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的N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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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小的孩子，其实还不太明白姓名的含义。也不太明白姓名，在这个年代，对于一个人的意义。

　　因此他只是觉得奇怪。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何欢，像是要从她的嘴里得到答案。

　　“你出生于黎明和夜晚的交界。当时天空即将破晓。新的一天即将来临。因此你父亲在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娘亲并没有什么意见。可我最近越长越觉得‘破’这个字不太吉利。

　　同样意思的词语很多，比如晨曦，比如黎明，比如将明。可你父亲偏偏选了破晓这个名字...

　　我且问你，你有感觉到他对你的关心和爱护吗？”

　　破晓并不太明白何欢说的这些词语的意思，但是也能听得懂母亲是在嫌弃父亲给自己取得名字不好，对自己不够好。可他其实也不太清楚什么叫做对他好。

　　“什么是关心什么？又是爱护？”或许是今天的娘亲过于霸道了，他完全没有在她面前隐瞒住自己疑惑的想法，直接变问了出来。

　　“关心就是想要知道你什么时候吃饭？是否吃了饭，穿的衣服够不够？抵御寒冷，会不会因此而得到风寒或者生病？爱护是在你做错事情的时候，告诉你，这件事情是不该做的。阻止你去做那些明显会伤害自己的事情。”

　　何欢用尽量简单的话语描述这两个词语的意思。

　　从她得到的记忆来看。陈年是绝对的甩手掌柜，一直以来马三娘的状态用上个世界的形容就是“丧偶式育儿”。有他这个爹和没他这个爹对于小豆丁来说并没有什么两样。或许后者反而会让他舒服一些。的，因此她并不担心小豆丁会得出别的什么，她并不想看到的答案。

　　破晓撑着脑袋，想了很久很久也没有从记忆里调出任何意思关于自己的父亲，关心和爱护自己的画面。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也觉得有些委屈。

　　“所以爹是不喜欢我吗？”

　　声音不大，小小的身影也带着明显的受伤和落寞。

　　“你爹他不是不喜欢你，他是不喜欢我们。”

　　何欢觉得，既然注定是要面对这些的，那么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小姐慎言！”

　　何欢说要给破晓改名，着实震惊了在场的仆妇，导致她们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一直处在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实的状态。

　　一直到何欢，开始给破晓解释什么事关心爱护了，她们才隐隐有了些真实感。

　　待到她说出“他只是不喜欢我们”，方才认识到自家的小姐，这是真正的醒悟了。

　　可是这些话并不适合在小少爷面前说吧。而且小姐和那姓陈的到底还是夫妻。这样说他，被他知道了也不好。

　　最重要的是，尽管何欢说出了这样透彻的话，她们也不认为她会舍得放弃那个姓陈的。

　　因此在何欢说出这些话之后，在心疼的同时，同时也在避免这整件事的失控。

　　何欢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劝告而停止。

　　“与其说你爹是不喜欢你，是不喜欢我们。不如说他是不喜欢那个，必须依靠我们的他自己。

　　他一直认为凭他的实力，他是可以金榜题名的。这话我也不否认。可同样的，他显然没有那些一层一层地考上去所必要的物质条件。

　　你姥爷看我喜欢他，便给了他这些物质条件。本来这些也还好，可偏偏你娘亲最后下嫁于他了。

　　这样子你姥爷的好心，在他看来就不是资助，而是胁迫了。所以他不知感恩，在他自己看来就成了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也因此他看到我们只会觉得屈辱。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会真心喜欢我们呢？”

　　“小姐。。”

　　何欢这话是说给小豆丁听的，但又何尝不是说给已经逝去的马三娘和这些在场的仆妇们听的呢？

　　她们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能够混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可能太傻白甜。所以听到这里便也知道自家小姐的心已经死了，并没有什么阻止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同情。

　　何欢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问小豆丁。

　　“你爹显然是容不下你娘亲我了。可若是没了我，他看在你身上的他的血脉的份上，却未必容不下你。如果爹和娘只能选一个，你愿意和谁在一起？”

　　或许将这样一个问题抛给一个三岁的小朋友，有些过于残酷了。但是何欢却不得不问。这关系到她在这之后的布局。

　　她是喜欢眼含濡沫之情的小豆丁没错，可她毕竟不是马三娘，本身也冷情，对他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因此也不打算养一个可能会倒向渣男的熊孩子在身边。

　　“我要娘亲。

　　不说仆妇们的尽心教导，只说小豆丁才三岁，何欢的会得到的答复也能确定一半。

　　——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孩来说，娘亲是有着绝对的吸引力的。至于父亲，不就是一个时不时会出现。还或许满脸都摆着不情愿和不耐烦的一个陌生男人吗？

　　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不懂事的小孩才最是现实。因此他完全没有一点犹豫。

　　“既然选择娘亲，自然应该跟娘亲姓，用娘亲给你取的名字不是吗？”

　　这个逻辑完美贴合的小豆丁的简单的逻辑，因此他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关于破晓的姓氏，其实在马员外在世的时候，是和陈年商量好的，是要和马家姓的。也有相应的字据和证明。只是马三娘自己放弃了而已。

　　马家忠心的下人们不是没有惋惜过自家小姐的不争气，生生浪费了老爷的一番苦心。可到底主仆有别，等闲也不会有人上马三娘的面前和她说去。

　　眼下见她有了这种想法，赞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

　　“娘亲没有眼光给你找了这样一个父亲，这才知道了，原来人有上进心，有文采，都不一定是个正直的人。所以娘亲对你是否能够考取功名或是光宗耀祖别的什么具体的要求，只求你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能够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

　　便给你取名为乐吧。愿你知足常乐，平安喜乐，天天快乐。”

　　奇异的，原名陈破晓，现名马乐的小家伙在这一刻想的不是会不会因此被父亲责骂，而是

　　——马乐比陈破晓少了一个字，将来要是和表哥说的一样被先生罚写自己的名字，能省不少事。

　　可见他对于接受这个新的名字，一点纠结也没有。

　　陪着豆丁玩了一会儿。等他有些疲累的时候，便吩咐一旁的候着的仆妇把他抱下去了。

　　同时叫住了她们之中隐隐为首的那个姓王的妇人。

　　“王妈妈请留一下，还有些事情要和妈妈交代。”

　　又派了原主记忆中，同样是父亲留给她的，刚刚从厨房回来的没多久的贴身丫鬟盯住了门口。

　　“左右这边也没有外人，我便和妈妈直说了。我欲休夫。”

　　何欢没有隐藏自己意图的动作。如果这人也靠不住，那这府中也就没有靠得住的人了。那么让不让陈年知道，对于她的任务也就没有什么影响了。因此她很是坦荡。

　　“小姐的意思是要与那人和离？这个不是小事儿，您要仔细想清楚了。”

　　妇人先是感到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镇静了下来，只是提醒何欢需要考虑清楚这件事情。显然休夫或者说和离这件事情，在她的认知中，并不那么困难。

　　这让何欢有了不少底气。

　　“早便看出来了，他的心里并没有我。我先前是傻，偏偏觉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还上赶着帮他生了儿子。眼下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为他忙前忙后，为他陈家开枝散叶，我们一辈子相敬如宾，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可他走前那天晚上说梦话。尽是什么‘希望我金榜题名，休了这个商家女子’、‘是迎娶郡主好还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好’这般入不得耳的话语。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加上他平日里对我和对乐儿的表现。简直就是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而且考秋闱的地方在省城，不过三个月的就可以到达的地方，他偏偏提早了这么多就去了。这不是对我们娘俩不上心，还能是什么？

　　他若发迹了，是绝对容不下我的。

　　若是父亲在，这件事情便可以交给他解决。我完全不用操一点心。可父亲已经走了。我眼下还怀了那人的孩子，等闲也动不得身。
　　现在只问妈妈一句挣福利，姓马的还有多少？又有多少是姓陈的。”

　　那妇人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何欢此刻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分辨什么。

　　最后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着她说道：

　　“这府上虽然挂了程家的招牌，但始终是马家的，为了让那人稍稍放心，漏进来几个钉子，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先前老爷不仅那人立下了允小少爷姓陈的字据，还曾趁灌醉他之际，哄他写下过一纸放妻书。老爷交代过，若是...若是小姐有此意愿，尽可以去那‘儿时最喜欢去的地方’用老办法将东西取出。小姐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如果有不方便的东西尽可以去咨询王县令。老爷生前给了他不少好处，托他照顾小姐。虽然也有人走茶凉一说，帮不上什么大事，但为名声计，终归一下小忙还是要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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