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宿敌

　　“但我只能放了你，应为你还有用。”

　　对面的女人靠的更近，她将手里的北狼令抛过来。弗吉尔反手截住，到这时他才看清对方的脸。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有着一双让人难忘的紫色眼睛但眸子的血丝让她的眼睛变成血红色。她看着他，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他毫不怀疑若非在阵前，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杀了他报仇。

　　“你想让我带兵回去跟王后拼个鱼死网破？”弗吉尔将令牌放在手里把玩，确认是那枚蛮王从不离身的北狼令。他将令牌收入怀中，又将手悄悄伸进怀里的暗格，那里有一把手枪。

　　“这是你的事。殿下想要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她顿了顿，又说道：“无论您有没有这个心思，蛮王死于我手已成定局。您要是现在将北狼令完璧归赵，您觉得有多少人会以为您跟我有什么交易在先。这恐怕对您不利呀。”女军官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弗吉尔抿了抿嘴有些发怒，难怪这个女人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北狼令交给她。他对王位自然是垂涎已久但这不代表他愿意让伊莲娜以此作为要挟。

　　“伊莲娜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北狼令交给我，不就是坐实我私下通敌？”

　　女人努了努嘴，满不在意地说道：“单看您怎么做了。历史都是胜利者写的，到底是您通敌叛国造反未遂。还是奋勇杀敌夺回北狼令以振国威。那可是您选的。当然您也可以说这令牌是假的，将我斩于阵前。”

　　伊莲娜耸了耸肩，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那我还真是多谢您的帮忙。”弗吉尔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客气，那我就先祝您早日当权。”伊莲娜张扬地笑了笑调转马头就往回走。

　　“退兵！”弗吉尔抬起左手大声喝道。他身后的战士齐齐掉头，以尾为首队列整齐，不给敌人留下一丝可乘之机。

　　哪知这时伊莲娜忽然停下来调转马头，忽然她从怀里掏出手枪手里准心一直瞄着他的后背。手指扣着扳机，只要一下这个杀掉自己哥哥的男人就会跟着一起下地狱。

　　还未来得及转身的蛮族士兵一愣，继而也摆出防御的姿势，只等弗吉尔一声立下就要拿下伊莲娜的命。

　　她的手在发抖几乎握不住枪托，在她的身后身处瞭望塔的艾瑞克同样紧张。他用望远镜直视着伊莲娜，默默计算着射程，手心被冒出的汗水打湿。伊莲娜有多怒他知道，但却不是说有的事都是能由着性子来的。

　　弗吉尔从容地背对着她走向自己的军队，临近还扬起帽子冲她行了个礼。

　　伊莲娜闭上眼，深吸口气。再次睁开时眼神已没有了怒气的波涛，一切都掩饰在冰冷平静的表面之下。她放下枪，对他行了个帝国\\军礼。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打马回到己方的队列之中。

　　906年春末，蛮族大王子弗吉尔领蛮王之命，率军南下意图夺下帝国北方切尔西，诺马尔，沃素尔三城。两军于切尔西以北十五公里处对峙长达半年之久，双方久攻不下。

　　十一月初，少将亚历山大·冯·格里华德意外中枪身亡。其妹伊莲娜暂代军权，并告知对方蛮王已死。弗吉尔大惊，遂拔营而去。

　　后历经五载，弗吉尔杀其幼弟立为蛮王。————《帝国通史·蛮族》

　　此战对于伊莲娜而言是什么意义他们不知道，但对于结果后世却有多方评价。

　　第一，无论如何伊莲娜都是最大的受益者。兄长战死，其子尚未出世，她立即成为了公爵的第一继承人。相比于她的兄长，虽然伊莲娜的成就够高，但不少历史学者依旧认为她在战场上是更容易被击溃的一个。

　　第二，从后面的史实可知，执政官费洛有参与此事，并在第二年晋升上校，之后与步兵营长一起管理切尔西要塞，这也为他之后领兵起义做了最完美的铺垫。

　　第三，由于蛮族长期征战，五年后哪怕明知帝国内乱也无力再次领兵南下，这无疑保证了当年起义军的后方安定。

　　所以甚至有人说从这时候起，执政官已经开始为之后的起义布局。

　　后世怎么样自然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大半年的对峙已经让士兵筋疲力尽。士兵们忙碌着收拾着各种物资战马，军旗也都齐齐降下一半。哪怕主帅战死，和平的喘息也可以让他们暗自兴奋。

　　四下里忙的热火朝天，主帐内也毫不例外。后勤兵来来往往，快速将所有的东西打包收好。或许几天之后这里所有的痕迹将会被大雪掩盖的干干净净。

　　伊莲娜忽然觉得胸闷，她从少将的遗物里找到一盒开封不久的烟和一盒火柴。她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划亮火柴点燃。

　　浓烈苦涩的味道，让从没接触过烟草的肺一时间剧烈的呛咳。她不信邪又多试了几下，并没有让她好过。她的眼泪被呛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对于你这样的年轻姑娘，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会把皮肤熏黄。”身后忽然传出一个男声，他似乎在她身后已经站了许久直到现在才开口。

　　“是吗？这个我倒是不知道。难怪这么熏人。”伊莲娜苦涩地笑了笑，眼泪簌簌地落满了整个手掌。

　　“是啊，你看你眼泪都熏出来了。”费洛走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小心的替她擦眼泪。她虽然还带着习惯地轻嘲，但泪水一滴一滴不自觉地往下落。

　　费洛皱着眉不知应该怎么安慰她，他领教过这样的痛苦。他那个做流莺的母亲生生病死的时候。那几年她的精神已经不正常，没有什么客人会再留恋一个又老又疯的女人。她发病时会又哭又笑地打他，清醒时又会抱着伤痕累累的他心疼又懊悔地打她自己的头。

　　直到那个寒冷冬天的早上，年幼的费洛在破房子里没有找到她的身影。他裹着旧衣服沿着大街小巷寻找，直到中午北区的人们才在城墙边寒冷的雪堆里发现了女人的尸体。

　　他们都安慰他，死了，她才能少受些罪。但年幼的费洛却直觉的自己的世界已经轰然倒塌。任何的劝慰都是无用的，只有让情绪慢慢的凝成泪水再哭出来。

　　但她不能哭，在元帅亲自到达之前她是切尔西的统帅。回到切尔西还有太多的事还等着她去处理，哪怕现在想哭也只能找个如此不合理的理由。

　　“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伊莲娜闭上眼不让眼泪再流出来，回营之后伤员处理，物资调度，阵亡人员抚恤等等在未来的一个月之内还有太多的事等着她去做。

　　忽然，她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拽。她的头被按在了男人的胸前“你做什么”伊莲娜怒喝道，挣扎着想跑出来。

　　“没事乖我在呢，想哭就哭出来这里没有人会看见。”

　　伊莲娜一愣，鼻子忽然一酸，以前也有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但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泪水渐渐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哭声也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引来不少好奇地窥探。他一遍遍摸着她的头，动作轻柔。但眼神中却时不时射出骇人的警告，警告着那些窥探的眼睛。

　　最后她的声音渐渐小下来，只剩下小声的抽泣。

　　他吻了吻她的前额，无声地安抚。又从她手里拿过她的军帽，戴上用来遮住红肿的眼眶。他用手扶正了她帽子上的蔷薇花，北地的寒风没有折损它分毫。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艾瑞克正看着自己，眼中带着薄薄的怒意。

　　他愣住了，伊莲娜就是那朵高贵的白蔷薇，而他却想用卑微的双手将她摘下来珍藏。

　　虽然现在她在他怀里，但之后呢？

　　忽然他想起昨天托比跟他的谈话：没人相信公爵小姐和平民军官的爱情。或许当初他还有可能在公爵想要做出优待平民的形象时，允许他们之间的交往。但现在她是公爵第一继承人，没有那个家族愿意让之后的继承人血统不纯。所以当他们不再是被困敌后相依为命的队友的时候，他们也应该各归其位。

　　就这么一僵，被伊莲娜敏锐地察觉。她抬起头瞥向后方“小姐，您若是觉得好些了就请跟我来，接下来的事我需要跟您商量。”

　　艾瑞克再跟伊莲娜说话，但他的目光仍旧死死盯着费洛将他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衣衫不整，礼仪不佳，谈吐拙劣，最重要的还是贱民血统。除了长相一无是处，难怪少爷生前对他很不满意。

　　殊不知艾瑞克已经对费洛下了如此的评价，伊莲娜从他怀里挣出来“谢谢你，费洛。”说完她踮起脚尖轻轻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她的脸有些发红。不等男人的反应，她退开来，在艾瑞克不可置信地目光中从他点了点头往主帐方向去了。

　　艾瑞克狠狠瞪了将在那里的少校一眼，冲着伊莲娜的背影追了过去。

　　费洛站在原地，僵立许久终于愣愣地傻笑出来：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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