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复仇记

　　两个人吓了一跳，手里的尸体险些掉在地上，不约而同向旁边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年纪、身穿湖蓝色袄褂的姑娘从小屋里跨了出来。
　　二人呆立在原地，竟一时间失了神。好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她瘦瘦的身子，一头青丝被简单地绾成发髻，朴素而低调的衣着，掩饰不了清水出芙蓉的天生丽质。她的肌肤如水晶般通透无暇，精致的鼻梁、小巧的下巴，犹如天工雕琢，完美地组合在这张脸上。尤其是她的那双眼，仿佛一潭清澈的秋水，不沾染任何世俗的尘埃，却又好似一卷旋涡，能将人们的心吸引进去。此时，她柳眉微蹙，似乎对刚才二人的打搅有些不满，而即便是她颦蹙柳眉的样子，都显得那样美，美得优雅绝伦，美得不可方物。想必古早的西施也不过如此了。
　　莲儿微蹙柳眉扫视了二人一眼，视线落在春蓉和郭嬷嬷的尸体上时，眼眸里微微闪动过一缕光芒。不显得惊讶，倒显得有些…得意。
　　甲先意识到了不对，恍然回过神来，警惕地打量了莲儿一眼，“你就是莲儿？”
　　莲儿抿嘴一笑，一双大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看来，我的声名已经远播到了城东赵家？”
　　乙也警觉起来，上下打量着莲儿，“你知道我们是赵家人？”
　　“不，”莲儿轻轻摇摇头，脸上始终挂着一抹轻笑，眼神透着一股轻蔑，“你们不是赵家人。”
　　“那你倒说说，我们是哪家人？”
　　莲儿看了两人一眼，突然掩口而笑：“我本来不想说的，是你们非要让我说出来的啊，呵呵，你们当然不是赵家人了，因为你们是赵家狗啊！呵呵呵呵…”
　　她笑得花枝乱颤，笑声清脆悦耳，分外爽朗，两个人却气得七窍生烟，两双眼睛瞪得溜圆。莲儿边大笑着，边用余光注视着两人愤怒的神情，心中甚是得意。他们一定没想到，刚见面，她就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你…”见她笑个不停，甲气不过，攥着拳头冲上去想要推搡她，却被乙悄然拉住了衣袖，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不要冲动。他只好忍下这口气，瞪着莲儿道：“你这个杀人凶手，亏你还笑得出来，等我们把这两具尸体交由仵作检验，定治你个杀头之罪！”
　　莲儿抿口一笑，优雅道：“不过是因为河边小道湿滑，郭嬷嬷和七小姐迎面相撞，双双坠河罢了，我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呢？倒是你，无中生有，满口妄语，要不要治你的诬陷之罪，还得看我心情呢。”
　　“你…”两人又气得够呛，脸红脖子粗，“先前我们在王家喊了那么久的郭嬷嬷，你一直在这里却故意装作没听到，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我在老爷的制壶间小小休憩了一会儿，这也能作为杀人的证据？”莲儿眨巴着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带着笑意将二人由头及脚打量了一番，“二位莫不是来说笑话给我听的吧？”
　　两人打量着这间小屋，它单门独户，远离别的屋子，由于用于制壶，须得保持安静，所以隔音效果很好。乍看上去，“正在休憩中”的莲儿确实有听不见外头喊声的理由。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莲儿给噎得无话可说。
　　“你…”乙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条“证据”，指着莲儿，振振有词道：“你看见这两具尸体，一点也不表现出惊讶，也不慌张，这就代表你跟这两个人的死有关！”
　　甲也不甘示弱，强硬起来：“你有种别走，在这儿等着，我管你认不认罪，待会儿看我们家老爷跟老夫人怎么收拾你！”
　　莲儿轻蔑地瞄了他们一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屈打成招，算什么本事？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赵家也就这点能耐啊，从他们派来的两条狗就能看得出来。”
　　“你！”两个人气得差点喷血，把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莲儿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也难怪了，狗就是靠牙齿维生的动物，碰上什么情况，除了咬人还是咬人，没有半点别的本事。从前我一直听说赵家很有能耐，今天看来，什么太常寺卿，什么国子监祭酒，什么南吴夫人，都是虚有其表，不过如此罢了。”
　　两个人正气得噎住一口气，莲儿却移开了视线，随意挥了挥手，面露厌倦之色，“够了，方才我精心制壶都被你们打断了思绪，我大人有大量暂且不计较你们，现在我没工夫听你们闲扯，要潜心制壶了，你们下去吧。”
　　说罢，优雅地转身移步，轻掩上门，还未等二人回过神来，门已经关得死死了，就好像从未打开过似的。二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气得七窍生烟，却发现，竟然拿这个十二三岁的丫头无可奈何，气势上还输了个彻彻底底！
　　甲气不过，冲到门前，狠狠砸着门吼道：“你什么意思！你给我出来！我跟你没完！”
　　没有回应，四周一片无声。就好像从未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一样。乙拉了拉甲的袖子，“算了，与她多费口舌毫无意义，我们还是回赵府吧，老爷、老夫人他们自有定夺。”
　　甲只得做罢，狠狠又踹了一脚门，转身扛起尸体，憋着一肚子气离去了。
　　制壶间里，莲儿坐在台前，聚精会神地在壶身上刻字，就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她身后的采蘋目睹着这一切，心中甚是不安，上前一步道：“莲儿。”
　　“嗯？”莲儿淡淡回过头。
　　“你这样明目张胆骂赵家派来的人，真的没事吗？”采蘋捏着手心的帕子，忧心忡忡道。
　　莲儿淡淡一笑，不语，继续低头雕刻起了手里的紫砂壶，似乎对采蘋的话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采蘋有点急了，放大了点音量道：“赵家与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南吴夫人李怀瑾可是当今皇后的长姐，不说赵铎了，赵忠铭、赵云祥，哪个不是实权在握？就是赵湘、赵清，一个是骠骑将军之妻，一个是淞郡王妃，他们吹吹枕头风都能把你吹死，而你只不过是个刚刚被提拔的小女官，怎么就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呢？”
　　莲儿嘴角又是一抹淡淡的笑，仍旧低头不语，雕刻着手里的紫砂壶。
　　“是因为成山王吗？”采蘋急了，道：“你现在的对手不是王家，而是赵家。也许王厚德在朝廷无根无基，可赵家的根基深厚得很哪。成山王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退一万步说，就算当今太子被废了，也不一定能轮得到他做太子。况且，虽然成山王看起来是不喜欢王春华，但是迫于皇后的压力，他一定还是会娶王春华的。就算你成了成山王妃…”采蘋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道：“也不会是赵家的对手。”
　　“哦？”莲儿柳眉轻轻一挑，嘴角挂着那一抹淡笑，“采蘋，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倒想亲眼看看，赵家这棵大树，是怎么倒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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