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童话

　　那一夜我没有离开程子霖的家。清晨他的车送我回到片场，我只是机械的在摄像机前，在镁光灯下像个玩偶般履行自己的任务，而灵魂早已不知去向。
　　程子霖每个礼拜都会找我两到三次，至少他没有再提换角的事，我还是可以源源不断的将我赚到的每一分钱汇往美国，这似乎成为了我生活唯一的动力。
　　瑞克仍旧在专栏里时不时地发表一些关于生物的文章，但是他再也不会主动发给我。我理解他的失望，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不过我很感激至少还有这么个空间，能让我感觉得到瑞克的存在。前几日他发了篇关于十七年蝉的文章，来自于家里后院橡树下的一只小小的知了。我并不喜欢这种藏在地底下十几年，一朝出头却只有短短几个月生命的生物，但是瑞克的描写却深深打动了我，他不仅仅是在科普这种生物，更多的，他表现了一种在黑暗中对光明的渴望，在低谷中对巅峰的渴望以及一种我也说不清的心甘情愿的奉献。我小心地收藏起这篇文章，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灵魂的时候，我会反复的将它翻出来阅读，成全瑞克变成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程子霖似乎并不介意我们之间的绯闻，高调的到片场看我，接我去出席一些活动，或者共进晚餐，网络上到处都是狗仔队对我们外出的跟拍，瑞克已经由失望变为极度的气愤，他不再给我电话，明祺多次质问我到底在干什么，我也渐渐的不再接他的电话，这条路我已经走出去的太远了，我想，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头。金萍倒是一直陪着我，但我已经失去了倾诉的渴望，她只是知道我常常在晚上消失，第二天再回到片场，她问过我，我总是随便找一些理由搪塞过去。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两个月，肖恩告诉我公司的状况大有起色。谈话中，肖恩提及瑞克坚持要完成对星梦的收购，他挺有些担忧，虽然瑞克的市场分析和未来计划几乎无懈可击，但是毕竟瑞克不知道这半年以来并不真的是投资收益救了公司，他要前行，压力必然又落到了资金问题上。
　　程子霖再次找我的时候，满足了他的欲望，我提起他和瑞克的那些投资项目，我并没有告诉他瑞克的真实计划，只是说瑞克仍旧比较艰难，求他帮帮瑞克渡过难关。程子霖坐起身颇为玩味的看了看我，“你就这么想帮瑞克？为了他你可以不顾一切？”
　　“你看到了。”
　　“这个项目的一个关键人物看上了你，只要你肯去陪他一夜，他便放行。你去吗？或者，你和瑞克离婚跟我，你成了我老婆，我自然会帮你摆平一切。”
　　“真的吗？”我面无表情，“给我他的地址和时间，我去。”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我和瑞克已经没有了未来，那么，就让我用我的未来为瑞克争取一个他的吧。那时候我心底已经知道离婚是必然，但是就算离婚，我也不会跟程子霖让瑞克难堪。
　　“你真是贱。跟我有什么不好？却偏偏要败坏自己的名声到处陪人上床，瑞克有你这样的老婆真是不值！”
　　“陪一个和陪几个有什么不同？你说的，都不过是交易罢了，各取所需。你没资格评论瑞克，趁人之危，你真无耻，你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程子霖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我是太放纵你了，把你惯的无法无天，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你说的是真的吗，我陪他一夜就行了？”
　　程子霖狠狠的咬了咬牙，“自甘下贱，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以为瑞克当你是宝我也会当你是宝？不过玩物罢了，你既然这么想着其他男人的怀抱，我替你安排！”
　　我被程子霖盛怒之下半夜赶出家门，衣冠不整。离开大门的时候，我注意到街角有人拍照。果不其然，第二天这张照片就上了娱乐版头条，这个时间，这个样子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了。我第一时间接到了瑞克的电话，他并没有发火，只是冷冷的问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再给我十天时间，我会向你解释清楚一切。”我挂了电话，十天，我给自己的期限，这大半年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从未和任何人解释过自己在做什么，我身边的人大多都误解了我，劳拉姐甚至打电话痛骂我忘恩负义，明知道瑞克处在最艰难的时刻，却贪图富贵改投别人的怀抱，林冉更是在无数场合公开指责我见利忘义水性杨花……更不用说明祺，我好久都不敢接他的电话了，我知道他也对我很失望，那个曾经在他心中那么单纯善良的女孩……
　　程子霖果然发给了我一个地址和电话，我咬咬牙，画了浓妆前去赴约，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个人是程子霖巴结的一个政府官员，级别相当高，是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大人物之一。我的心里隐隐知道程子霖只不过是拿我做人情，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去，已经这样了，我不认为自己和瑞克还有回头路可走，那么，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说明来意，这个快可以做我爷爷的人暧昧的笑了笑，“只要你让我开心了，什么都好说。”
　　“好啊，但是至少你也得让我开心吧？”其实哄男人也和演戏一样，只要说服自己入戏就好了，剩下的，就是忍住不让自己恶心而已。
　　“好的，我喜欢爽快的女人，尤其是爽快的漂亮女人，你知道我有多仰慕秦小姐的风采吗？既然我们关系已经这么近了，帮你是理所当然的，明后天我安排人过去找程子霖谈谈这个事情，争取马上帮你处理好。”
　　他有特殊的虐待癖好，一个晚上下来，我全身伤痕累累，但是仍强颜欢笑，我想他很满意，因为临走的时候他给了我他秘书的电话，告诉我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和他秘书谈一些细节。当然，临走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时间和地点，我知道那是下一次，我笑了笑，大方应允。
　　深夜两点多，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开车回到家中，惊讶地发现明祺的车在铁门外。
　　我连停车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车窗外明祺的脸，这么久的委屈似乎再也无法抑制，我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明祺将我从车里拽了出来，帮我停好车，将自己的车也开进车库，然后抱起坐在地上的我回到家中。
　　“怎么了，若依，出什么事了？”
　　我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似乎眼泪能洗清所有的污秽。明祺发现了我手腕上的绳痕，挽起我的袖子，手臂上也到处伤痕累累。他轻轻解开我衬衫的纽扣，我没有抗拒，这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羞的了。身上的鞭痕和隐隐的蜡油几乎让明祺发了狂，“若依，你到底在干什么！是谁，是程子霖那个混蛋吗？”明祺起身就要往门外冲。
　　“不是，不是他，是我自愿的……”我拼命拉住明祺，“明祺，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一切，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我告诉了明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我和程子霖的关系，包括我今晚所遭受的。
　　“我想，我的一生已经毁了，我和瑞克再也不会有未来了，对吗？”
　　明祺搂着我，“你怎么能这么傻？你以为你在帮瑞克？你亲手毁了你们之间的幸福，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看着瑞克消沉下去，我不能看着他痛苦！我到哪里去找那么多钱帮他走出困境？除了这种方法，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我以为程子霖是好人，我以为他真心帮助我，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你为什么不听我们的话呢，瑞克不让你离程子霖太近，因为他知道程子霖，你根本不可能有那个心机胜过他！先不说那些了，你知道如果瑞克有一天得知你竟然用这种方式在帮他，他会有多愤怒和无地自容吗！”
　　“求你，明祺，永远都不要告诉瑞克，我已经毁了，不能再毁了他，我会和他离婚，如果我们两个中要有一个人注定痛苦，不能是瑞克，我爱他，我不能让他痛苦，求你明祺，不要告诉瑞克。”
　　明祺颓然坐在沙发上，“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已经这样了，我必须把瑞克的问题彻底解决，这样至少我的牺牲才有些价值吧。十天之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瑞克，再然后，我真的就不知道了。”
　　明祺陪了我一整夜，直到天亮，我挣扎着起身洗了个澡，用浓浓的妆遮盖住了一脸的憔悴，助理已经在门口等我，今天还有很重的戏份要拍摄，我不能耽误。想必我近日真的是炙手可热，昨夜别墅门口和明祺的一幕又上了娱乐新闻，不过片场倒是个不一样的所在，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真真假假也没有人真的在乎，反正有片拍，拍出来的会热卖，能赚钱，能养活整个剧组的人就行。金萍安排好了奶奶的生活回到我身边，虽然我不想和她说太多，但是好歹她是我到这个城市的第一个朋友，有她在身边，我还是有些欣慰的。她侧面问我和程子霖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我没有否认。
　　整整拍了一天，傍晚的时候，程子霖的车在片场外等着我。
　　回到程子霖的家里，他在镜子前一件一件的脱去了我的衣服，昨夜的伤痕还在，无处遁形。
　　他从身后抱住我，“对不起，他的能量我也无可奈何，他指名要你，我别无选择，太多的事情要仰仗他。”
　　“没什么，我不过就是你们手中的玩物而已，是我自己笨。”
　　“关心则乱，我很妒忌你对瑞克的爱，这样的折磨你都能为了他忍受下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爱他？”
　　提到瑞克，我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淡淡笑了笑，“你真心爱过一个人吗？用你的灵魂去爱？和你解释也没有用，你这种人不会明白。我就是爱他，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不要想用我去侮辱瑞克，已经走了这么远，你觉得我会和他再在一起吗？我不后悔我为他做的一切，但是从今以后，他是他，我是我。”
　　程子霖没有说话，我任由他抱起我回到他的卧室。身体已经麻木了，和谁都没有区别，只是，再也不可能是瑞克。
　　程子霖一反常态的温柔，小心的不去碰我昨日的伤痕，也许是内疚吧，我不仅是他的摇钱树，也似乎将成为他的一件得心应手的工具。
　　“其实有些可笑，我还是有些在乎你的。虽然你是我床上最不解风情的女人。”
　　“是啊，马戏团的哈巴狗表演完，也总会得到一根骨头的奖赏。有什么不同呢。”
　　程子霖在我身上得到了满足，我要起身离开，他搂住了我，“明早我送你。”
　　第二天，我让金萍直接到程子霖家中接我，路上我如约打了那个秘书的电话，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细节，他和程子霖立刻约了在程的办公室见面。我突然间很紧张，说不出什么原因，半路上，我吩咐金萍改道去程子霖的办公室。程子霖在开会中，也好，我也不知道想和他说什么。程子霖的秘书把我带到一间小会客室，告诉我等程子霖一开完会就会插空安排我去见他。
　　在等待的空闲，我想起今日该是有场戏，要拍一段很长的我的独白，感情不是很好把握，我掏出随身的录音笔和剧本，看了几遍，对着录音笔试了试台词，不是太过就是不到位，删了录，录了删，可能是心情的问题，总也找不到合适的表现方式，突然间，会客室的门开了，是程子霖，后面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若依？你怎么在这儿？”看来他的秘书还没有机会告诉他。
　　“我……”
　　“给我大概一个小时，我有些事情要谈。”我猜测他身后那位先生就是那个秘书，想必程子霖并不知道他的来意。我点点头，离开了会客室。
　　我另找了个地方坐下，心情除了紧张还是紧张。一个小时左右，程子霖出现在我面前。
　　“看来你找了新的靠山。”
　　我咬咬嘴唇没有接话。
　　“你知道他今天会来，所以特意来等消息的是吗？”
　　我还是没有说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你以为我和他之间的交易就这么简单的可以被你打破？”
　　我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
　　“你逃不出我的手心。走吧，我送你去片场，既然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情人，我总该大方一些。”我的确是逃不出他的手心。
　　“不要，求你……”我小声的说，毕竟我还是瑞克的妻子，我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给他难堪，“金萍在楼下等我。”
　　“那好，过几天陪我出门散散心，别忘了，就算那个老家伙能帮你，你的合同还在我手里。”
　　我逆来顺受的点了点头。刚要走，我想起我的手袋，里面还有剧本。可能刚刚留在会客室里了吧。返身取回手袋，我离开了公司。上了车，路有些远，我随手拿起录音笔打算再好好调整一下独白的感情，听了一遍上回的录音，我觉得感情还是有些过了，需要稍微收敛一些。正准备关上录音重来，突然录音笔中传来一个我不熟悉的声音。
　　“你在她身上花了不少代价啊，怎么还没搞定？”
　　“这个女孩有些不一样，慢慢来，她跑不了，我在合约上做了些手脚，她救不了她老公。先让她尝些甜头。我是个商人，怎么会做赔本生意？倒是她老公，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程子霖的声音。
　　“你连朋友的妻子都不放过？对了，你和她老公那几个地块最近炒得火热，把它们解冻上市并不是难事，你怎么就那么放着？x书记的意思是能放放水，就放放水吧，你知道他老人家是看上这个妞了，总得花些代价把她彻底弄到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知道瑞克急于求成，那几个项目，花费了他相当的流动资金，他拖不起。就算不能拖垮瑞克的话，至少也得让他这一两年翻不过身来。拜托你和x书记那边再找些理由帮我拖着，半年左右吧，瑞克应该拖不了这么久，你让他放心，我保证这个女孩跑不了。”
　　接下来的谈话，提及了一些款项的支付什么的，我不是很懂，但似乎不是什么合法的事情。
　　一时间我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程子霖！真的如瑞克和明祺所说，我在引火烧身！但是上帝保佑，让我无意间听到了这一切，也许我能找到办法救瑞克了。我吩咐金萍在街边停下车，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我需要把这个录音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能够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人手中。很快做好两份拷贝，我将其中一张光盘快递寄给美国的肖恩，并附了信函大致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麻烦他将这个录音请人翻译成英文，相信他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另一张光盘作为备用，加密寄给了明祺。
　　我的心情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阴霾，今天有些出奇的好，我相信肖恩能利用这个录音解决所有的问题，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那些交易完成之前继续帮瑞克撑过这几个月。而实际上，过去的七个月，因为戴维的帮忙，汇到瑞克公司账上的金额远远大于一亿五千万美元，无论结局怎么样，我做到了我该做的，能做的所有事，现在唯一等待的，就是光盘送到肖恩手中，只要他收到了，我想，我的苦难就可以到头了。至少我不再需要做那些连我自己都不齿的事情，至于合约，只要瑞克不再需要我的钱，什么都无所谓了，连轴转也好，雪藏也好，最低片酬也好，毕竟我是心甘情愿签下那个合同的，不能解约，就让我用后面的十年慢慢耗着吧。
　　这几天我仍逃不脱被折磨的命运，x书记的约是躲不过去的，至少在确定肖恩能解决问题之前，我不能前功尽弃。又是痛苦的一夜。后天还有程子霖的约，离S市不远的一处度假胜地。算算光盘应该那时能到肖恩手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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