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

　　一场班会交代的事零零散散，加上搬书、发书、贴新课表，等到结束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是将近四点。

　　“各位班委，不要忘了留一下哦。”班主任合上文件夹后，拍拍手示意大家可以走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正式上课，请大家记好班规校规，最重要的是——不要迟到。”

　　到眼下这时候，教室里已经吵闹了起来，所有同学都在收拾书包，甚至有几个人已经从后门溜了出去。

　　江山映也已经收好书包站起了身，正弯下腰问柳知遥：“你觉得要留多久？要我等你吗？”

　　“不用了。”柳知遥抬头笑了笑：“还不知道需要你等多久，先回去吧。”

　　江山映仿佛有些不甘心，但她才准备说些什么，就看见眼前柳知遥又抿起唇来，含着笑对她无声摇了摇头。

　　这动作幅度非常小，也不过是发生在一瞬之间，但不知为何却让江山映恍惚了一瞬。

　　她回味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攥着书包背带下意识也放轻了声音，答道：“那……明天见。”

　　“明天见。”柳知遥收好了自己的背包，也起身对她挥挥手，便转身往讲台边上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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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班级总共不过四十余人，等了两三分钟后便都渐渐走完，只剩下几个临时班委站围在了讲台边。

　　柳知遥走上讲台后站在人群边，礼貌性地和几个同学笑着对视了一番。

　　这一圈看下来，柳知遥就看见刚才和她打招呼的季绪，此刻正站在离她不远的讲台对面。

　　季绪正在和什么人说话，神情笑意十足。柳知遥只匆匆投去一瞥，很快就错开了视线。

　　“班长，哪位是班长？”班主任见所有人都已经站定，就再次开始点人：“纪律委员呢？……嗯，好，下一个。——学习委员是哪位？”

　　柳知遥被点了名，立刻小幅度挥了挥手回答：“老师，是我，柳知遥。”

　　她放下手后，注意到对面的季绪甚至全程都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这可真是奇怪呢。柳知遥想着——那个你好，究竟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任何人都可以说的？

　　柳知遥默默思索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个答案追根到底并没有意义。

　　毕竟根本就不认识，本来就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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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点完了名字后，班主任就开始交代各个班委要负责的工作。

　　班主任将文件夹放在一旁，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本新的小手册，柳知遥其实心里兴致缺缺，但又不得不仔细听着。

　　“柳知遥。”交代完班长和纪委后，班主任很快提到了学习委员，柳知遥这回不得不抬起头认真地和她对视。

　　班主任盯着柳知遥看了几秒，而后才露出一个笑，说着：“学习委员的工作很简单，最主要是收齐各科作业、交给各个老师。明天我给你一本记录本，每天谁没交作业、是什么原因，都要记下来，然后到办公室和老师汇报。”

　　这个工作……听起来真像是会陷入很多纷争，夹在老师和同学中间，两边不是人。柳知遥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抿着唇安静地点了点头。

　　停顿片刻后，班主任继续看着她说：“其次呢，这次的分班考试我看了一下，你文科成绩考得还不错。分班以后，希望你作为学习委员可以起到良好的带头作用，

　　要保持努力认真的态度，学习上千万不要懈怠。”

　　柳知遥闻言仍旧是安安静静地和班主任对视，缓缓又点了点头。

　　“最后呢……其实也没什么了。之后可能还需要你协助一下其他班委的工作，待会儿再提醒你。”班主任朝柳知遥笑了笑，问道：“怎么样，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柳知遥第三次点头后，声音极轻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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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谈话其实很短，来来去去不过几句话，但柳知遥全程都只顾着自己心理活动、面上和老师一刻不岔开地对视，以至于到了末，其实对面季绪早已经悄没声看了她好几眼，她都没能发现。

　　“好，那接下来是文娱委员。”班主任很快把举着的小手册翻了一页，抬头问道：“季绪？”

　　柳知遥听到这个名字后犹豫了半秒，最终也下意识把视线挪到了对面，于是意料之外、很突然地，她就猝不及防和季绪有了一瞬间对视。

　　柳知遥并没有料到这一刻季绪也是在看她的，于是她甫一和这道尚且有些陌生的眼神接触上，就立刻有些惊异地错开了视线。

　　这一秒内的对视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两人的视线都是慌乱又讶异的，除此之外，柳知遥似乎察觉不出别的。

　　正垂着眼睫暗自回味，她就听见对面季绪很快声音清亮答了一声：

　　“老师，我是季绪。”

　　这声音听起来仍旧热切又活泼，和在讲台上的那声“你好”，似乎真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之后她们说了些什么，柳知遥也没再注意，她只是漫无目的地想起了别的事，心不在焉地看向了别处。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板报，这个周五就开始评选，最好马上开始动手，用最快的速度办完。”班主任说到这里稍作停顿，曲起指关节敲了敲讲台，总算唤回了柳知遥的意识。

　　“季绪。”班主任敲过桌面后问道：“你觉得自己多久能办完？”

　　“一个人的话……”季绪想了想后，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大概三天。”

　　“那两个人呢？”

　　“如果那个人也会的话，一天。”季绪又想了想，随后非常自信地竖起食指比划了一下。

　　“那好，咱们还有谁会办板报？”班主任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同学问道：“班长，你会吗？”

　　班长还没回答，季绪就笑着摆了摆手：“老师，刘昭她不会，她画画太丑。”

　　刘昭不好意思地笑，点了点头：“老师，我不行的。”

　　“那柳知遥，你会吗？”班主任很快又换了个目标，朝柳知遥问。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如此情况柳知遥也不好撒谎，只好点点头后回答：“……会一点吧，或许我可以写字。”

　　“那就你了。”班主任闻言，直接爽快地用笔在小手册上打了两个勾：“你们两个待会儿可以商量一下分工，互相帮助一下。咱们学校不是美术学校，要求也不严格，你们尽到责任就好，不需要太过劳心劳力。”

　　“这件事就也拜托你了，柳知遥。”班主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柳知遥肩头，鼓励意味十足。

　　柳知遥刚打算礼貌性地随便开口说一声什么，匆匆一瞥之下却见到对面季绪正点头对着老师笑。

　　那笑意简直飞扬又热切得有点可恶。见状如此，柳知遥不由得也很快回过头来，抿出一个笑说道：“……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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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这场小会议开完后，四点已经过了半的教室里，柳知遥再次留了下来。

　　眼下虽然是夏季，但到底连日落着雨，浓云沉厚之下傍晚的天色便比晴时黯淡了好几个度。

　　柳知遥把教室里的窗帘都拉开后，背着书包站在了教室后黑板前。

　　眼下这个时间，几乎再没有几个人还留在学校，于是昏暗之中，整个校园都完全安静了下来。

　　柳知遥十分享受这种安静的氛围，相比于好友间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小团体坚不可破的友情校园，她总是更喜欢眼下这种空旷无人却仍旧充满青春气息的静谧时光。

　　随着这无声的静谧气氛一点点扩散开，柳知遥也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轻轻朝后靠住了课桌沿，开始打量起四周。

　　眼下四点半雨后的夏天昏暗异常，光线像是很艰难才能爬入教室边大敞着的窗，于是最终也只像是层灰暗的纱，扑落在了室内陈设之上。

　　课桌椅上反照出的光越来越微弱，柳知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里知道很快教室里就会变得黑沉一片，想要再看清什么，就只能亮起日光灯。

　　但无论如何，一切都很平静，欲雨的夏日傍晚也很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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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好半晌后，柳知遥终于将视线从后黑板上挪开，微微直起身朝身旁投去一瞥，而后问道：“这次的黑板报，是什么主题？”

　　她见季绪朝这边看了过来，便继续说：“——我写字，你画画，这样可以吗？什么时候开始？”

　　柳知遥问得很干脆，甚至语气并不再是先前那样客气柔和，但此刻到底光线暗淡、天色近晚，她下意识更加放轻了声音，于是那单刀直入的气势便活生生被削下去大半，反而入耳显得更加轻柔起来。

　　季绪正站在她边上思索，听见这个轻柔的声音，也下意识径直接过话答道：“……刚刚老师说，主题是安全出行。”

　　她说完后，顿了顿又继续道：“嗯……我回去找一个构图画出来，明天把材料备齐，刚刚我看了一下课表，明天周二，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咱们可以把午休时间和体育课的时间连起来，能办个七七八八……”

　　一口气说到这里，她忽然回过了神来，回头看向柳知遥：“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

　　“介绍过了。”柳知遥盯着板报，头也不回地轻声提醒她：“……全班都点过名了，我知道你是谁。”

　　“是么。”季绪闻言静默了数息，随后将手撑在桌面上坐了上去，侧过脸微微弯着腰，笑看着柳知遥说：“可那只是点名，除了名字，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可这就够了吧？柳知遥有些想直接这样说，但到底还是没能脱口。

　　于是她最终也只是回过了头，看向身旁的季绪。

　　窗外似乎又下起了小雨，时间将近五点。光线确实已经很暗，暗到眼下不开灯几乎什么都难以看清，以至于柳知遥盯着季绪看了好半天，居然也没能及时注意到彼此正在毫不遮掩地对视。

　　等到反应过来后，柳知遥立刻就错开了视线，再自然不过地选择了岔开话题：

　　“知道名字就已经很好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其他的事……以后自然也都会慢慢知道。”

　　她这样说着，心里却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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