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等你下课

　　刚坐回教室，上课铃声就响了。

　　顾酒没理，低头往桌肚子里塞书，一本一本摞好，再看了一眼课表，取出历史书。

　　历史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身材不错长相不错，顾酒瞅了几眼，发现她还挺会打扮。

　　一身淡杏色连衣裙，脖子上挂着浅蓝色丝巾，脸上略施脂粉，一进门就连前排的学霸都抬起头来看她。顾酒禁不住想起自己进来时的场景，对比太过鲜明。

　　李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历史老师，忍不住说：“他们不是看她好看，而是因为她第一次上课就说了，不许有人在上课的时候不看黑板。”

　　顾酒笑了笑，抬手拨了拨刘海，天气太热了，昨晚上才洗的头发，现在就觉得有些不能看了，一缕一缕地搭在额头上。

　　只是这老师没能将课讲的和她的人一样生动美妙，才听了一会儿，顾酒就不想听下去了，反观李甜，在旁边拿着笔写写画画，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

　　顾酒人生第一喜欢的事情就是睡觉，所以即使眼下美女在前也勾不起她的任何兴趣，手往脸下一撑，睡意就自然而然到了。

　　这次她没打算忍着，决心拿出以前自己初中的勇气和叛逆心思来。不就是睡个觉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成绩差，难不成还怕耽误学习么。

　　笑话。

　　恍恍惚惚进了梦里，也还是觉得热，她睡的一点也不舒服，更何况还在用额头前的那点刘海替自己掩护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胳膊肘忽然被撞出去老远，顾酒立刻睁眼往旁边看，看到的就是李甜略带惊慌的表情，还有悄悄往前探着的嘴。

　　顾酒往前看。

　　果然就见历史老师从讲台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跟走T台似的，摇曳生姿，杏色小裙摆在身后荡起小波纹。眼睛则紧紧盯着顾酒，一副顾酒欠了她几百万的样子。

　　顾酒心里憋屈烦躁得很，以前她在初中都很少有人管她的，老师知道他们班没几个成绩好的，基本也早就放弃治疗，每天过来上了课就走，学生在下面聊天打屁睡觉统统不管，只要不做的太过火。

　　可这个学校，顾酒抿了抿嘴，似乎每一个地方都昭示着她有多格格不入，也好想每一个地方都告诉她：这儿不欢迎你，要滚赶紧滚。

　　顾酒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低头看书。她不知道老师讲到了哪里，书本是随意翻的，一个字都没写。

　　“师夷长技以制夷。”

　　上面写着这么一句话，顾酒就盯着它看，似乎能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历史老师慢悠悠走到了面前，在李甜旁边双手环胸。

　　“那位同学是新来的吗？”她说。

　　顾酒点头，眼睛仍旧看着书上的那行字。

　　“抬起头看着我。”声音放大了些。

　　顾酒应声抬头。

　　老师被她的眼神惊讶到，毕竟，这年头光看眼神就这么颓的孩子也不多见了。

　　“叫什么名字？”

　　“顾酒。”

　　“我刚刚讲的内容是什么？”历史老师斜睨着她，几分高傲的样子。

　　顾酒闭了嘴，不说话。

　　“不知道是吧。”历史老师突然笑两声，“我还以为能进一中的孩子都有多厉害呢，肯定上课睡觉也能知道老师讲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重点，没想到，竟然连讲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前排的学生全部回头，顾酒取代李甜成为了第二节课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从顾酒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第一排那个眼镜男的酒瓶底，脸色蜡黄如土，眼神飘忽，是已经学死了的模样。

　　历史老师仍旧冷嘲热讽，丝毫不介意把宝贵的讲课时间全部浪费在顾酒这样一个学渣身上。

　　“要我说啊，有些不想学习的同学就没必要在这儿浪费大家的时间，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给想学习的同学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这样我们学校的升学率还能再高不少。”

　　顾酒听得不耐烦：“我倒不觉得是我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历史老师原本还古古怪怪的脸瞬间变得铁青，饶是再怎么漂亮的五官也让人欣赏不来，甚至还让人觉得面目狰狞。

　　“你说什么？”

　　李甜瞬间紧张兮兮，从桌下偷偷伸手扯顾酒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班上的气氛也热烈起来，大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图在里面。

　　一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甚至身材娇小瘦弱的新同学，刚来就和老师杠上了，说出去还真是一则大新闻。

　　顾酒没能刹住自己的怒气，甚至扬起了一抹笑：“不是我浪费时间，是你浪费了其他同学的时间。”

　　历史老师张大嘴，嘴唇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抖动：“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顾酒笑意收回，默默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书扔出窗外。然后拍拍手，从李甜身后挤了出来。

　　然后当着全班同学震惊的脸，大步走出了教室。

　　爽。

　　非常爽。

　　无比的爽。

　　顾酒坐在操场的阴凉处，只觉得自己不上课出来的做法简直是无比正确，尽管外面太阳仍旧没有一点变小的势头，还是牢牢地悬挂在天空。

　　顾酒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上学第一天，觉得真就是个笑话。自己不是到学校来感受老师们知识的力量的，而是来承受老师们话里话外的轻视的。

　　三句话里两句话都在彰显自己的优越感，什么“你们捐资生”“你们这些不爱学习的人”。

　　当她稀罕是吧，不就是一个连空调都没几台的破高中吗。

　　顾酒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牢骚，起身决定回家。除了校园，想打一辆的士。往口袋里一模，只有一个手机。还是那种微信支付宝全没有的老人机。

　　她忍不住冷笑，父母还真以为她要成龙成凤了。这么多年还没抛弃让她变成个知识分子的梦想，天天想些不可能的事。

　　而自己的零花钱去了哪儿，她想了两秒，忽然想起自己上学时把钱包放进了书包，而刚刚出门时太急促，完全忘了拿钱这件事。

　　而她家离学校远，步行至少也得一个小时，想想就觉得脚疼心肝疼。

　　至于父母肯定是不在家的，他们现在，肯定满心满眼还在想象她在学校里的生活，有和颜悦色的老师，还有互帮互助的同学。根本不可能想到她会在第二节课就把历史老师气个半死跑了出来。

　　所以走又没法儿走，回又没法儿回，她原本还打算演一把的乖巧形象连一个小时都没撑住就彻底崩了盘，回去肯定要被班主任还有历史老师揪着一顿痛骂。

　　只要一想到他们那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恶心样，她就觉得胃里一阵泛酸。

　　便决定等在校门口，看能不能碰巧遇到个相熟的，借点儿钱打个出租。

　　好不容易挨过了早上第三节课，顾酒看到李甜拿着走读证往校外走。

　　一中的变态，不仅变态在校规校纪学生还有老师，更变态在绝对的封闭性上，每个班只有三四个走读名额，顾酒的父母给她弄到了一个还方便她随时可以吃外面的好吃的，其他的，不管是干嘛，没有老师亲笔特批的请假条一律挡在门内。

　　跟坐牢一样。

　　看到她过来，顾酒招招手。

　　李甜惊了一下，捏着走读证一路小跑。

　　“你怎么在这儿？”

　　顾酒实在不想回答，但觉得李甜这人算是班上为数不多看起来正常和善的人了，便耐着性子解释：“我准备回去，可我的钱包忘带了。”

　　李甜微愣：“你不回教室吗？班主任下课都来了，历史老师告你的状。”

　　顾酒扯着嘴笑了一声：“让她告吧，我又不怕。”

　　“那你还要钱吗？”

　　“嗯。”顾酒点头，“你今天先借我点儿，回头我拿了钱再还你。”

　　李甜好脾气地答应，然后在兜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张二十和一张十块。她尴尬地笑：“我妈只给了我午饭钱。”

　　顾酒心情瞬间又烦躁不少，坐回瓷砖上。

　　“那要不我回教室帮你拿吧。”李甜突然开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好。”顾酒告诉她，“钱包在第二层书夹里。”

　　又等了几分钟，终于看见李甜飞奔过来，手里吊着个带子飘来飘去，似乎是走读证。

　　顾酒等的腿发麻，站起来后缓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些，李甜把钱包和走读证递给她，忍不住开口：“你还是别和历史老师生气了吧，其实她没恶意的。”

　　顾酒冷笑：“没恶意？”

　　李甜不吭声。

　　“对于我这种花钱买进来的学生，她很不得把整张嘴都放在我们身上不挪窝，说的那些话清清楚楚，意思就是我就是那一颗老鼠屎，你们就是那一锅鸡汤。”

　　李甜眼睛眨了眨，似乎是要哭出来。

　　毕竟李甜帮了她忙，说话的出发点也是为她好，顾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硬生生开口：“我没有在骂你。”

　　李甜将眼里的泪收回去，笑笑：“我知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历史老师说的确实很过分。”

　　既然有了打车的钱，顾酒也不想再在这鬼地方再多待一秒，直接在门卫那儿展示了走读证就打车离开。

　　破一中，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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