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每晚都见鬼[聊斋]

作者: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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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差阳错示敌以弱,正人君子壁角偷窥


      却说申屠景本怔怔盯着司马瑛呆看,只觉得这个妹妹似乎哪里见过,正神思不属时,忽觉心神一荡,似乎有个声音在焦急地呼唤自己,心口怦怦直跳,几乎站立不住,急忙用手捂住心口。

      适才消失的八大王恰又出现,急切道:“恩公,天已大亮,您在宫里的傀儡快撑不住了,还请恩公速速回魂。”

      “莫非那替身只在夜里有用?”申屠景慌忙进屋,抓住一只毛笔,扯过一张纸角,飞快留下“急事,外出,勿念”六字,撂笔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还请恩公先还驾则个。”八大王道。

      申屠景刚要问他如何回宫,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阵金光闪过,再睁眼,他已躺在龙床之上,身边正围着钱太后并许多宫人。

      钱太后乍见申屠景睁眼,眸中闪过一抹难言神色,口中却道:“李院首,你快来看看,皇帝可是没事了?”

      跪在地上正不断擦额头冷汗的太医院院首听见这话,如闻纶音,膝行几步上前,告罪一声,搭上申屠景腕脉,良久方道:“陛下脉象沉稳有力,面色红润,正是龙体康泰之象。”

      “龙体康泰?”不等申屠景说话,钱太后已抢道,“那为何适才无论哀家如何呼唤,陛下就是不醒?”

      钱太后没说的是,她适才摸着申屠景的手背、脸颊,只觉得入手冰凉,如同、如同将死之人一般。

      “这……”李院首也答不上来。莫说钱太后疑惑,其实就是他,前后两次搭脉,结果天差地别,也是吓得够呛。
      他可是好险就要说一句“陛下驾崩”!
      似皇帝这等“死而复生”之脉,他生平也是头一遭遇见。

      两人这边厢对话,申屠景却已听八大王解释完了事情经过。

      原来他在宫里的替身是白狐主用狐毛织的假人,形神兼备,就是不能持续太长时间,且一到天亮就会逐渐冰冷僵硬。若申屠景一直不回还,假人长久感受不到他的神魂气息就会现出原形。

      “朕无事,只是叫梦魇住,背过了气,母后勿要忧心。”申屠景嘴上如是说,心里却还在想着钱太后见他醒来时脸上一瞬闪过的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放松的神情。

      “陛下九五至尊,有龙气护体,怎么会被梦魇着?”钱太后皱眉问道。

      她这问题更没人能回答得了。

      似是也知自己说错了话,找补道:“陛下既无事,便好生休养。哀家先回宫了。”说着,便起身离开。

      申屠景心里烦闷,闻声闭上眼假寐,也未出言相送。

      钱太后却顾不上这许多,着急回了慈宁宫。

      慈宁宫内,赵璃正端坐饮茶。

      钱太后匆匆步入,立刻抬手挥退宫人,迫不及待问道:“可是那囚龙阵应验了?”

      赵璃闻言,挑一挑眉,慢条斯理放下茶盏,缓声道:“太后慎言。什么囚龙阵,臣并未听过。”

      钱太后也自觉失言,整了整面色,在赵璃上首坐下,也喝了口热茶,方觉出自个儿喉咙干渴。

      “今个儿陛下无故沉睡不醒,起不得身,李院首把过脉后,面色大变,几乎说出不祥之语。且哀家亲自下手摸过,当真如——一般,可是后来却又突然醒转,还面色红润,神思清明,与常人无异。不知赵相怎么看?”钱太后道。

      赵璃眸中幽光一闪即逝,左手下意识摸上右手拇指的玉扳指,沉吟道:“这,既然陛下如今已安然无恙,不知太医又是如何说?”

      “哼,那群太医不过庸医尔。”钱太后冷哼一声,“倒是陛下自言为噩梦所魇方有此遭。不知赵相以为然否?”

      中了囚龙阵,的确是龙气日弱,气息渐奄,终至暴毙,倒也和申屠景此刻情状相符。

      赵璃见计划进展顺利,志得意满地点点头。

      钱太后见状,一时心头五味杂陈,面上不由显露。

      赵璃老奸巨猾,又和她多年情分,立时看出,四下一扫,见无一人在侧,起身踱步到钱太后面前,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温柔道:“不是你心狠,实在是五指尚不能一样长。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承佑已然长成,难不成你能忍心看他一生居于人下,只能做个闲散王爷,甚至有一日东窗事发被亲哥哥赐死吗?”

      钱太后听见“赐死”二字,整个人都颤了一颤。申屠承佑的身世一直是她心里一根刺,虽然无人追究,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瞒过了十三年,但谁能保证能瞒一辈子?

      赵璃说得对,要想保申屠承佑平安,只能把他拱上皇位。

      至于阿景——钱太后闭了闭眼,将臻首埋入赵璃怀中,任眼泪滑过眼角,渗进他的蟒袍内,再寻不到半点痕迹。

      话分两头。
      这边厢小陈氏天不亮赶到姑姑家送节礼,还不到晌午便已返回。

      小陈氏一路行得匆忙,压根没留意到身后多了一条尾巴。

      直到她推门进屋,司马瑛才从巷口转出来,一身出门采买的农家姑娘打扮,歪靠在王家门前大树下乘凉歇息。

      她原是大家出身,不幸落难,方流落市井,本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个小叔叔乃茅山道士,术法精通,她从小跟着学了不少驱鬼除妖的本事。

      之前在孟家听了小陈氏的叙述,司马瑛便觉得那王生性情突然大变,八成是被鬼狐所迷,不忍看小陈氏孤苦无依,方特特跟踪她来家看看。

      司马瑛一面摇着手中巾帕,一面偷眼打量王家。倒是规规整整的院落,只是东南角阁子上空隐隐有阴云翻卷,似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此处徘徊不去。

      司马瑛将这些异常看在眼里,刚要转身离开,迎面撞见一个穿白衣的秀才。

      司马瑛闪身退步,要让过来人。哪知那人脚步虚浮,面色发青,竟不管不顾直朝司马瑛身上扑来。

      司马瑛剑眉一竖,素手借着袍袖遮挡,一拦一推,使个巧劲,就把那秀才推出老远,直撞到墙上。

      秀才吃痛,这才大梦方醒似的,“哀哀”叫出声来。

      司马瑛瞅了瞅他的脸色,鬼气萦绕,肩头阳火衰微,显是被恶鬼颤上了,有心救他一命。刚要开口想起自己还做姑娘打扮,又听见王家院内有脚步声响,不欲多事,悄悄在他身上拍了一道灵符,转身快步离去。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却是小陈氏。
      小陈氏目光一扫,见王生软倒在院墙边,口中还哀呼不绝,慌忙上前搀扶他,“相公这是怎么——”

      小陈氏话没说完就吃王生一脚踹在小腿上,“勿那懒货,相公家来久久不见你开门,莫不是想我痛死在外头?”

      王生欺软怕硬,明知道适才打他的是一女子,却也不敢追上去,只敢把气撒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小陈氏小腿刺痛,却敢怒不敢言,咬牙扶着王生进院,才要把他往正屋里送,王生却甩开她的手,径自往东面阁子走去。

      “相公既然身子不适,那阁子内又空无一人,不如……”小陈氏得了司马瑛指点,也觉得王生近来行止异常,日日歇在冷冰冰的阁子里不说,还不许旁人靠近,有心打探一二。

      谁知她才开口,就吃王生啐了一口,“呸!爷的事也是你管得?”

      小陈氏被他一喝,再说不出话,只得眼睁睁看他去了东阁。

      而申屠景既已误了早朝,干脆借口生病,余下的早朝也都不去了。至于何时痊愈重新临朝,他不提,赵璃等人更不会提,干脆就糊弄过去。

      好不容易等身边人都散尽了,申屠景披衣下床,悄悄摸到宫墙处,拨开杂草,果然看见一处老鼠洞。

      “叽叽,叽叽。”申屠景像模像样冲老鼠洞叫了几声,奈何里面半点声响也无。
      他还不甘心,想起八大王说就住在他泰安殿西侧深井中,又避了人摸到井边。

      申屠景探头朝井里看去,只见井水清冽,似乎能看到井底,可是凝眸细瞧,又只觉水波微漾,什么也看不清。

      “八大王,八大王……”申屠景压低声音呼唤。

      井口嗡嗡似有回声,可却没有八大王的身影。

      申屠景苦恼地直撇嘴,手指敲在井台上,十分不甘心,唯恐昨夜至今晨经历只是大梦一场。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泰安殿的大小宫人看了个清楚明白。

      内侍福海眼神古怪看向大宫女木槿。木槿同样满头冷汗,不停冲身边宫人打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切莫惊着了申屠景。

      申屠景还当是他声音太小,八大王听不见,一咬牙,撩起袍子,半截身子探进井里,右手笼在唇边,“八——”

      “八”字刚出口,申屠景就被一拥而上的宫人拦腰搂住并飞快抱离了井沿。

      “陛下龙体珍贵,怎能身赴险地?”
      “陛下当心!”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

      申屠景还没怎样,整个泰安殿都炸开了锅,转眼儿消息就传到了慈宁宫。众人都以为申屠景中了邪,青天白日的竟要投井。

      泰安殿大小宫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申屠景一人身上,哪能眼睁睁看着他做出傻事?不仅将他抱离井沿,还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
      以至于整个白日,申屠景什么事都做不成,太阳还没落山就钻进了被窝里要睡觉。

      众人巴不得他早点歇息,配合地熄灯关门,只是门口却留了大小七八个人,全都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听着里间动静。

      申屠景见宫人散去,才想着该怎么借体,心念一动,眼前就泛起金光,急忙睁大了眼想瞧个分明,却已换了天地。

      正在院子里洗衣裳的陈氏忽然听见儿子房里传来声响,疑惑抬头看了看紧闭的门户。并没听见开门声音,儿子是何时回来的?

      就站在他清晨离开的矮桌旁的申屠景也没想到他是从哪来到哪去,听见门外陈氏呼唤,忙道:“娘,是我。我、我回来了,见娘亲在忙又顾着思考文章就……”

      陈氏向来知道自己儿子有些呆气,也不在意,笑笑道:“无事。可用了饭食?你表姐带来的粽子还给你热在灶里,快用些。”

      申屠景想起早上见的那个瘦弱妇人,不禁问道:“表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氏见他询问,也有心让他替侄女撑一撑腰,便把白日的事全对他说了。

      申屠景不听还好,一听君子毛病又犯了,确信这个表姐夫是养了外室,竟然宠妾灭妻如何使得?顾不上吃粽子,与陈氏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陈氏拦他不住,索性坐回去,接着洗衣裳。

      申屠景一时义愤闯出门来,走出老远,才想起来不知小陈氏家住何处。脑海里隐约有孟景记忆,可他哪里走过这乡野小道,三拐四绕就迷了方向。

      正手足无措间,忽然看见不远处路口一道高挑修长的女子倩影飘过。

      “是她!”明明未看清形貌,申屠景却确信定是早上才见过的司马姑娘。

      “这般晚了,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是要作甚?岂不危险?”申屠景如是想,腿比脑袋快,拔腿就追了上去。

      司马瑛在王生身上拍了一道灵符,遇鬼就会给她示警。此刻司马瑛手中便另有一符,其上朱砂明灭不定,显见得那头王生已然遇鬼。

      事急从权,司马瑛不及更换装束,背了宝剑便赶出门,这才给了申屠景可趁之机。

      哪知司马瑛脚程甚快,待她走到王家,寻到东边阁子外,三两下越墙而入时,申屠景才气喘吁吁追到院墙边。

      看着那一人多高的院墙,申屠景摩拳擦掌,蹦了又蹦,愣是没攀上墙头。
      想起适才司马瑛潇洒飘逸的身姿,申屠景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都跟踪到了这里,他也早认出了这是小陈氏的家,更加好奇司马瑛为何夜半登门。

      申屠景顺着墙根摸索半日,终于找到一处破损了的储水缸,颤巍巍踩着缸口翻进院内。

      申屠景还要辩明方向,却见东阁只一小屋还有灯火,而司马瑛正伏在那阁子窗外窥探。

      他蹑手蹑脚挪过去,刚要开口说话,司马瑛却扭头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申屠景便是一噎,奇怪自己突然出现,怎地司马瑛半点也不惊慌。

      殊不知,他踏缸翻墙的动静实在太大,要不是司马瑛认出是他,早把他当毛贼抓了。

      申屠景心底虽奇,到底疑惑更甚,也学着司马瑛的样子,以指沾唇,捅破了窗户纸,凑眼上去瞧。

      司马瑛素知他有些呆子气,还当他要纠缠,没想到他这般会有样学样,刚要劝阻,就听申屠景“啊”地一声大叫,整个人从窗户上弹起来,一个屁股墩,坐倒在地。

      “鬼,鬼——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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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演员》
    申屠景五体投地贴墙下溜,心里却想:看我飞龙在天,踏雪无痕。
    眼见司马瑛在前偷看,笨手笨脚挪步过去,却自以为潜行无踪,还想吓她一吓。
    早就被身后墙皮脱落、树叶乱响的声音刺激得耳膜生疼的司马瑛僵硬着身子勉强不回头去看,腹诽:这年头,配合演出真不容易啊!
    小天使们,收藏评论来一波呀!作者比申屠景还软萌,坑品优良,欢迎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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