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将近晚上十点，路上没什么车辆，霓虹灯一路亮到天际之处，简桀开车一路平稳，除了胃部隐约传来的不适感，其他还好。
　　正是晚上放松的时候，不少名贵车从简桀身边驶过，俊男美女下车后谈笑风生，把车停在会所入口不远处的简桀，摸出手机，林笑天的那条短信刺眼夺目，简桀心里状态还算好，比刚才平稳了不少。

　　短信很简单，只是一串电话号码，外加林笑天细心的备注。

　　-顾衍微信号和电话。

　　不知道应该把林笑天这个人定义为哪一种类型，更不清楚现在他应该把他和林笑天的关系定义为哪一种。

　　朋友？

　　还是老友......

　　他和林笑天的关系似乎从认识那会儿开始，就没有实质的定义，可以说，两人之间永远隔着一个顾衍，他和林笑天不算亲密，但也不疏离。

　　莫名一笑，简桀少有的放松心情，复制了林笑天给他的号码，犹豫许久才在微信添加好友的框里黏贴并且申请了好友。

　　等待是漫长的，好奇是无尽的。

　　顾衍来回摆弄手机，录入自己指纹之后，竟然像个小孩儿似的来回开关屏幕。

　　“神奇啊，这么智能了？”

　　林笑天一手托着下巴，像个欣慰的爹似的，又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副耳机：“你连接一下无线，给你一副无线耳机，你和你电话连接上。”

　　“什么东西？”顾衍重复的问了一句，看着林笑天手上那个无比小的盒子，有点懵逼。

　　“苹果，无线耳机，你不知道啊？”林笑天叹气，想到什么又停顿一下：“我教你......”

　　顾衍手上的手机是林笑天淘汰出来的苹果六代，现在都是x max ，顾衍仿佛置还置身于十年前的2G时代，手上那部淘汰的老年机，也是因为年份久远，归了西天。

　　“你还得申请个账号，从商店里下载app，我微信给你下载好了，你打开看看。”林笑天挤眉弄眼，扯过顾衍手里的手机，着急的打开了。

　　顾衍凑过脑袋跟着看了一眼，这手机反应稍微有点慢，等了几秒，手机页面跳转到微信首页，通讯录那里显示有好友添加。

　　“你看，从这儿把人加进来，你俩就能说话了。”林笑天给顾衍指了一下。

　　顾衍点头。

　　眼看着林笑天要点添加了，顾衍倏地把手机抢过去，低头看了看页面上好友申请的名字，眉头挑起，头皮发麻。

　　“林笑天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反正不是有意的。”林笑天舔舔嘴唇，笑的一脸高深莫测：“不是我说，这躲不过就别躲了非弄得和虐爱小说似得干嘛啊，而且简桀也还没结婚，你也没做错什么......”

　　顾衍沉默不语，低头盯着好友申请上面的字。

　　-我是简桀。

　　“加上吧，简桀等你呢。”林笑天说。

　　顾衍低头搓着手指，过了好久，才按下了同意键。

　　“这就对了，倔什么啊......”林笑天比吃了蜜都甜。

　　“我不知道对不对。”顾衍说，接着怕林笑天没听清楚，又重复一遍：“我怕我拖累他。”

　　——

　　等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手机显示好友验证已通过，简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非常恍惚，他以为顾衍会拒绝他，这也是他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的答案。

　　他很迷茫，没想好下一步甚至之后应该怎么做。
　　他因为顾衍已经狠下心，把简母气的差点儿犯了心脏病，现在却站在原地没有头绪。

　　他心中疯狂滋长的执念让他不想退缩，现实却又赤果，果的展现在他眼前。

　　他和顾衍有十年没见了，这期间顾衍发生的一切他都没有参与，两个人各自站在桥的那一头，隔水相望，一个愿意往前走，另一个转身却想逃。

　　看着对话框，简桀犹豫要不要发条信息过去。

　　正想着呢，电话那边发来一个微信自带表情，瞬间，简桀莫名屏住呼吸。

　　“哎卧槽！”顾衍一声惊呼。

　　“怎么了？”林笑天伸长脖子往顾衍那边看。

　　“这碰一下屏幕怎么就发出去了！”顾衍举着手机递到林笑天跟前：“能不能取消啊。”

　　顾衍一身简单的白色线衣，腿上随意穿着一条单薄的运动裤，如果不是房间里开了暖气，顾衍得冻得浑身发紫，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些‘无知’的顾衍，林笑天鼻头一酸，嗓子一紧，险些哭出来。

　　时间这个东西能把人脾气都磨没了。

　　看着年轻时候嚣张不羁的顾衍，已经成为一个快到三十，性格沉稳，不会过多显露想法的男人，林笑天心里堵了块儿石头，压的他喘不上气。

　　他怎么努力，都找不回那时候的顾衍了。

　　“长按删除。”林笑天把头转到一边。

　　顾衍松了一口气，按照林笑天说的，把那个微笑的表情删了，看着提示他已经撤回消息，又感觉非常奇怪，下意识把手机屏幕一锁，转头看向窗外。

　　简桀在电话那边一愣，明明上一秒还存在的表情在下一秒就被删了，这是顾衍行动上对他的无视？

　　到底要不要上去？

　　他开了半小时左右的车过来，只是为了能够和顾衍见一面，但目前的情况，又让简桀有些退缩。

　　那天在病房里，顾衍把他推向远处的态度呈现在眼前，简桀双手握紧方向盘，气都叹不出来。

　　——

　　顾衍折腾了一会儿手机，看时间不早，已经到了换班的时候，伸了个懒腰把手机一塞，打了个哈欠和林笑天说道：“我下去了。”
　　“对了，你最近没事，去我家住几天？”林笑天说着，递给顾衍一支烟。

　　“什么情况？”顾衍接过。

　　“我爸在邻市有个项目，我要跟着去跑一趟，家里祖宗带不走，放寄养地地方我也担心，从这儿下班你回去也比较近，你那破屋子暖气也没有，我尽量赶着三十儿回来，到我爸妈那儿一起过个年。”

　　“过年就算了。”顾衍笑笑，语气惆怅：“不过去凑热闹了。”

　　“说你什么好。”林笑天也不强求，摆摆手示意顾衍随意。

　　关好林笑天办公室的门，顾衍低垂下眼帘，看着空荡且灯光刺眼的走廊，愈发显得孤寂。

　　他对过年没有什么概念，从他有记忆以来，过年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也就是上高中那会儿，顾丽和林笑天两个人凑一起愿意搞这些，初几的时候顾衍会去林笑天家里给林父，林母拜个年，其他的顾衍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过年相当于团圆，幸福。

　　他的家残破不完整，何来的团圆？更别说幸福。

　　顾衍就是这么一意孤行，至少在某些方面，顾衍不愿意给自己多留希望。

　　简桀到底是没上去，在车上待了一会儿，又打道回府了。

　　期间突然想到那次贾贝来他家门口和他说过的话，简桀在心里分辨几下，给贾贝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到简桀给自己的电话，贾贝当然是欣喜若狂的，这么多天的‘冷战’和辗转反侧，能等到简桀‘回心转意’，贾贝守着电话差点儿哭出来。

　　“简桀？”

　　听着电话那边贾贝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简桀感觉自己像个罪人，不过他这个把周围很多人弄得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似乎还要在恶毒上这么一回。

　　“贾贝。”简桀张口，一手扶额，张口也不绕弯子：“你说你知道顾衍的一些事，是不是真的？”

　　贾贝在电话那边禁了声，握着电话确实快哭了。

　　其实男人绝情起来根本没女人什么事，贾贝咬着嘴皮，痛彻心扉。

　　她不久前在同学聚会上，骄傲宣布要和他结婚的男人，现在正以‘我和你不是很熟’的态度，再和他讨论另外一个男人的事，这让她未免有些无地自容。

　　贾贝想张口痛骂简桀一顿，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生长着对简桀的爱，恨与喜欢针锋相对，让贾贝狼狈的像个乞讨者，不忍心的开口说道：“是......”

　　听到贾贝的回答，简桀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软下语气说道：“那，你有时间来一趟？有些话当面说清楚吧。”

　　这样也好。

　　简桀想。

　　锅都让他来背最好不过。

　　贾贝没有回答，直接了当的挂了电话。

　　哪怕她想多听一听简桀的声音，自尊心却碎的体无完肤。

　　——

　　顾衍来林笑天他家之前，张老头还在医院住着，家里那只鹦鹉大人也不能任凭它自由生长，在确定林笑天他家狗不吃鸟的情况下，顾衍‘拖家带口’搬来了林笑天这儿。

　　林笑天在走之前给顾衍交代了一些养狗的注意事项，另外把车钥匙留给了顾衍。

　　“狗粮在厨房上面的柜子上，妈的，一天它能吃盆，拉屎的话你带它去院子小区里拉，记得拿袋子，小铲子我也放一起了。”

　　顾衍耳朵和肩膀之间夹着电话，和窝在他不远处的一只金毛狗人眼对狗眼。

　　“我以为是只泰迪。”顾衍说。

　　金毛对着顾衍嚎了一声。

　　“那狗养不了，日天日地，没精力。”林笑天轻咳一声：“你开公放。”

　　顾衍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林笑天的声音顿时传了出来。

　　金毛听到熟悉的人声，哈巴着狗嘴，留着口水凑到了顾衍跟前。

　　电话里的林笑天养儿子似得哎呦哎呦好几声：“儿子啊，听得到你爸声音嘛？”

　　金毛叫了一声，接着哈哈气，两只前腿一抬，搭在了顾衍膝盖上。

　　“叫什么名啊。”顾衍躲开金毛舔过来的狗嘴，问道。

　　“元宝。”林笑天说。

　　元宝又叫了一声。

　　顾衍一乐，在元宝脑袋上摸了一把。

　　“元宝，元宝，元宝。”

　　客厅中央的架子上，顾衍带来的鹦鹉大人重复了三遍。
　　元宝转头对着鹦鹉大人叫了三声。

　　“我先忙了，你卡着点儿，再过半小时出门溜溜它，等他上了厕所在带上来。”

　　顾衍回应了几句，两人挂了电话。

　　元宝听着电话里没有林笑天的声音了，瞬间蔫儿到了一边。

　　顾衍没养过狗，看着元宝站起来都快有半个他高了，有点神奇的摸了半天，按照林笑天说的，准备带着元宝下去溜溜。

　　元宝一看出门有望，自己颠儿到了自己窝跟前，从里面叼出来牵狗绳走到顾衍跟前，两只耳朵兴奋的竖了起来。

　　“聪明啊。”

　　顾衍抛弃鹦鹉大人，独自带着元宝下了楼。

　　元宝比顾衍熟悉地方，撒丫子跑到了最前面，顾衍牵着狗绳使大劲儿才能把狗牵住。

　　林笑天住的小区比较高档，一排一排的楼中楼和独栋别墅，让顾衍感觉自己像个进城的农民。

　　院子中央有个没喷水的喷泉，顾衍被元宝带着往前狂奔。

　　“你这狗，劲儿真大。”顾衍把牵引绳放长一些，喘着气小跑着。

　　元宝大叫几声，看到远处自己的狗伙伴。

　　顾衍跟在后面跑，谁都没注意刚从正门处驶进来的那辆路虎。

　　一声急刹车，刺耳尖锐。

　　元宝被迎来的车吓趴在原地，顾衍更是心脏跳出胸膛。

　　“卧槽！”

　　“没事吧！”

　　简桀开门下车，胆战心惊的看了看狗，又看向狗主人。

　　顾衍喘着气，抬头看到了简桀。

　　这他妈就是林笑天说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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