛，那保不齐是这样。许真人嘛，那可是许真人啊！”
　　“我该求许师姐一件事！”
　　“你也想学那个？”
　　“不是。是求许师姐把你变成兔子。”
　　“为何是兔子？”
　　“因为兔子是哑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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