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三郎

　　虽然说只是出门玩一玩，但对于司马漾这样皇室宗亲来说，仍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在收拾了数十日行装，又准备了几十个可靠的侍卫，最后再确定好了路线，准备了路上可能会用到的各种文书等等，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又因为司马渭和司马沁担心自家弟弟在外面出了什么岔子没法收拾，还特地把以前跟着他们父亲的以为老侍卫长给请了出来，让他陪着司马漾一起去颍州。

　　这么一番折腾，最后司马漾离开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秋意浓浓。

　　他骑在马上乐呵呵地往城外走，在城门口遇着了特地来送自己一程的司马溪，两人插科打诨了一阵，并且许诺一定给他带很多很多小玩意回来，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相互道别。

　　.

　　那老侍卫长名叫孙勤，早年是跟在司马漾的爹身边，后来因为忠心耿耿，又与老王爷关系好，就直接留在了王府里面。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些，在王府里面并没有再担任侍卫的责任，但还是会常常帮着训练新来的小侍卫们。

　　他骑着马，极有分寸地落后了司马漾半步的距离，跟在他的身侧。

　　他看着自己前面英姿勃发的司马漾，倒是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老颖王司马钿。

　　想着他又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子类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不必感慨太多。

　　正满腔感慨当中，忽然见前面司马漾回了头，看向了自己，口中还道：“孙——叔，你别不吭声也不讲话呀？”

　　蓦地被喊了一声“叔”，孙勤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忙摆手道：“小殿下，这样可就乱了尊卑……”

　　“嗨呀，在外面呢，我们就装作——装作是商队好了，你看我已经让他们把王府的那些仪仗都收起来了。”司马漾摆了摆手，“出来游山玩水嘛，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孙叔，你以前出过京城吗？”

　　孙勤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听从了司马漾的安排，道：“从前是出过的，以前老殿下还在的时候，我常常去颍州看当地民生。”

　　“颍州好玩吗？”司马漾问。

　　“这倒是说不上。”孙勤说，“从前我在外面办事居多，也没什么时间能玩乐的。”

　　“那我们慢慢走，反正出来玩嘛！我带着孙叔一起玩！”司马漾开心地说道。

　　孙勤哈哈一笑，便应了下来。

　　.

　　于是这一行从京城出发，一路上果真是慢吞吞地走着。

　　这山河风光一路看来各有不同，有汹涌奔腾的河流，两岸黄土苍茫；有挺拔苍茫的大山，秋日云中寂寥；还有热闹不输京城的东都，唱着大戏玩着杂耍；自然也还有穷困孤苦的山村，炊烟稀少，人口凋零。

　　对于司马漾来说，这是从未见过也从未感受过的。

　　当他在京城长安，所能看到的只是举目繁华，所能看到的只有他自己。

　　而出了长安，他终于开始能够去看天下。

　　天下是怎样的？他从前或许可以对着舆图说，从西到东，从黄沙漫漫到青山绿水；从北到南，从茫茫白雪到浩瀚大海。他可以宣称自己心怀河山，但那时候心中的河山，不过是薄薄的一张纸，毫无分量。

　　但现在不一样，他只走过了这么一小段路——从舆图上看，或许还没有一掌的距离，可他已经觉得，这河山之大，河山之重，已然不是从前那样轻飘飘的了。

　　.

　　夜晚宿在了一间有些破旧的道观里面。

　　司马漾有些疑惑地问孙勤——这也是他头一次生出了这样的疑惑——他问：“当初父亲为什么会让太子之位？”

　　天气渐渐转凉，孙勤原本是亲自在给司马漾整理铺盖，忽然听到了这样一个问题，手上的动作都顿了顿。他看向了司马漾，和善笑道：“三郎怎么忽然想起这件事情？”

　　司马漾一屁股坐在了那尚未整理好的床铺上，嘻嘻哈哈哈地看着孙勤，道：“好奇，想问问。”

　　“为大局着想吧！”孙勤笑着把司马漾给拉了起来，“我一个侍卫，当初也是侍卫，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呢？”

　　“孙叔，你一定知道。”司马漾转了个圈，在另一边铺好的地方重新坐下了，“嗨呀你就随便说说，我就随便听听。”

　　这些日子相处，孙勤对待司马漾就像对待自己家小辈一样，甚至比对自己儿孙更加宠溺，他见他这样执着，便想了想，道：“因为那时候，老殿下觉得自己做不好。”

　　“做不好？”司马漾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就像三郎你前几日见到的那破旧的小村庄一样，你觉得应当如何让那里的人过得好起来？”孙勤笑着问道。

　　司马漾不假思索道：“给银钱就是了！”

　　孙勤哈哈一笑，道：“可他们就算有了银钱，想去离他们最近的镇子上，也要走三天三夜，光有银钱，又有什么作用？”

　　司马漾呆了呆——他并不傻，他几乎立刻就从自己的上一句话中跳到了那著名的“何不食肉糜”的荒谬故事当中。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孙勤给他铺好了床，便笑道：“三郎也不要多想了，睡一觉，明天可还要赶路呢！我们得在过年之前到颍州，否则的话，大殿下和二殿下都会担心的。”

　　司马漾应了一声，便乖乖地洗漱之后，抱着被子睡觉去了。

　　.

　　这样小小的纠结并没有让司马漾觉得辗转难眠。

　　相反他倒是觉得豁然开朗了。

　　他美滋滋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了身，便催促着孙勤上路往颍州去。

　　孙勤忍不住笑：“这是怎么，不是昨儿还说要在路上多玩几天吗？”

　　“我要去看看民生经济。”司马漾这样回答道，“我替我大哥看看，他的颍州是怎样的颍州——孙叔，你想呀，我将来要跟着我大哥过活，要是颍州什么都没啦，我可不是以后得喝西北风吗？”

　　孙勤哈哈哈笑起来，道：“可将来三郎你成亲之后，圣上也一定会给你封爵，另外赐封地的，那必然不会是颍州。”

　　“……”司马漾露出一个奇妙的表情，气鼓鼓地翻身上马，道，“那我就……义务给我哥看看，当做提前预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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