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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李子月看了女儿一眼，放下针线，温柔地笑道：“三天不见，小云朵想妈妈了没有？”
小云朵是“梁朵朵”的小名，从李子月的口中叫出来，显得温柔又宠溺。
“想了。”梁朵朵哽咽，扑上去，一头扎进李子月的怀里。一模一样的长相，看到“梁朵朵”的妈妈，她就想起自己的妈妈，她好想自己的妈妈。
不是她21世纪的妈妈又如何，她现在是这里的梁朵朵，这就是她妈妈。
李子月愣了一下，眼泪便涌了出来。
半年了，女儿终于愿意亲近自己了。
小时候的女儿圆滚滚的拽着自己的衣襟打转，不知道从何时起，她越来越少言寡语，走路都低着头。不过，不管女儿什么样，都是她的宝贝女儿，在她心中都是最好的。
半年前升入中学，别的同学都买了自行车，女儿想要，自己没钱，她便赌气不肯亲近自己。
看来女儿真是大了，懂事了。
这半年，她每日从口粮里省下两三毛，积少成多，已有六十多块，下学期就能给女儿买辆自行车了。
“妈妈，你哭了？”
一见李子月，梁朵朵便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跟见到自己的妈妈一样。
她一面说，一面给李子月揩泪。
“没事，妈妈没事，妈妈是看见你太高兴了。”李子月豪放地抹了把眼泪，把扑过来的女儿抱住，搂在在怀里轻轻地晃了晃，“饿了吧，妈妈做饭去，我的小云朵想吃什么？”
“妈，家里没粮了。”
梁朵朵把刘凤云带着小儿媳妇王淑勤怒气冲冲将家里席卷一空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刘凤云便是原主的奶奶，一个尖酸刻薄，偏心偏到大西洋的老婆子。
原主的爸爸梁儒杰是长子，因为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很不受亲生母亲刘凤云待见，毫不夸张地说，那是比捡的都不如。小儿子梁儒明则是刘凤云手中的宝，日常就是怎么想着从大儿子家里搜刮东西贴补小儿子。
当知道宝贝女儿三天没吃饭，险要饿死，李子月怒火中烧，吩咐梁朵朵在家里歇着，抄起一根儿臂粗细的铁制烧火棍便冲了出去。
刘凤云跟梁儒明住，他们家人口多，梁朵朵怕李子月吃亏，忙追了上去。
梁儒明夫妇育有五个孩子，两子三女，除了已经出嫁的长女二女，其余的都在家，长子二十一岁，天生聋哑，却四肢发达，三女叫梁珊珊，也是十四岁，加上梁儒明夫妇，有战斗力的足足五人，小儿子光辉虽然才八岁，也是个下手狠的。
梁朵朵本就虚弱，李子月跑得快，哪里追的上。
到那时看到的便是满地狼藉，面粉、窝头、碗筷、桌椅……碎的碎，烂的烂，不成个样子，李子月还挟持着梁儒明家八岁的小儿子，威胁以后他们在干欺负自己女儿，便弄死这小子。
自发现大儿子是个聋哑，梁儒明盼着生个健康的儿子足足盼了十几年，这小儿子就是全家的命根子，李子月这次是真抓住梁儒明夫妇和刘凤云的软肋了。
几口人吓的声音都变了，刘凤云说：“你冷静点，千万别伤人，杀人可是，可是要偿命的……”
李子月双目猩红：“小云朵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老梁家断子绝孙！”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几人这会儿倒都老实了，好话说尽，李子月还是嚷得街坊四邻都来看热闹：“老梁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叫我们活了，要饿死我们……”
把刘凤云带人抢女儿的救命粮，差点饿死女儿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惹得街坊四邻口诛笔伐。
众人一面讨伐刘凤云狠心歹毒，一面劝着李子月放了梁光辉。说的也看似有理，毕竟大人再混蛋，八岁的孩子有什么错呢，犯不着拿孩子出气。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放人，李子月在舆论上便要落下风了。
她之所以闹开，为的就是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自然不可在舆论上叫人诟病，便也借坡下驴，放了那小子。
她此番行为虽然出格，街坊们还多是站在她这边。谁叫刘凤云不做人在先呢，连自己孙女救命的口粮都搜刮，差点饿死孩子，哪个当母亲的不得发疯，换了自己，说不定都砍人了。
何况李子月这个孩子来得极不容易，她跟梁家大儿子婚后连怀三胎都掉了，好容易生下这么一个小闺女，还是三十岁高龄生的，身子骨又不好，平常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李子月看见女儿，身子一抖，忙把手里的烧火棍扔了，慌乱整理撕烂的衣裳和凌乱的头发。
她在女儿面前一向是坚韧、端庄、优雅的形象，完了，这下全颠覆了。
“妈妈！”梁朵朵走过去帮她理好衣襟，取下自己头上的发卡，为她理顺头发，戴上，“妈妈，谢谢你，咱回家吧。”
李子月迷迷糊糊被女儿牵着走了，半路，她忽然问：“你谢谢妈妈什么？”
梁朵朵笑着看她：“谢谢妈妈为我出气。”
李子月呆呆地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的道：“我成泼妇了。”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小云朵，你知道么，妈妈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妈妈不是故意要丢你的人。当年妈妈看见你爸第一眼便动了心，他长得俊，人聪明，学问好，妈妈那时候满脑子都是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妈妈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就让他们觉得妈妈是个疯子吧，这样就没有人敢欺负你。”
说着早已泪流满面，梁朵朵轻轻为她揩去泪珠，坚定地道：“妈妈，以后我来保护你。”
李子月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好一会儿才哽咽出声：“小云朵儿，你还不该这么懂事啊。”
“我都十四了。”梁朵朵抬头。
“知道，不过是个刚上初中的学生而已。”
梁朵朵：“再过两年，我毕业就可以参加工作了，妈妈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了。”七十年代初中高中都是二年制，没有初三。
李子月皱了皱眉：“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参加什么工作，给我老老实实念高中。”
看李子月坚定的眼神，梁朵朵就觉得多说也无用。不过她妈也够厉害的，那么混乱的情况下，还没忘提了一袋面粉。
李子月见女儿看她手中的袋子，便道：“面粉少说有五斤，你那没脸皮的奶奶从前搜刮过我们不少东西，我只拿这些，便宜他们了！”
女儿饿狠了，肠胃一时受不得油腻，也吃不得粗粮，这些面粉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回到家，不成想李志平提了一袋十斤的面粉来，说送给梁朵朵的，叫她好好养养胃，免得落下病根，将来要受一辈子罪。
得知是女儿的救命恩人，李子月死活不肯收，还坚定地要从自家的面粉里舀两斤让他带走。
李志平的面粉终究没送出去，提着来，又提着走了。临走前说：“我先带走，你们若需要，尽管来取。”
他都走了好一会儿，李子月还不住地感慨，“这小同志真不错。”
把面粉倒在面缸里，李子月起了火，向东屋马春花家借了一个鸡蛋，一碗水煮一小把白面粉，泼上鸡蛋，撒上一勺白糖。做出来刚好一碗，奶白色的面汤配着橙黄色的蛋花，煞是好看。
李子月把面汤端到小方桌上，叫女儿吃，自己啃干硬的窝头。
梁朵朵看一眼坐在凳子上低头啃窝头的李子月，默默起身，到橱柜里拿出一个碗，将一碗蛋花面汤一分为二，自己一碗，另一碗推到李子月面前。
李子月红了眼眶，把碗推给女儿：“妈妈不爱喝这个汤，你喝。”
家里常年不见荤腥，连鸡蛋都一个月没吃过了，哪里是不爱吃，分明是不舍得吃，梁朵朵抱着胳膊说：“妈妈不喝，我也不喝。”
李子月终究拗不过女儿，最终还是捧着碗一口一口喝了。
梁朵朵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搬运队是力气活，九成以上都是男人，队里几十人，李子月是唯三的女人，一个跟她一样，也是成分不好在改造，一个膀大腰圆，力气大，为的是多挣几块钱和几斤粮票，贴补家里。
因为女儿身体不好，常常生病，饶是李子月跟男人一样出大力，挣的工资也仅够娘俩儿糊口。
梁儒杰下落不明八年，一两年间虽偶尔来一封信，但李子月寄的信都如石牛入海，毫无回音，跟消失也差不多。时间长了，周围人都传梁儒杰犯了错误，被拉到深山老林里改造去了，也许已经死在外面了。
李子月干搬运工已足足两年，在这之前，她是很受学生爱戴的高中教师，在文盲率高达80%的七十年代，标标准准的文化人。
梁朵朵对那个杳无音信的父亲没什么印象，更没什么好感。
抛弃妻女，八年音信全无，无论什么理由，都站不住脚。
看着妈妈吃完饭，梁朵朵小口小口把自己的蛋花面汤也喝了。没有手机、电视，也没有其他娱乐，劳累一天，大家都早早上床躺着。
李子月心疼女儿，家里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女儿来，女儿的被窝被她拾掇得软软的，躺在上面十分舒服，梁朵朵不由得享受地□□一声。
016号偏在这时不合时宜地说：“当前时刻20点59分，宿主还未完成做饭或学习任务，是否立即开启学习，否则将面临扣减美貌值惩罚。”
梁朵朵：“……”
忘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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