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名侍浴

　　死士们见夜白走近，纷纷抬头等待他的命令。

　　“下去吧，不关你们的事。”夜白看看已经慢慢接近道边岩石的雪斯羽。

　　“可是，主尊……”显然这些死士在此是有使命的。

　　“远远跟着也无妨。”夜白见雪斯羽准备绕到岩石后面去，连忙丢下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夜白急匆匆转过岩石，见到那个娇小的身影并没有走远，正在原地等着他，心里一阵欢喜，加快脚步追到雪斯羽身侧。

　　“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夜白跟雪斯羽并肩看着眼前的壮丽景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顶过天下所有的能工巧匠……”

　　夜白因为内心的雀跃，喋喋不休的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雪斯羽，她此时浑身紧绷，用力不让自己的身体颤抖，可是不受控制的眼泪，早已布满了脸颊。

　　夜白一直听不到雪斯羽的回应，甚至连一句反对自己的话也没说，才发现了她的异常。

　　“你、你哭了？”夜白看着雪斯羽满脸的泪水，只觉得自己的心疼病好像又发作了。

　　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心口，一只手慌乱地抬起，想帮雪斯羽擦去泪水，可是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雪斯羽的脸，就被雪斯羽一把拉住。

　　“这里是玉龙雪山对不对？”雪斯羽急切的望着夜白，连连发问：“这里是地球、是华夏对不对？这里是云南对不对？”

　　夜白完全没听到雪斯羽嘴里哇啦哇啦说了些什么，他的双眼定定的看着雪斯羽紧紧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感受着自己掌心触到的冰凉、细腻。

　　他惊讶的发现，他的心竟然一点也不痛了，不但不痛，还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断的从两人相握的双手，流进他的心里。

　　那份温暖是夜白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让他觉得喜悦，觉得感动，觉得愿意全心全意的相信她，觉得愿意为了她赌上自己的全部。

　　“雪斯羽，我答应你，跟你去找盐矿！”夜白颤抖着用力握紧雪斯羽的手，信誓旦旦的说：“以后我再也不会绑住你，再也不拿走你的声音，我会相信你，即使你无礼的冒犯我，我也不会再生你的气。”

　　雪斯羽听着夜白答非所问的话，眼中的泪水落得更急了，她回头又看了一眼白色的积雪和黑色的岩石，以及由远及近、连绵不断的十三座雪峰，那宛若腾跃的白色巨龙一般绵延的山脉，让雪斯羽的心不断往下沉。

　　她不会看错，此时她正站在云南丽江玉龙雪山群的山顶，全山十三座山峰由南向北纵向排列，是北半球最靠近赤道的终年积雪的山脉。

　　所以韦一说从北方蛮族运来的羊死了大半，因为路途遥远而艰险。

　　所以地宫可以一层层的深入下去，因为根本就是掏空了山体内部。

　　所以地处南方却能建起梅园，因为这里有欧亚大陆距离赤道最近的温带海洋性冰川，这里是终年积雪的玉龙雪山群峰顶。

　　可是，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命运更是玩弄人心的个中高手！

　　据雪斯羽所知，这里距离云南的楚雄州盐矿有一千多公里，距离方便提炼的青海茶卡盐湖有三千多公里，这样的距离，在如此落后的古代，以她和夜白的身份处境，又怎么可能轻易到达呢？

　　“你告诉我，白国有多大？”雪斯羽拉着夜白一起蹲下，用手指在雪地上画出玉龙雪山的位置：“白国和相邻国家的边界在哪儿？有什么山？或者有什么河？”

　　一边说着，雪斯羽一边凭借记忆，迅速画出了附近丽江古城、虎跳峡以及玉湖的位置，想了想她又画出了长江、黄河的走向，顺便还沿着江河的走势标注出几座名山的所在，末了她紧张的看着夜白问：“怎么样？你说你曾去过很多地方的。”

　　详细的比例尺地图，在这个时代肯定是没有的，即使是大国王室之中，也很少能找到涵盖整个华夏的地图，在一些弱小的国家，能有张王城周围的粗略图，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珍宝了。

　　可是，雪斯羽却在一眨眼的功夫之间，寥寥几笔，就在雪地上为夜白勾勒出华夏大地的全貌，还标注了各个名山大川的位置及走势，仿佛整个华夏都早已被她装进心里一般。

　　夜白瞪大眼睛看着雪地上的线条，之前那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再次跳了出来。

　　也许，她真的是上天派来帮助他的使者。

　　“怎么了？画的太简单了吗？”雪斯羽见夜白傻愣愣的，索性指着图上的标记为他解释起来：“这条江从白国流经的，叫什么？长江吗？”

　　“不是，叫明江。”夜白尽力压下心中的震惊，试着配合雪斯羽的思路，回答她的疑问。

　　“明江？”雪斯羽想了想：“你好像说过，青国占据着明江和青岭。”

　　“对，这里是青岭。”夜白小心翼翼的指向秦岭所在的位置，生怕不小心弄花了雪斯羽的地图：“明江到青国这里要宽很多。”

　　“那这条河呢？”雪斯羽指着黄河问。

　　“我没有去过北方蛮族，这条河似乎是南北界河，但是又不大像，我不能确定。”夜白犹豫着，他曾在前国主那里见过一张罕有的华夏山河图，上边的界河与雪斯羽画的这条河位置接近，但是走向却不尽相同。

　　雪斯羽点点头，黄河在历史上曾多次改道，她相信夜白说的南北界河应该就是黄河无疑。

　　“刚才你跟你母亲提起过‘万国大会’，是南北方都要参加的吗？”

　　“不是，”夜白摇摇头：“自从大汉被匈奴击败，中原地区就分裂成了无数的小国，匈奴占了界河以北，却一直没能继续南下，后来匈奴内部各部落势力冲突不断，也各自建了国，才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万国大会’只是界河以南各国的大会，没有一万个国家，几十个而已。”

　　“匈奴击败了大汉？”雪斯羽的眼睛都瞪得凸了出来：“什么时候？”

　　夜白看着雪斯羽吃惊的样子，不禁有些遗憾，心里装着整个华夏大地的人，竟然不读史书吗？

　　也许，神的使者不需要知道过去发生的事？

　　“按照史书上记载，应该是一百多年前。”夜白看着雪斯羽目不转睛望定自己的眼神，决定以后多跟雪斯羽说说史书上记载的往事。

　　“那……”雪斯羽咽了咽口水：“汉朝最后一个皇帝是谁？”

　　“汉武帝呀！”夜白从没像现在这么庆幸，因为无聊自己读了那些史书：“他真是一个好战的皇帝，明明可以和亲，偏偏要跟匈奴开战，结果丢了祖宗的江山，造成中原地区如今的局面。”

　　雪斯羽腿一软，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汉武帝输给了匈奴，丢了江山？

　　卫青呢？霍去病呢？

　　之后的三国鼎立、英豪辈出呢？

　　魏晋那些风雅放逸的士族文人、旷达之士呢？

　　直到此刻，雪斯羽终于相信，那些玄之又玄的平行宇宙理论，竟然都是真的。

　　那么前一个世界的自己呢？

　　是否已经摔下山崖、尸骨无存了？

　　夜白当然不知道雪斯羽心中此刻的惊骇，他还在滔滔不绝的显摆自己的历史知识：“其实，汉武帝之前的大汉皇帝还是很有作为的，有汉高祖、汉文帝、汉景帝……”

　　“嗯，轻徭薄赋，文景之治。”雪斯羽轻轻跟了一句，利落的从雪地上站起来，两下拍干净身上的雪：“走吧，该回去了。”

　　“呃？”夜白下意识的也跟着站了起来，低声念着雪斯羽说的那两个词：“轻徭薄赋，文景之治，史书上没有写过啊？”

　　回去的时候，夜白和雪斯羽还是一前一后默默前行，只是雪斯羽再没有了来时的渴望和期待，只剩下混乱之后的坚定，而夜白也不再是徘徊迷茫的，他也下定了他自己的决心。

　　夜幕降临，青梅夫人却不让芸娘掌灯，她独自端坐在窗前，透过微微开着的窗缝，目送那两人走进地宫入口。

　　“你说那孩子会是谁？”青梅夫人没有回头，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要不……把花月叫来问问？”芸娘低声试探着应了一声。

　　青梅夫人没有吱声，静静的坐了一会儿，重重的叹息一声：“算了，我老了，这些事管不了，也不想管，既然夜儿那么在意他，就先放着，看看再说吧。”

　　“是，”芸娘想了想，踟蹰着补了一句：“我看那孩子，倒是个好的。”

　　“哦？”青梅夫人闻声回头，芸娘很少在她面前评论一个人，而且还是仅有一面之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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