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栏已朽

作者:流风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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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长街寂冷,路上行人稀疏无影,几点酥雨漂泊,落在人身上,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不冷,却寒意彻骨。

      老板在长街住了几十年,开了一家信誉优良的包子铺,平日寅时便早起开店营业,今日以待卯时才惶惶然拉开门闩,探头一瞧,竟又唉声叹气的掩上了门扉。

      这年头最是不幸,临城县闹了瘟病,本来也不算多严重,原是前线打仗的几支行旅,长途跋涉经过临城县便下驻了下来,此地的县太爷迎头道贺,为其接风洗尘。

      行旅下驻不过三日,城中便有家禽感病而死,接着便又有人户接连丧命,一时间闹得城中鸡犬不宁,人心惶惶不安,百姓怨声载道纷纷至官衙叫苦,那县太爷却终日闭门不见,充耳不闻不问。

      后来才知竟是那沿途的行旅感染上了瘟病带到了城中所致,百姓们惶恐不安,想驱赶那几支行旅出城,却又俱得对方的身份势力,人家手中俱有兵器事物,你一个平民百姓手无寸铁也奈何不得。

      直到几月前,朝廷派人下来,城中百姓听闻俱是又惊又喜,以为是来处理城中祸患,谁知竟是离临城县不远的普象寺出了盗匪,寺中宝卷圣藏经被盗,天子听闻大怒,派朝中官员一路追查于此,这才发现原来在临城下驻的那几支行旅竟是盗匪所伪,为盗得宝卷才伪装行头藏至临城县。

      本朝崇尚佛法,天下间大到州府小到郡县,佛龛庙宇近逾一千八百多座,临城县此地虽小,可这普象寺却是国寺,那寺中的宝卷更是国之瑰宝,每逢皇室祭祀大典便是天下众人朝觐的圣物!

      如今瘟病未除,那盗匪所伪的行旅又不见踪影,临城县更是因窝藏盗匪成为官府打压的对象,封城闭门,严禁城中人流往来,又时常有兵吏梭巡城中四方,若见得可疑人员,不闻不问便先是一番打压,城中俱是寻常百姓,皆是安分守己度日的良民,如何承受的起,时至今日,春夏既过,城中却还是一片凄惶景象!

      门扉合上不多时,一阵清晰的敲门声便自门板上传来,多日受城中兵役袭扰不断,老板自是惊惧担忧,又想到城中百姓大都闭门不出,又有谁会来这儿照顾他生意?心中思量几番,决定还是充耳不闻。

      只是三刻过后,那敲门声仍未消弥,老板被敲门声扰得心烦意乱,犹豫几分,想到若是那兵役敲门指定不会这般轻声,平常早就一脚踹开来,挪着步子小心翼翼凑近门扉,耳朵贴在门板上道:“是,何人在此?”

      敲门声却止住,接着响起清脆软嚅的一声童音,“阿叔,我要买包子!”

      老板一惊,立即拉开门扉,眼前一个齐腰高的小孩扒在门框上,荷衣粉裙,红绳扎着两只丫髻,脸蛋粉雕玉琢圆润可爱,两只水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眼见得是个年幼的孩童,老板叹了口气:“今日没做包子,你是哪家的?这外面不安全,怎么你家大人放心你出来?”

      那孩童也不接话,仍旧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老板,做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怎么不放心?”突然凭空传来一阵惊喝,老板直觉不对,刚准备掩上门扉,门外却突然伸出一只强劲有力的手,一把扳住门扉,那小孩退后一步,一个黑衣剑士出现在老板眼前。

      那人眉目生的俊朗十分,却面带寒霜犹似青面獠牙的恶鬼,老板眼见力气敌不过转身便想跑,那人却抢先一步,一把上前揪住老板的衣领,提了个圈把他提溜了起来。

      “你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黑衣剑士双目一凝,怒目而视着在他手中抖如筛糠的老板,面部神情看上去确实可以媲美门神郁垒。

      “好,好汉饶命,小人身家清清白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老板缩着脑袋两脚悬空,语气害怕的不成声调,畏首畏尾的像只老鼠。

      “没做过坏事,你怕什么?”黑衣剑士语气冰寒,隐隐透着一抹不耐。

      “好了,晋元毅你可止住,若是不慎伤了人家,落下了什么口实,到时候王爷可饶不了你!”

      杏目圆脸的少女蹦蹦哒哒地走了进来,嬉笑着怒骂出声,一只手却毫不费力的抱起门口的小孩,那小孩倒也十分灵巧的窝在少女纤弱的怀里,伸出一只手抱住她的脖颈,神情一改先前的天真无邪,转眼间变得傲慢起来,另一只手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绳,一头柔软的乌发散落了下来,语气乖张不屑:“哼,你们倒是敢让本公子男扮女装,胆子不小!”

      “是是是,我的小公子,阿颜知错了,一会儿就带你去吃好的成不成?”

      少女阿颜盈盈一笑,语气甜腻温柔,她应声哄着,那小公子的神情虽然依旧一副“高高在上不可理喻”的模样,但那稚嫩的眉眼间却已然多了几分动容和满足。

      阿颜抱着小孩走上前来,一只手轻飘飘地在晋元毅肩膀上一拍,登时便让他的右臂迅速卸了力,松开了揪着老板衣领的手。

      没了桎梏的老板瞬间便跌落在地,平白无故的沾了一屁股的灰,那少女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

      “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询问一下近日临城县的情况,不会耽搁太久的。”阿颜温声问道,纤长的睫毛俏皮的眨着,不似晋元毅一副生人勿近的嫌恶态度,看着倒显得十分亲近可人。

      那老板畏畏缩缩的抬头看了眼前的三人一眼,除了一旁的晋元毅看着有些凶神恶煞的,这少女和孩子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想着不愿再多生什么是非,心下犹犹豫豫了几分,终是脱口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几月前那几支行旅是如何进来的?”阿颜道。

      “是,是……”老板声若蚊呐,显然一副不可妄人语的模样。

      阿颜见他这番模样,显然是知道这城中百姓平日里受够了地方官吏的欺压,不敢私下随便议论什么,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不平之气,只得出声宽慰道:“你且放心,我们不会乱说话的,毕竟这城中官吏也作威作福不了多久了!”

      老板见她这番保证,才小声道:“是县太爷,亲自开城门迎进来的!”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晋元毅闻言暗骂了一声,两人显然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他们来这里前,到底也派人打探了一番情况,临城县是益州府和鄢门郡管理的地界,只是这个只有着几百户人口的小县城在那些动辄几十万户的州郡里着实有些不起眼,再加上地处偏远,经济交流多阻,若不是普象寺坐地在此,怕是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只是如今国寺宝卷被盗,这地方官府也是仗着山高皇帝远的不闻不问,而先前派来的那些官员,一个个又是金银米缸里泡出来的庸才,中看不中用,如此这才派了王爷和他们来此地勘察。

      “那你可知那些人如今是在何处?”阿颜道。

      “小人不知,自那日有朝廷的官员来后,那些人便如人间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颜和晋元毅对视一眼,又道:“近日城中可有什么可疑的人?”

      老板闻言却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最近,城里好像多了些不知名的乞丐!”

      “乞丐?”

      “原先普象寺的主持曾施粥接济过一部分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不过自寺庙失窃后,那些乞丐没了接济,就来到了城内乞讨,不过,这几个月瘟病严重,有的百姓害怕他们带来什么脏东西,便把他们一齐赶到了位于南街的一座破观中!”

      ……

      细雨未歇,空色如碧青方洗,恰似远山雾濛,绵绵绝绝,形容的不真切。

      被雨水冲刷过的瓦檐呈现出一种古朴青旧的深黛色,如珠箔般的雨点滑过飞梢,溅湿了那人雪白的衣襟。

      檐下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赭红褒衣,素面的帛布平平展展,简洁明了到没有任何多余的绣饰,腰间的博带也仅仅垂挂着一条墨绿色的结绳穗子,无其他金印玉器的装点。

      他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清白俊美的面容过于沉寂,只是修眉轻蹙,眼中似揽着一山水色,空濛清透,带着几分雨后翠竹的清冷。

      天色由明转暗,眼中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幽深,喻尝祁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指,看着到了傍晚愈发清冷寂静的长街,不再做犹豫,撑开手中的油纸伞走进了细密的雨幕中。

      他所在的地方是临城县的南长街,在对离城中心的主干道就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只是这条街道平日里十分清冷,鲜少会有人在此贩货走动,只因为离这里几丈远的地方是一道土坯夯筑的高墙,这道高墙围筑的是一座道观,一座废弃的道观。

      或许是本朝崇尚佛法的原故,导致修习道法的百姓十分少见,更因为帝王诸侯等大肆推举修葺寺庙的举动,所以就连小到人口几十户的村落也很难见到一座道观。

      而这城中仅有的一座道观却是专为被朝堂“狱赦”的罪人所设的监牢,所谓的“狱赦”就是指犯了重罪却因为身份等原因无法处以死刑的罪人,因为是皇室监管的地界,所以一般的百姓不敢来此涉足,以致于这座道观连同这条街都为人所摒弃。

      大概是受雨气的润潮,刷墙的白膏泥显现出陈旧的青灰色,在这雨丝纷扬的傍晚更是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阴沉和森冷。

      喻尝祁抬步向着那座道观的方向走去,握着伞柄的指节却不由得泛白,心神没来由的恍惚,却在打开那扇破败的木门时,连同心中仅存的妄念也悉数化为灰烬。

      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抑或常年无人居住,这里缺少一种市井俗世的烟火气,处处透着一种不融于世的凄凉。

      道观的规模格局不算大,仅有一座很平常的四合小院和几条回廊分隔的东西厢室,位居东南角的是主堂室,屋外的匾额上还有用髹彤镌刻的四个大字“虚怀若谷”,堂室中是一座莲台,上面供奉着真人像。

      喻尝祁向里走去,却在离主堂室不远的一间厢室发现了几处异象,房门虚掩,有湿风冷雨从残破的窗纸间穿堂而过,偶尔几条黑影虚晃而过,给这座清冷的道观凭添了几丝诡异。

      不以为意地收起油纸伞抵开染了灰尘的木门,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便是几具横七八竖的躺在地上的“尸体”。

      不过,看着那些还有些微弱起伏的胸膛,喻尝祁显然明白这些人还活着,临城县这段时日发生了瘟病,百姓便把城中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赶在了一起,而这些人,显然就是那些乞丐。

      看着这些躺在地上的乞丐,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的乞丐裸|露在躯体外的伤口甚至已经溃烂流脓,这其中不乏妇女老人,可他心中却起不了一丝怜悯之情。

      在这种现况下,与这些乞丐处地相同的人不乏其数,他不信佛也不修道,自知怜悯无用空添愁苦,更何况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了,且不说这种湿风冷雨的环境,就是瘟病所拖,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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