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言

作者:廿四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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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阴谋(下)


      冷雨夜,寒风瑟瑟。

      璇玑拉着苏娜儿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暗中窥探地视线,慢慢靠近成王的寝殿,即便是影卫训练如鹰的炬目,在雨势滂沱中也无法发现两道瘦弱身影。

      而此时,只听一声轰天巨响,将军府东侧楼台应声倾覆,大雨中无数道黑影急匆匆飞奔而去,那里是东门方向,斗生异变规模不小。

      璇玑隐在墙角的琉璃花盆后,轻轻压低苏娜儿的头,屏住呼吸。

      成王寝殿里传出大声呵斥:“是什么人调查清楚了吗?还不快去,等着我去查吗?一帮废物!”

      “是,属下已经召集所有兵力,正在东门迎敌。”是个铿锵有力地男声。

      “让封亭叫一部分影卫过去协助你,灭不了人提着你的头来见我!”

      成王被气得不轻,他有伤在无法起身,若他身体健好,这几个暗杀的杂碎压根不够他砍的。越想越觉得府里的卫兵毫无用处,就是来这吃白食的废物。

      情绪稍微一激动,来自腿间的疼痛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心道:苏娜儿这个小娘们够辣的,下手忒狠差点把他废了。不过他喜欢,想起来苏娜儿顽强挣扎地模样,成王脸上泛起红晕,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对哪个女人都没有过。

      等他好了,嗯,等他养好了,也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想着,他不自觉有了反应,伤口又开始痛起来,让他呻/吟出声。

      璇玑看着那名将士从大殿离开,两道黑影同时往东门方向而去,整个院子再没有影卫的气息。她站起来,将苏娜儿扶上矮墙,用龙爪钩攀上高高的城墙。

      这么恶劣的天气,境况又如此糟糕,璇玑的镇静,让苏娜儿突然开始有些佩服。但佩服归佩服,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璇玑和苏陌桐亲近的。雨点砸在身上每一下都像刀子,手里的长绳几次打滑让她差点跌落下去,好在璇玑时不时回头看她两眼,随手抛出长长的绸带把她拴住,拖着无力的她继续往上爬去。

      她不知被璇玑拖了多久,但总算是爬了上来,她觉得墙太高,璇玑身体那么小,拖着她爬上来简直很神奇。

      璇玑并没有给她留太多思考地时间,撑起渡忘川塞进苏娜儿手中,反手轻轻一推,苏娜儿已经连人带伞往下飘落。

      苏娜儿像只惊恐的猴,死死抓住渡忘川,像抓住仅有的救命稻草。

      璇玑回身看看,觉得苏陌桐派来的人时间卡的很准。她和苏娜儿算是逃出来了,至于等会儿东门那边偷袭王府的人能撑多久,能不能掩护她们顺利逃到渡口,现在还是未知数,她必须抓紧时间,不能有一分一秒的耽搁。

      纵身一跃,顺着龙爪钩的长绳一路下滑,璇玑很快来到了地面。

      苏娜儿落地时扭到了脚踝,一瘸一拐地跟在璇玑身后往前走,时不时抱怨两句:“突然就把人家从城墙上推下去,你想摔死人家呀?”

      璇玑摸索着前行,小蜂鸟羽毛已经淋湿,不能继续在前边引路,璇玑小心地把她放在小包里,时不时用鸟语跟小蜂鸟交流着,并未理会身后抱怨的苏娜儿。

      璇玑不答话,苏娜儿脚踝吃痛,又冒着大雨而行,越想越懊恼。她几时受过这种苦,她是北燕的郡主,是燕圩候苏陌桐的妹妹,是整个侯府都宠爱的掌上明珠,此刻却如此狼狈,终于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嚷嚷着,“你知不知道我脚受伤了很痛?这么大的雨,我都要冻死了!早知道出来会是这种惨状,我还不如不出来呢!喂,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

      璇玑停下来,回头冷冷的看着她,“不然呢?郡主您想怎样?让我背着你吗?”

      苏娜儿被她强硬的态度骇住,差点忘了哭,望着璇玑弱小的身板,她止不住哭的更大声了。

      璇玑沉默着,淅沥的雨声在这安静寒冷的道路上此起彼伏着。

      四五里之外响彻着嘈杂的马蹄踩踏声,数十名穿着黑色雨披的将军府精锐影卫,端着弓/弩背着流矢正往她们的方向追来。

      气氛紧张异常。

      苏娜儿止了哭声,害怕的缩缩身子,望向璇玑。

      有一瞬间的安静,璇玑看着泥泞中长长的脚印,很快被雨水冲上来的泥水掩盖,泥水又随着水流慢慢散开,她低声道:“快走,虽然他们不一定是来追我们的,但一定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苏娜儿再也不敢出声,咬着牙跟在璇玑后面小跑。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们终于到了七律河渡口,连日下雨使七律河水势上涨,此刻渡口缆桩拴着的两个小船被湍急的水流胡乱冲在一边,璇玑将苏娜儿扶上其中一艘斗篷船,随手将旁边另一艘小船用短刀劈烂,才解开绳子跳上去。

      小船在湍急的水流中不停地摇摆,璇玑默默划着船桨,很快离河岸远去。

      戴着笠帽的影卫骑在马上,他缓缓抬起头来,手中弓/弩瞄准河中央的孤船,表情坚毅冷漠。

      璇玑站在船头,黑色的衣服透湿裹在身上,寒冷使她鲜红的唇变得苍白,她的目光越过雨线,望向那群持弩的影卫,淡然说道:“他们准备用流矢了,你小心点。”

      话音才落,笠帽影卫身体微微前倾,他抬起手臂隔着重重雨帘,手指轻轻勾动机关,数以千计的流矢漫天洒下,灰淡的箭影破空而至,穿透晶莹透明如玻璃的雨滴,锋利高速的箭矢穿透空气发出耳膜欲裂的脆响眨眼钉入船篷,一箭穿透。

      苏娜儿尖叫着,无处躲避,她抱着头窝在角落里,只顾着瑟瑟发抖,冷和惧怕几乎让她崩溃。

      璇玑轻巧躲过一道流矢,将手中的渡忘川往天空一抛,渡忘川继而长大数倍,将小小的斗篷船盖住半边,锋利高速的箭与渡忘川红色的伞面狠狠相撞,发出金属的脆响,道道箭矢折头断下,掉进水中,溅起如琉璃的水花。

      小船继续前行,流箭再没有穿透渡忘川的防护。

      笠帽的影卫收起强弩,他身后的影卫也都收起强弩,停止了攻击。他默默的望着离对岸越来越近的孤舟,和护着孤舟的红伞,沉默很久。

      雨渐渐小了,直到最后一滴雨打在他脸上,他才望着平静无波空无一物的七律河,厉声吩咐身后的影卫,“是有落十国的余孽,挟持了淫夫人,走。”

      他判断的依据,来自渡忘川这柄妖异的红伞。

      五百年前的传说,灵武大陆分为神都、北燕、破贺、攻武、群岛、山弥。它们分别对应着神都李氏,北苏诸侯、东流桑部、西穆王城、海派归峒以及有落十国。渡忘川是有落十国皇族密宝,有落十国秘术师们善于演习兵器,皇室密宝数之不尽,各国忌惮他们的兵器群起而攻之,不知道何时就被灭国了。秘宝兵器大多流失,渡忘川就是流失的有落密宝之一。

      听闻渡忘川名字的人非常多,却没人见过渡忘川长什么样子,但这位影卫首领封亭却见过,因为他就是山弥人。

      封亭嘴角挑起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能人涌现,中陆今非昔比啊。

      龙驹蹄声阵阵,很快离开渡口往回跑去,封亭回到府中,已经是天明,住了雨竟晴了天,冬日里特有的湛蓝天空和温煦阳光,多少有点刺眼。

      成王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眉毛竖着,他呼吸急促间,脸被愤怒憋的通红。昨夜他说什么来着?灭不了人提头来见,他记得很清楚。

      “你还有脸跪在我面前?成浩啊成浩,本王带你征战沙场十年,十年间你骁勇善战今日却连区区十几个人都对付不了?人跑了,你的脑袋是不是也该分家了!”

      成浩有些委屈,明显这个敌袭是声东击西,根本不跟他恋战,他打人家就躲,他撤人家就攻,死耗着他,他又能怎么办?

      封亭开口道:“成王,昨夜的事情明显是预谋,他们是筹划好了来挟持淫夫人的。”

      提起来苏娜儿,成王更是懊恼,他连味道都没尝到,就这么让人跑了,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撒,恨恨道:“中了苏陌桐那龟儿子的调虎离山之计,这口恶气我实在难以咽下去!”他咬咬牙,恶狠狠的,“把鹿相殿伺候的那群贱奴给我送去蛊楼!”

      成浩浑身一股恶寒,想起蛊楼那成千上万只黑压压的蚂蚁,他就不寒而栗,活生生的人投进去,眨眼间就是一堆白骨,额上惧怕的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一股恶寒由心而发。

      成王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今日我饶你一条命,你去领二十军棍,日后烽烟再起,还是我镇远将军府一名悍将。去吧。”

      他叩首谢恩,连忙起身退出去,出来门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如释重负的往刑房走去。

      封亭等成浩一走,站起身来凑到床边,小声道:“影卫暗中查看了一番,昨夜府中消失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山弥的寐宗,另一个是西穆王城的人。王爷您要早做应对,真如探子回报的那样,恐怕很快就会掀起腥风血雨。”

      成王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李世继那个老王八蛋杀了我的父亲,既然李氏王朝不保,我何不揭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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