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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槽边
得知是真的要远足后，柳知遥也不得不开始了准备工作。
等到最后一节的大扫除结束，她就开始边收拾书包边给妈妈打电话，商量着采购的事。
正商量到一半，她忽然余光一闪看见了正笑着朝走廊外喊话的季绪。
那个笑意并不是往常两人见面时那种带了些拘谨的样子，而是完完全全的亲昵又飞扬，时毫无保留的明朗。
像是一记直直飞来的球，这个笑染上了纷呈闪耀的光击打在了柳知遥心尖上。
而随后，她就透过教室窗户看见了走廊上正挥着手、朝这边快步走来的杨蓁。
季绪笑着，绕过窗户迎了上去。
……
“知遥？怎么了？在听吗？”
直到手机那一头妈妈的疑问声传来，柳知遥才回过了神。
视线错开了教室门口正靠在一块儿手握着手聊天的两个人，柳知遥轻声回答道：
“……没有。刚刚走神了。”
“你这孩子。”像是见怪不怪了，母亲的声音只是有些哭笑不得：“刚才我说，晚上我可能九点回来，如果你觉得行，我就到时候来楼下接你，我们一起去超市看看……”
柳知遥点头答了几声好，无意识地又朝教室门口看了几眼，最终挂断了通话。
教室门口那两个人还在旁若无人地牵手聊着天，先时季绪的那句“是好朋友”，不知为何在此刻就忽然冲上了柳知遥的记忆。
眼下大扫除差不多都结束，也到了放学时间。因为负责的部分不一样，江山映就已经先离开了学校，于是柳知遥此刻也就没了其他更亲密的对象可与交谈。
她沉默着扫了一眼季绪后，只是胡乱收拾收拾书包就勾着带子背了起来，随后从季绪身边经过时目不斜视地出了教室门，离开班级。
“哎……？”季绪打算和她打招呼的动作停滞了下来，眼看着柳知遥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只好又把手垂了下去。
……
刚才的举动确实是很任性的，柳知遥自己也知道。其实季绪何其无辜，这些天来她遭的罪，多半都只是源于柳知遥毫无理由的任性而已。
——她可能也要觉得我脾气又怪又坏了吧。
说到底，她只是不满于季绪面对自己时笑意里的拘谨。那种可以察觉的小心翼翼，始终都让柳知遥觉得自己在季绪心里的印象或许真的是个脾气糟糕、不好接近的陌生人。
这样默默想着，柳知遥离开了教学楼。
=-=-=-=
晚上的采购耗时颇久，由于柳知遥从来不爱出门跑跳，也几乎不参加运动会项目，这次的远足对她而言也就算是完全预料之外、毫无准备的新鲜事。
为此，她还不得不千挑万选，买了一双更适合长途徒步的轻便软鞋。
“哎。”回家的路中，柳知遥瘫倒在母亲的副驾上。
“怎么了？”母亲伸手拨了拨她的刘海，笑着问道：“又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柳知遥闻言下意识瞟了一眼车窗外的后视镜——她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为什么就是愁眉苦脸了？
于是她只摇了摇头，回答道：“想着远足呢，没什么大事。”
车缓缓开了起来，窗外一路夜灯变换，光影透过浅墨色的窗明暗交替。
身旁的母亲并没有回话，直到车开到了下一个红灯路口，柳知遥才听见她熄了火，开口柔声问道：“开学这么久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交些新朋友？”
母亲的语气很和缓，是柳知遥一直向往着的轻柔风度。于是静默了两秒，她也只是幽幽叹了口气，答道：“感觉很好，老师都很好，课我也都跟得不错。”
“至于朋友……”她说到这里，指尖拨弄着安全带的边缘，想了想后才答道：“一直挺多的。大家都是朋友。”
“没有人讨厌你吧？”母亲听到这里笑了，腾出手来拍了拍柳知遥的膝盖：“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怎么周末不和朋友出去见见面？”
母亲素来喜欢担心这个问题，柳知遥难免有些无奈，回答道：“没有人讨厌我哦，不见面只是因为更喜欢自己待着。”
她说着，将勒在胸前的安全带稍微拉长了些，侧过身看向母亲：“妈妈你不用担心这个了，我不是不受欢迎，也绝对没有被孤立。我和大家关系都好，没有人讨厌我。”
“哎……”母亲闻言也叹了口气，摇摇头看着红绿灯幽幽说道：“也怪我，你小时候没多陪陪你，再不济也该让你多和别的小孩儿一块儿玩玩，就不至于现在你做什么都喜欢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了。”柳知遥看了她母亲一眼，小声辩解：“一个人挺舒服的。”
说是自私也好，又或者是过渡沉迷于自我也罢，即便柳知遥知道这样多多少少有些不好，但到底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那样的轻松和自由，是面对外人时永远不会拥有的。无论面对的人是谁。
“行，”一段沉默后，路上指示灯转绿，母亲重新转动了车钥匙，“你觉得好就行，那咱们不说这个了。”
母亲至此不再谈论，而后开口的语气中总有些无奈。
柳知遥心里也无奈，最终却只是扁了扁嘴，默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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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购进行得还算顺利，其实柳知遥计划来计划去，整个远足加参观植物园过程中需要的东西也就那么几件。
整个周末过得十分平和，直到周一来临，当柳知遥进到教室里以后，便立刻发觉整个班甚至整个年级都处于一种小学生春游前日的极度兴奋中。
教室里充斥着交谈声，柳知遥方才放下书包就即刻被后座拍了拍肩，原地陷入了整个小组正如火如荼的交谈中。
“你带中午用的便当吗？路上要不要带什么吃的？”
“晚上我们吃什么？学校有安排吗？”
“我买了个特别大的包……”
“你穿几件衣服？明天好像蛮热的。”
“我买了防磨的硅胶垫，你要吗？贴在脚后跟那一块可以防磨脚。”
“需要带矿泉水瓶吗？如果路上想上厕所怎么办！？”
“……”
小组讨论热火朝天，等到人多起来了之后又更上一层。
柳知遥始终参与度不高，更多只是听着她们说，间或才谈上一两句。
这些小姐妹聊起天来连喘气的功夫都不需要，眼看着教室里越来越闹腾，柳知遥不免替她们觉得口干舌燥。
但伸手摸了摸包底，她却发觉自己忘了带临走时放在玄关上的水杯。
“我去买瓶水。”柳知遥拍了拍身旁江山映的肩，朝她说着：“待会儿就回来。需要带什么吗？”
“嗯好，不需要带，谢谢！”江山映和后座小姑娘聊得正欢，闻言笑眯眯地朝柳知遥挥手：“快去快回哦，早读还十分钟就开始了。”
“好。”
柳知遥说着，就已经快步走出了教室。
天气正好，教学楼外是九月底的晴朗早晨。柳知遥很快从小卖部里拿了瓶水，开始跟着踩点上课的校友们一道向教学楼方向走。
远处三三两两走过拿着扫帚和畚箕的学生，像是刚刚清扫完公共区，正准备倒垃圾上楼。
柳知遥顺着路朝尽头多看了几眼，一眼就看见了操场边正站在本班公共区上挥着笤帚的季绪。
今天天气有些热，柳知遥远远地能够看见季绪并没穿秋季校服外套，单薄的夏季衬衫也卷起了袖子，露出的一截手臂在晨间光下显得格外细软白皙。
看了一眼后，柳知遥没没忍住又多看了一眼。
季绪扎起马尾的样子其实特别朝气。就像个跑跑跳跳、眉眼弯弯的邻家小姐姐，会在上课迟到前的街道上伸出手来牵着你跑。
……
直到发觉自己错过了楼梯口，柳知遥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红了耳尖，回转过去往楼梯口跑开。
“回来啦？”
这边江山映正聊着天，就看见柳知遥像是被什么追着似的气喘吁吁跑进了教室。
“干什么了？这么着急，还四分钟才上课呢。”
柳知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放下水后就出了教室，打算去水槽边洗洗脸。
水槽在四楼尽头，眼下正是早读前夕，走廊里前前后后都是快步来往的学生。
柳知遥洗过脸后刚关上水龙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畚箕和扫帚的碰撞声，交织着谈笑与踏步的响动，朝水槽的方向渐渐靠近。
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她就听见了季绪的声音：“——柳知遥？早啊。”
水珠模糊了视线，柳知遥回过头去有些艰难地眨了眨眼，抿抿唇并没有回答。
季绪的笑意和轮廓都在水雾中显得有些模糊，柳知遥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就转身跑回了教室。
“我们学习委员可真高冷。”
身后跟着的同学看着柳知遥的背影，朝季绪砸了咂嘴：“开学这么久了，我还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呢。”
季绪正打算开口替柳知遥辩解，就听见那同学又紧跟着接上了一句：
“不过……好可爱哦。你看她耳朵，还是红的！如果能和她做朋友，肯定会被可爱死了。”
“……”
季绪看了那同学一眼，又看了一眼柳知遥飞快跑开的背影，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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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季绪（警惕）：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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