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的魔法

　　午休时间，玲衣翻看着对自己发出指名的事务所名单。
　　今天就是最终提交期限了，虽然她并没有什么自己想去的地方，但如果现在选得过于随意，之后说不定会讨到苦果子吃。
　　只是，对于和其他同学相比，英雄相关知识压倒性不足的玲衣来说，她所认识的名单上的事务所差不多也就是排名前十的那几个最有名的了。剩下那些如果不一个个去查，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方向的事务所。

　　“问你喔，你决定好要去的事务所了吗？”

　　她向坐在附近的轰搭起话来。正在认真整理刚才课上的笔记的轰听到她的声音，笔尖一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嗯。”

　　正常来说，根据对话的走向，他应该顺便说一下自己要去哪里才对。不过既然对方是轰，能回答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么考虑的玲衣脸上依然笑得阳光灿烂，继续问道：
　　“去哪里呢？”

　　数秒的沉默。轰微微蹙起眉，看起来，那与其说是要不要告诉玲衣的迷茫，更像是要不要将那个名字说出口的迷茫。

　　“……安德瓦的事务所。”

　　排名第二的烈焰英雄，安德瓦。

　　“安德瓦啊——。也是，以轰同学的实力来说是个妥当的选择呢。”

　　其事务所姑且也指名了玲衣。的确，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参加职场体验的话，那么还是去肯定能学到点什么的地方比较好。玲衣双手托腮，十分悠闲地发表感想，而轰则露出略感奇怪的表情。

　　“嗯？什么什么？”

　　“……不，没什么。”

　　“这样喔？谢谢了，我会参考的。”

　　说完，玲衣又开始对着一排排的事务所名单发起了愁。两分钟后，她忽然反应过来，安德瓦不就是轰的父亲吗？体育祭的时候旁边的同学们一直议论纷纷，但因为她并没往心里去，因此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想起来。
　　难道说轰是想听到对在这层关系的前提下他所做选择的建议——玲衣连忙抬起头来，但是轰已经重新回到了课堂笔记的整理工作中，看起来十分专注。

　　虽然有点冷漠，但真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呢。

　　看着他的背影，玲衣开始默默反省起自己上课时一半时间在神游天外，剩下一半时间在梦会周公的不端正态度来。

　　＊

　　当悦耳的下课铃忽然打响，教室中开始人声嘈杂时，玲衣终于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啊！还没决定！”

　　今天再不交的话，再怎么都说不过去了。玲衣慌忙拿起睡觉时垫在脑袋下的那张资料，目光依次扫过长长的一串名单。
　　要么，就安德瓦好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身边经过，下意识地拽住了对方的衣袖。

　　“爆豪同学——！”

　　“别乱叫。干嘛啊！？”

　　刚想走过去却忽然被拉住的爆豪看起来有些不爽，他瞥了玲衣抓住的那截衣袖一眼，将视线转到她的脸上。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虽然离夏天越来越近了，但却还没到换制服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对此感到不满，他把衬衫上方的扣子都松开了，能窥见锁骨处的肌肤，给人的感觉比平时更加倦怠。

　　“爆豪同学已经决定好要去哪里体验了吧？”

　　他瞪了玲衣一眼，不过这似乎已经能算是他较为日常的感情表现了。

　　“问这个干嘛？”

　　“哎，我想……”玲衣松开他的衣袖，用手指的关节在桌子上敲了敲，“爆豪同学要去的地方肯定是最优秀的，我们一起嘛。”

　　“我想去哪就去哪，你别跟着我。”

　　“有什么不好的。”尽管只是看见他的脸才忽然想到的，但玲衣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提议相当不错，“和你在一起的话，我做起事来也很方便。”

　　爆豪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见玲衣没有继续拉住自己，立刻转过身去。
　　“你把老子当什么啊，叫你别跟着就别跟着！”

　　怎么这样啊。
　　玲衣刚想拉住他继续周旋，收拾好书包的上鸣靠了过来：“爆豪，你今天值日哎。”

　　“啧，用你说吗！”

　　看来是要去拿扫除用具的时候被玲衣拦住了，爆豪暴躁地回答后便走向教室后方的橱柜。玲衣错失了拉住他的机会，郁闷地歪倒在桌子上。从后面先传来了物品相碰的声音，随后是砰地一声，震得她耳朵疼，怎么想都是爆豪的超大力关门。

　　上鸣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靠在早就不知踪影的轰的课桌上和玲衣闲聊起来。

　　“你们在聊实习？玲衣要去哪？”

　　玲衣苦笑着将还一个字没写的纸展示给他看。

　　“呀哈哈……还在难航中。”

　　“啊——也是啊，那么多邀请。”上鸣同情地看着她，然而和她的情况差不太多的轰和爆豪都早已决定了实习地点，所以其实和邀请的数量没有太大关系。玲衣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说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上鸣忽然眼睛一亮：“对了，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咱们都是远距离发动型的，好好相处吧！”

　　远距离发动型……说起来还真是，虽然上鸣的「个性」狙击能力太弱，但广义上来看和自己展现的能力很相似。和轰一起、或是和上鸣一起，这两个选择好像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玲衣嗯了一声陷入沉思，与此同时，一根长长的杆子毫不留情地戳中上鸣的后脑勺，把他从轰的课桌上推了下来。

　　“呜哦！？”

　　“喂白痴脸！让开，碍事！”

　　爆豪在他身后挥舞着扫把，用光滑的那一端将上鸣从眼前扫到一边。低呼“好痛”的上鸣并没有和他计较，边走远边用力揉了揉脑袋，直到那头柔顺的金发从后面翘起一个角。

　　玲衣撑着脑袋围观这场闹剧，看出爆豪的力道并不是动真格的，便十分感慨地点评：“拿着扫帚敲打上鸣同学脑袋的爆豪同学，看起来更像敌人了呢。”

　　爆豪将扫帚收回来，绕开桌子走到她面前。

　　“你这个女人，”他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哪里都行吗！？”

　　“……哈？”

　　玲衣不明所以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轻轻低下头，比上鸣颜色更淡的金发跳入玲衣的眼中，与她湛碧的瞳色糅在一起，像正午的天空那样明亮，不染一丝尘埃。

　　“我要去潮爆牛王那里。”

　　“哎？那，那我也……”

　　爆豪仍然没看她，侧过脸盯着先前被自己大力关上的橱柜，这样看上去，好像比往常陷进去了几分。

　　“你也可以和那家伙一起去啊。”

　　“……”

　　玲衣皱着眉摸了摸快要掉下去的下巴，将它安回原处，然后才反复品味起爆豪的话来。他眯着眼睛，但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却能清楚地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对着那面除了橱柜什么都没有的墙，游移不定。

　　这！这难道是——！

　　感觉自己的脸颊似乎在一瞬间内就被不知名的热度席卷过境，玲衣站起来，将双手叠在爆豪没有拄扫帚的那只手上，眼睛里像装满了小星星在一闪一闪。

　　“别这样说嘛，一起！说一起就一起！”

　　高兴的心情如同五月惜春的风，吹动窗帘，在自由的阳光下不断泛起动人的涟漪。她紧紧握着那只手用力晃了几下，然后立刻抓住桌上的申请表，扔下爆豪飞一般地离开了教室。

　　“……”
　　一脸嫌弃地甩了甩被她握痛的手，爆豪十分肯定……她忘了那张纸上依然什么都没写。

　　＊

　　经过了一波三折，总算是让相泽收下了自己的申请表。玲衣临走时被他叫住，说是校长有事找她。
　　本来的兴奋被浇了一盆不大不小的凉水，玲衣惴惴不安地来到校长室门口，敲响了颇显厚重的门。

　　“请进。”

　　“——校长，您找我？”

　　她恭敬地进来关上门，在门边上站得笔直。
　　“啊，玲衣同学，请坐吧。”
　　“好的。”

　　她在上次来访时的那张来客用沙发上坐下。突然被叫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体育祭，辛苦你啦。”
　　“不会……”
　　“比赛我也看了。你和爆豪同学的那场比赛，真是厉害啊。”
　　“谢谢您。”

　　看习惯之后，就觉得校长的外表有点像是狗狗，也有点像是熊。总而言之，是一副作为老鼠来说过于可爱的外形，但是却依然完全无法从表情中看出他在想什么。
　　总不可能就是为了夸奖她特地让她来一趟的，玲衣困惑地注视着他的鼻尖，于是校长便用有着柔软肉垫的爪子指了指她的方向。

　　“玲衣同学是用魔导器战斗的吧？体育祭上没看见你提出使用申请。”
　　“是的。因为不是必需品，所以觉得申请了应该也不会通过……”

　　玲衣知道校长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和格里菲斯课长保持联络。在她提交报告的时候，格里菲斯很为难地说过，根津校长是个提的问题都很尖锐的人……老鼠。

　　魔导器的事情应该也是格里菲斯告诉他的吧，玲衣没有太过惊讶。听到她的回答，校长收回爪子，点了点头。

　　“即使不用它，依然打败了我们优秀的学生，差点成为冠军……要是用了的话会变成什么样，我看完你的比赛后一直在思考。”

　　……到底想说什么呢。
　　室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浓稠险恶起来。玲衣用余光一瞥右手指间的应音辉晶，而笑得天真烂漫的校长仍然在往下说。

　　“于是我问了问格里菲斯先生，听说在时空管理局好像存在一种叫做限制器的东西啊。”
　　“……是的。它是用来限制魔法出力的程序，基本上都是为了抑制精锐部队的实力的。”

　　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她的猜测就成为了现实。

　　“没错。我和格里菲斯先生商量了一下，希望能给你加上限制器。”

　　虽然隐隐约约已经察觉到他想说的内容，然而实际听到，玲衣还是没有完全隐藏住内心的动摇，开口时声音略微一颤。

　　“给我吗？”

　　“是啊。虽然我自认为已经充分给了你在校内行动的自由，但是现在你似乎是请求爆豪同学协助你，一起在回收「古代遗产」吧。我只不过是一直没有机会确认你的实力，所以看了体育祭的比赛之后重新考虑了一下，认为有这个必要而已。”

　　“……但是……”

　　她能理解校长想说什么。他只是作为校长，在保护学校和学生的安全，如今玲衣既然在接触爆豪，会受到他更高等级的戒备也在情理之中。

　　“我现在的魔导师等级是AA，该怎么说呢，实力也并没有强大到需要加上限制器……”

　　“你的实力如何是我独自判断的，只是对这个学校的学生们而言。”

　　看着他始终人畜无害、老神在在的样子，玲衣一时失语，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反驳了。

　　“商量的结果，格里菲斯先生也同意了。我想他们之后应该也会联系你，所以先把话放在这里。”

　　说到这里，他圆圆的眼珠一转，紧紧地盯住玲衣。室内的空气流动一滞，从那坐不满椅子的娇小身体中爆发出惊人的压迫感，与刚才完全是判若两人。

　　“让学生成为你们的协力者，已经到了我能够忍耐的极限。希望玲衣同学你们——务必好好看清楚这条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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