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改命纪

　　“啥意思？”
　　江文轩手插在军服衣兜里，身体也跟着缩在一起，看着徐平正鼓捣着手中的竹签，一会儿将红头方向朝着北侧，一会又将红头方向朝着西侧，转悠了好半晌，还是没有停住，也没有说话。
　　他不免有些烦躁，挠了挠被风吹乱的头发，一不小心扯了两根头发下来，上面还残留着毛囊，眉头紧跟着一皱。
　　“徐大师，你就别绕弯了。”

　　徐平右手指尖掐动着，一个接着一个，嘴里慢悠悠道：“东南主星运，西北主宿命，你这南有水，北有山的，可谓是坎坎坷坷啊！”

　　江文轩还是没听懂，也不打算深究了，摆了摆手，直言不讳道：“你就跟我说说，该如何化解？”

　　徐平将竹签收进军服里头的便衣口袋里，紧接着把衣服重新归整好，站起身来，眼睛居高临下看着江文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人往里头走去，慢悠悠得晃动着身躯，脚下步伐飘忽着。

　　“瞎闹！”
　　江文轩瞅着其背影，也跟着站起身来，一手揉着脑壳，一手指着天空上的繁星，嘴里小声埋怨着。

　　青海的夜风比白天更冷，又临近秋天了，会有些露水，潮湿得很。
　　到了后半夜，总是会刮起大风，由于地势高，听上去就更显得风声大，一声接着一声的，掀动着房顶上的藤席帘子。
　　声响一直持续了好几日。

　　江文轩本就是睡眠浅的人，心里头又担忧着事情，没几日就熬出了厚重的黑眼圈，连带着眼眶都是红红得一圈，见着人就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六神无主。
　　嘴里口齿不清得叨叨着，也听不清楚说的啥：“……”

　　这可把黄海给愁坏了，他将点燃的炸包送到赵云手上，叹了口气，然后朝着江文轩的方向努了努嘴巴，“你说他咋的了？该不是魔怔了？”

　　赵云没有说话，而是接过炸包迅速得递给了下一位战友，等到教官的目光移走后，才转过脸来，一脸的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俺得给他驱驱魂。”
　　黄海咂巴了一下嘴巴，透过其他战友的身躯将视线往江文轩的身上投去，见他捧着快要爆炸的炸包仍是呆滞着，便大声嚷嚷道：“愣头，快丢啊！”

　　周围战友也喊道，声响大得惊人，在军分区的上空此起彼伏着：
　　“江文轩，快丢！快丢！”
　　“丢啊！丢啊！要爆炸了！”
　　……

　　江文轩仍旧是没动。

　　旁侧有个战友抢过炸包，往前部地界丢去，腾飞在半空中时就炸开了。
　　“嘭”的一声巨响。

　　江文轩被惊着了，浑身一颤，脸也憋得通红，就连耳朵也在悄无声息中红成了一片，尤其是耳边边缘。
　　见大伙都瞧着自个，他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接着就两眼一闭，晕倒在了操练场上，一动不动。

　　“老弟啊，老弟，醒醒……”
　　黄海跑到跟前，蹲下身子，用手掌拍着江文轩俊秀的脸，瞧着人没有反应，便用力掐着其人中位置，人还是没醒。
　　“来人搭把手送医疗区。”

　　“我来。”
　　就近有两个身强力壮的战友弯下腰，一人一个肩头抬起江文轩的腋下就往医疗区走去，动作快得很。

　　黄海也紧跟在后头，两只手抬着江文轩垂荡在地上的脚，匆匆忙跑着。
　　一路颠颠磕磕的。

　　军分区的医疗区位于西侧，在一个简易搭建的棚子内，里头地方不大，设施也不算完善，比不得镇上医院里。
　　共有五人，清一色都是女兵，戴着口罩瞧不见容貌，有两个站在药品旁边在清点数量，还有两个在为部队战友清理包扎伤口。

　　听闻门外有脚步声和呼唤声，董丽萍放下手头正在记录的数据，起身走过去，将挡风的门帘掀开，侧着头看着。
　　见三个人抬着一个男子快步走来，她便忙朝着里头喊道：“来人搭把手。”

　　人被抬进了棚子内，放置在床铺上。

　　黄海一紧张说话声音也是结结巴巴的：“……救救救……救命！。”

　　董丽萍安慰道：“你别急。”

　　几个人围着江文轩忙活了好一会，又是测量又是轻拍的。
　　来来回回走动着。

　　黄海搁一旁站着，心里那是七上八下的，嘴里实在熬不住，又问道：“他人咋样了？”

　　董丽萍将测量工作拿掉，然后将遮盖在脸上的口罩也脱掉，人往前走了两步，远离了床铺，“没事，打一针就行。”

　　听到这话，黄海松了一口气，身躯明显往下一沉，紧鼓着的胸脯也顷刻间就缩小了，他认真道：“一针要是效果不行的话，你给他搞个两针。”

　　董丽萍没接话，返身朝着正在整理物品的俞若彤道：“若彤，你先把手头活停停，给他打一针，就打那个……”

　　俞若彤应答道：“好。”

　　这时，躺在床铺上的江文轩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只觉得眼睛酸胀得很，头脑也有些发沉，他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支撑着身体，企图坐起来。
　　眼睛顺着屋子的走向环顾了一下周围，有些熟悉，便问道：“我咋到这来了？”

　　“别动。”
　　黄海口中喊道，人走到他面前，一把将其的肩膀摁了下去，死死不放，同时眨着眼睛，关切得叮嘱着：“你太累了，得多休息。”

　　江文轩皱了皱眉头，继续揉着脑袋。

　　“让一下。”
　　后头响起了俞若彤的声音，她拿着针筒和药品走过来，等站在床铺跟前后，才发现躺着的是江文轩，也不知咋的，一时心里玩意四起。
　　于是，轻咳了一声嗓子，眉头朝着其身体方向挑了挑，沉着嗓音道：“把裤子脱了。”

　　江文轩照旧做了。
　　裤子扒拉下来，露出爽滑的肌肤。

　　俞若彤用药物清洁了表面皮肤的细菌，然后用力一戳将针头戳了进去，药顺着针头流进了身体内。
　　见江文轩的身体一颤，她道：“别动，针要是歪了得再戳一针。”

　　“呀——”
　　江文轩抽了抽嘴角，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喊叫的心，生怕嚎嚎出声来让医疗区里的战友们看笑话。
　　他眼睛直直盯着给自己打针的女护士，她戴着口罩，只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瞧着瞧着，就发觉了问题。
　　一时之间也没问，等到护士再一次抬起头来，他才试探性问道：“你是俞若彤吧？”

　　俞若彤没有吱声，转身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另外一支针筒，这支针筒比先前一支来得粗，她一手扶着药，一手拿着针，作势要往里面抽取药品。

　　“原来你们认识啊！”
　　黄海身体往前凑了凑，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难怪她还特意给你加了一针。”
　　说话的同时，眼睛瞅着俞若彤手中的药品，再次笑道：“这针是补药吧？”

　　俞若彤还是没有吭声，只是悄摸着抬起头瞧了一下江文轩，眼角泛起微微笑意。

　　“不用了。”
　　这笑意让江文轩心头一寒，也瞬间知道此事不简单，他连连摇头加摆手，表示强烈的拒绝：“不用打针，我好得很……”
　　人掀起被褥要下床铺。

　　还未动弹分毫就被眼疾手快的黄海给摁住了，摁得死死的，他朝着江文轩白了一眼，嘴里还接连哼哼了好几声，语气有些责备：“闹啥子，闭嘴！”

　　江文轩本来身体就虚弱，手脚无力的，再加上黄海这人高马大，肌肉健硕，当真是动不了了。
　　他朝着黄海直使眼色，差点把眼睛都翻抽搐了，奈何对方根本就不接令子，还一个劲宽慰自个。
　　到这，不免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另一头的俞若彤已经准备完毕了。
　　手照着先前的步骤重复了一遍，擦拭加寻找静脉，在动手之前，她抬眸瞅了一眼江文轩。
　　见他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抓着床单，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同时，身体还在微微颤着。
　　她便道：“别动，我要扎针了。”

　　黄海以为江文轩紧张，也跟着安慰：“老弟啊，她心里有数的，扎不疼你的。”

　　江文轩瘪了瘪嘴角。

　　半晌过后。
　　医疗区的门帘被掀开了，走进来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也带进来了一阵风，在宽大的屋子里绕来绕去。
　　冷飕飕的。

　　江文轩撅着屁股趴在床铺上，昂起脑袋朝后头看着，平滑的肌肤上多了两个针洞，微微肿起，周围有些发红，针洞处还在往外冒着血。
　　止都止不住。
　　他咽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徐大师还真是准啊，果真有血光之灾。”

　　往后的几日里。
　　军分区的操练场和小道上，总能瞧见一个瘸腿的少年，走起路来脚一拐一拐的，屁股扭成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碰面时，有些爱打听八卦的战友便会问道：“江文轩，你咋了？”

　　江文轩站直身子，一副认真的嘴脸，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别提了，那天摔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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