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没有病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

　　在舞蹈老师的声音中，苏蓁蓁想起了那个她以为早已忘却在时光里的人。

　　十三岁，初遇他，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他拉住了她的手，“蓁蓁，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我会保护你。”

　　那时候她无情的甩开了他的手，她讨厌他，她讨厌这个长得好看却抢走了她妈妈的男生。

　　她被安排和他上一所学校，只不过一个是初中部，一个是高中部，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很有名，不仅成绩是全年级第一，更是全校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她故意捣乱，故意不学习，每次老师让找家长时，她就报上他的名字，那时候她觉得让他帮她收拾烂摊子，是理所应当的事，谁让他抢走了她的妈妈呢，所以这是他欠她的。

　　直到他为了她错过了高考，她才意思到自己做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她永远忘不掉他听见她说骗他时，脸上的表情，震惊、怅然更多的却是庆幸，她以为他会生气的，可是他只是摸着她的头说了一句，“下次别这样了，我会担心。”

　　那天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哭得很伤心，不知是因为他失去了考试资格，还是因为伤口真的很痛。

　　成绩优异的他因为她复读了，那一年她初三，他高三，他们两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她开始听他的话好好学习，每天会有好多不懂的问题问他，成绩终于有了些许起色，就在毕业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和他告白，可是却被他当成玩笑话，聪明如她，怎会不知那是他的拒绝，所以之后她再也没有和他提过类似的话，因为在他眼里，她永远只是妹妹，仅此而已。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是鱼与飞鸟的距离

　　一个在天

　　一个却在深潜海底。”

　　舞蹈老师轻合上手上的书，笑着抬眼看向苏蓁蓁，“怎么样，听完之后，心里有没有被触动的感觉？情窦初开之时，年少的悸动，还未说出口的告白……”

　　“没有。”苏蓁蓁突然出声打断舞蹈老师的话，利落的起身，抬腿放在单杠上，继续压腿。

　　舞蹈老师看了苏蓁蓁一眼，悻悻的住口，似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过于隐私了些，但舞蹈动作若不带感情，就算跳得再行云流水，也不会让人有所共鸣，失去灵魂的舞蹈只会空洞无物，她只是觉得可惜，可惜了蓁蓁这么好的舞蹈天赋。

　　“老师，提到鱼和飞鸟，每个人想到的一定会是暗恋以及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不如我们换个思路，另辟蹊径，毕竟这次参赛的都是舞蹈高手，而我不过是门外汉罢了，比舞蹈功底，肯定薄弱些。”苏蓁蓁轻收回腿，转身看向舞蹈老师，她的站姿很好看，小小的外八，这是跳芭蕾的标准站姿，她很小的时候曾经学过芭蕾，但因为爸爸心疼她，所以才没有一直学下去。

　　舞蹈老师认同的点了点头，对啊，她这个想法不免落入俗套了，思及此，她看向苏蓁蓁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以前学过一篇文章，上面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所以我想，可不可以用蜕变作为这个舞蹈的核心？”苏蓁蓁浅笑着启口，刚刚那一刹那的失态被她完全隐藏了起来。

　　“蜕变？好想法！”舞蹈老师闻言激动的鼓起掌来，她抬步走近苏蓁蓁，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蓁蓁你太棒了，我教过的这些孩子中，你是最有舞蹈天赋的。”

　　“谢谢。”苏蓁蓁轻扬起嘴角，脸上表情并无太大波动，舞蹈老师看着苏蓁蓁，心中不免苦涩，这个孩子才十九岁，却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表情，想哭的时候她会笑，生气的时候她也会笑，高兴的时候她还是会笑，到最后再也分不清这笑是真的开心还是在掩饰？

　　“好，我这就回去重新编排舞蹈，今天你可以自由安排。”舞蹈老师笑着拍了拍苏蓁蓁的肩膀，转身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出教室，苏蓁蓁看着舞蹈老师走远后，笑容慢慢隐去。

　　*

　　“蓁蓁，你是我教过最有舞蹈天赋的孩子。”

　　这是曾经教她舞蹈的老师当着她爸妈时夸奖她的话，那时候她每天被压腿、拉伸、下腰折磨的对舞蹈充满恐惧，只一句“我可以不跳舞了吗？”，却引发了新一轮的家庭大战。

　　“蓁蓁什么都可以商量，但不跳舞绝对不行。”妈妈眉头紧皱，语气是少有的严肃。

　　“为什么，我不喜欢跳舞，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走你们规定好的人生？！”

　　那一年她十二岁，第一次学着反抗妈妈，那一刻妈妈的表情特别震惊，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爸爸。

　　“老婆，如果孩子不愿意，就不学了吧，再说……”苏挺松看了一眼苏蓁蓁，起身走到她身边，宠溺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还帮她说话！她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这个当爸爸的，怎么能……”

　　苏挺松就势用手捂住苏蓁蓁的耳朵，俯身贴到她的耳边，柔声道，“蓁蓁，你先进屋做功课，爸爸和妈妈谈点事，好吗？”

　　房门慢慢合上，过了好久苏挺松推门走了进来，神情有些疲倦，但眼中慈爱未减，他走到苏蓁蓁身边，看见她空白的作业本后，没有责备，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蓁蓁，做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你开心，爸爸就觉得很幸福。”

　　如果她是一只鸟，那么甘玲想做的是她的翅膀，控制她的速度和方向；而苏挺松想做的只是一棵树，让她在疲惫时有一个可歇脚的地方。

　　阿飞见舞蹈老师这么快就回去了，以为是和蓁蓁之间发生了什么，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爬楼跑到舞蹈教室，他在看见站在那里失神的苏蓁蓁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蓁蓁，没关系，老师那里我会帮你……”

　　“阿飞，我想去看爸爸了。”苏蓁蓁转头看向阿飞，语气中的脆弱让阿飞不由红了眼眶，他什么都没问，只说了一句，“我去开车。”

　　*

　　苏蓁蓁的爸爸被安置在A市的“木和医院”，Z市和A市相邻，来回也不过半日的路程。

　　苏蓁蓁轻摇下车窗，有风吹起她的长发，A市，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似乎在这四年间变了太多，那越建越高的楼房，似有冲破云霄之势，真的好想知道那住在顶楼的人，是不是每天一伸手便能够到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现在雾霾这么严重，那云应该变成灰色的了吧。

　　街道两旁的绿树，叶上早已沾满了尘埃，苏蓁蓁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隆声，大抵又是在建楼吧，原来这便是钢铁森林，而忙碌穿梭于其中的人们，似还在乐不知疲的继续扩建着。

　　“爸爸，我想等你有空的时候，带我去极北之地看看，我想知道纯粹的白色到底是怎样的。”刚上小学的苏蓁蓁被苏挺松架在肩上，她努力的抬手去够天上的白云，可那云像是和她捉迷藏一般，她进它便退，她退了，它反而又靠近她了。

　　“好啊，等爸爸忙完这段时间，一定会带我的宝贝女儿去北极看看。”在苏蓁蓁面前，苏挺松一直是一副很慈爱的模样，身高一米八七的他总是将苏蓁蓁架在肩上，因为这样便能让她看见他能看到的风景。

　　可是这段时间她等了好久也没等到，这是爸爸第一次失言，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思及此，苏蓁蓁轻抬手捂住眼睛，有泪从眼角流出，她偏过头去，不想让阿飞看见她在哭泣。

　　*

　　车子缓缓的停在医院门口，“木和医院”是A市的一所私立医院，坐落于郊区，说是一所医院，倒不如称之为疗养所，环境优雅，依山傍水，但住在这里面的大多是靠着各种先进仪器维持生命的人。

　　苏蓁蓁在穿过悠长的亭阁后，终于到达一处病房，守在床旁的专科护士在看见苏蓁蓁后，忙起身，“蓁蓁小姐来了，那我便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按铃叫我。”

　　“嗯，好，麻烦了。”苏蓁蓁礼貌的朝那护士点了点头，转而坐在了床旁的凳子上，躺在病床上的便是她的父亲苏挺松，长达六年的治疗，一米八七的他早已骨瘦如柴，他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那里，胸口的起伏全靠呼吸机支撑着，苏蓁蓁喜欢去看心电监护上那不断变化的波形，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爸爸的心跳，她才会觉得爸爸还在她身边。

　　“爸爸，如果当年我没有跟着妈妈离开，你是不是便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苏蓁蓁抬手想去摸摸苏挺松的脸颊，可是碰到的却是硬硬的面罩。

　　“爸爸，我依然想去极北之地，所以你快快醒来好不好？”苏蓁蓁轻握住苏挺松放在身侧的手，爸爸的手一直很温暖，小时候她总喜欢牵着爸爸，可是现在她却不敢握久了，因为她害怕爸爸的手也会变的和她的手一样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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