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是个男菩萨

　　住在这房子里的人，一个个比遛鸟大爷还闲。

　　陆祈渊正窝沙发里刷手机，表情特别专注认真，盯着屏幕眼睛都不眨。这个事情他从昨天开始进行到了现在，并且将持续下去。

　　前天晚上容盛给他介绍房子，两人一起转悠到了三楼，就是别墅的楼顶，陆祈渊才看一眼就被吸引了。

　　当天是大晴，星星铺满天，一颗一颗特别清晰，瞿澜山虽不是很高，但周围没有其它遮挡物，一登上楼顶就好像飞到宇宙里，身边银河流星环绕，如梦似幻。

　　陆祈渊学了多年美术的文艺细胞开始叫嚣，非逼着他把这里好好拾掇一番。

　　三楼是个巨大的玻璃房子，房顶四壁都是透明的，地上也没有任何隔间，整个就是一体。

　　屋顶是比较平缓的尖顶样式，开了许多天窗，四周都是玻璃推拉门，窗户门全部打开犹如置身户外般自由空阔，要是再有个夕阳、微风什么的，就更美了。

　　陆祈渊非常喜欢这个楼顶，发现美的眼睛想闭都闭不上。

　　但是，这里的地面却非常丑陋。

　　不知道堆了多久的钢筋杂货占据了大部分面积，剩下的也没什么好，空空荡荡全是陈年老灰。

　　晚上挂两块布，再打个完美的光可以直接拍鬼片。

　　“你怎么搞成这样？”陆祈渊质问容盛。

　　后者从他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嫌弃，沉默一瞬，飞快撇清关系：“我搬来就没动过这儿。”

　　意思是本来就这样，都是房东干的。

　　“好吧，”陆祈渊点点头，问他，“那这里能交给我打理吗？”

　　“干什么，真拆家？”

　　陆祈渊推推墨镜，扫视一圈：“不，只是改造一下。”

　　虽然容盛觉得没必要费心，但知道陆祈渊不会搞大动静，他就同意了。

　　“别给我把房子搞塌了就行。”

　　陆祈渊给逗乐了：“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浩克。”

　　“你俩变身前差不多。”容盛看了他会儿，忽然抬手碰他的墨镜，被陆祈渊偏头躲开。

　　“干嘛？”他皱眉。

　　容盛收回手：“天已经黑了，看的清吗？”

　　陆祈渊指指头上：“这不还开着灯么？。”

　　“……不放过一切装逼的机会是吧？”

　　“哈哈，”陆祈渊又乐了，不住点头，“你这个解释是我听过最有意思的。”

　　笑了会儿，他停下说：“我眼睛不好，不能见强光。”

　　容盛静静看他从笑的不行，到忽然收住，顿了顿开口问：“普通的日光灯也不行？”

　　“不行，”陆祈渊摇摇头，指指自己眼睛，“在我眼里，这比太阳还亮。”

　　“……那岂不是有夜视功能？”容盛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是应该进特种部队的人才。”

　　陆祈渊笑笑：“你说的对。”

　　次日开始，他就投身于逛网上花鸟市场，时不时跑三楼看看，规划规划怎么弄这园艺。

　　他学过绘画，但对园林艺术一点儿不了解，只能从网上约了个师父，等花花草草运到的时候来帮忙收拾。

　　陆祈渊上研究生本来课就少，现在更是整天窝在沙发上不动，抱着手机看看这颗树苗长的好不好啊，叶子色泽是否健康啊，根坚不坚韧、发了多长啊，等等。

　　除了一日三餐就不见他换地方，在沙发上扎了根，给点阳光浇点水可以长出一片绿洲。

　　霸占客厅小几日，看容盛进进出出，陆祈渊发现这人每天不定时就要出去一阵，早中晚随时都有可能忽然离开，几个小时后又回来。

　　然后一进门，就看着从自己出门到现在都没变过姿势的沙发蛀虫直皱眉。

　　陆祈渊选择性忽略他看不争气儿子一般的眼神，专心刷手机。

　　这两天，他接到的电话全是朋友打来说要上门拜访的，不知道都从哪晓得他搬了家，一个赛一个积极非要来开爬梯。

　　但容盛这么大个国际巨星戳在这儿他又不可能真让别人来，不是说要防着谁，只是容盛身份太敏感，能不曝光就尽量避免。

　　这不仅仅是为容盛着想，也是为自己。

　　作为一个半只脚踏入娱乐圈的人，虽然他知道借着容盛的热度能大幅增加曝光率，但他不会做这事儿，一是不想跟男人传绯闻，二是他确实没什么想红的兴趣，三是不需要这扎心窝子的关注。

　　到时候关注他的应该都是撸起袖子来骂人的，红是红了，也糊了。

　　那天跟着一起来的两人他都叮嘱过，绝对不要往别处说，所以到现在为止连许岸都不知道。

　　正要把一株桂花苗加入购物车，通话界面突然窜出来，他一个没收住，指尖碰到了接通键。

　　“哎！”陆祈渊从沙发上弹起，十分紧张这次该用什么借口推脱，脑子一瞬间的计算速度快赶上天河了。

　　容盛正坐他旁边啃水果看电视，被他的动静吸引，娱乐节目也不看了，觉得这边应该比较精彩。

　　“喂？”陆祈渊摆两下手示意容盛声音调小点。

　　“阿渊！”这声音非常有活力，穿透力也强，以至于陆祈渊头都嗡嗡。

　　“知恒啊，怎么了？”

　　刚电话接的太突然，他没注意来电显示，现在一听声音就认出来了，正是那位阳光可爱的知恒宝宝。

　　“听我哥说你搬出宿舍了？”

　　“是的。”陆祈渊回答，“抱歉没叫你来玩，我这里……不太方便。”

　　“没关系”光知恒大大方方道，“光义跟我说了，我就是打电话祝贺一声。”

　　陆祈渊知道他很懂事，所以才没遮掩：“那改天请你们吃一顿赔罪好了。”

　　“好呀，”虽然没亲眼看见，但陆祈渊清楚光知恒一定在那边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那你自己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哦。”

　　光知恒今年不过十五，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这么贴心。

　　陆祈渊最受不了别人对他发射可爱了，赶紧回答：“好，你也是。要按时吃药，听你哥的话，嗯？”

　　“好。”光知恒重重地说，随后又问，“我哥说，你是因为家里养了一条鳄鱼才没法让我们去的，是吗？”

　　陆祈渊：“……”

　　他回头看容盛，见这人利落丢掉刚拿起来的遥控器，环起手靠沙发上瞧他，就等着听他怎么回答。

　　陆祈渊捂住手机，边摇头边用口型向容盛表示：不是我说的。

　　他表示很无辜，冤有头债有主，这天上掉锅他不接。

　　容盛却不买账，就盯着他看。

　　陆祈渊叹一口气，洗不白算了，他也不洗了，转身清清嗓子道：“没有，不是鳄鱼……是秃鹫，人与自然看过没？这种生物很凶的，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啃……”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陆祈渊关机拔卡再开机，一气呵成，然后连上WiFi继续逛市场。

　　容盛抬手关掉电视，陆祈渊躺着没动，目视容盛走到他跟前，光都给他挡了一块儿。

　　陆祈渊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你还要在家里躺多久的尸？”容盛说，“秃鹫就是专门吃腐尸的，你知道吗？”

　　陆祈渊收了表情停滞了会儿，起身盯着茶几，光速认错：“对不起，鳄鱼那个真不是我说的。”

　　容盛伸手过来，他躲了下，却还是被抓住胳膊连人带手机抱枕、一堆杂货拽了出沙发：“走吧，秃鹫带你去看看他的老巢。”

　　陆祈渊挣脱，站到一旁甩甩手：“已经第三次了，所以提醒一下，有事儿说事儿，别碰我。”

　　容盛看他两眼：“好。”

　　躺太久陆祈渊腿脚都快老化了，踢踢腿问：“去哪儿。”

　　说完很快又补了一句：“不去。”

　　这句容盛当没听见，看一眼手表：“去HM，今天我有点事儿回公司，顺便带你逛逛。”

　　“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能签HM，”容盛看着他，开诚布公地说，“当然不会强迫你，去参观一下总可以吧。”

　　陆祈渊偏头：“是你希望，还是莱莉希望。”

　　容盛愣了愣，但也只有一瞬，“我可能说的不够清楚，我很欣赏你，想介绍你加入我朋友的厂牌。”

　　进公司和加入厂牌是不一样的，HM是个经济公司，之所以在音乐圈能混的那么开，全得益于他旗下的三大厂牌，和厂牌的负责人。

　　签约公司只是负责艺人的演艺生涯，在此期间把他的商业价值发挥到极致，却不能肯定他的音乐创作水平。

　　而厂牌可以被认为是音乐界的品牌，就像人们用的各种奢侈品一样，不同的牌子是具有不同风格和水平的。

　　一个厂牌想做的好，绝对要精心打磨每一首发表的歌曲，从而避免砸掉自己的招牌。

　　因此，厂牌签人更多注重你的专业水平，而并非人气或者流量。

　　当然，拼人气的话，陆祈渊进他们公司也没有问题。所以容盛想要他，不会是因为别人说了什么，而是真心实意。

　　说的再通俗一点，容盛在娱乐圈浸淫再久，本质也是个具有慧眼的音乐人，陆祈渊的歌他听得不少，因此对他非常赏识，不想放过人才。

　　陆祈渊呆了会儿，扶扶墨镜，最终还是松了口：“我就是去看看。”

　　没想到容盛会来这么一手，再推拒反倒显得他小气了。

　　不过签约这种事情，看机缘，陆祈渊不给自己提要求，也不会强求别人。

　　等了没半个小时，接人的车来了，正是那辆熟悉的黑车。

　　莱莉也在车上，见陆祈渊跟着表情很意外，却没多说什么。

　　司机大叔倒是从后视镜里面悄咪咪看了他好几眼。

　　陆祈渊一上车就靠着座椅养神，要是容盛没在旁边他能摊成一只蜗牛，可以说懒到了极致，整个人除了随车晃两下之外就像睡着了。

　　“刘叔，这是我的新助理，您别老盯着人家看，该不好意思了。”容盛抬头对司机说。

　　陆祈渊这次是去玩的，不为公事，所以假装成容盛的助理比较方便些。

　　由于HM门口狗仔特别多，他们还得从后门进，据容盛说，他在公司这么多年，还真没走过后门，今天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陆祈渊朝容盛看了一眼，没想到对方也转头，两个人的视线又相遇。

　　“哦！哦，我就是看这个小伙子挺帅，长得还有点眼熟。”刘叔乐呵呵笑了。

　　“眼熟？可能吧，您看谁不眼熟啊？”

　　“哈哈哈，是啊。这年轻人呐，在我眼里，看着都感觉一样一样的。”

　　车上不再有人说话，容盛翻看起莱莉拿给他的资料，眉头微皱着，眼神褪去了平日的戏谑，显得很正经。

　　陆祈渊瞥他一眼，正了下墨镜继续看街景。

　　一行人从后门进入办公楼，坐电梯径直上十层，刚推开一间休息室的门，里面“刷啦”一下，人齐齐地站了起来。

　　“容哥！”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冲容盛打招呼。

　　“上午好，都坐吧。”容盛把资料放在桌上，“这位是我的新助手，阿渊。”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对陆祈渊说，“你坐我旁边。”

　　陆祈渊不知道容盛今天有什么任务，他只知道自己是来玩的，可没想到一上来就与赫赫有名的Karma会晤了，而看容盛的意思好像还不打算让他走。

　　他有点疑惑，站着没动：“干嘛？”

　　容盛没多说，只向手里的椅子示意：“坐。”

　　陆祈渊完全不知道他要干啥，只能上前落座，抬眼看向面前四人。

　　Karma是近几年大红大紫的流行音乐男子组合，是HM公司推出来专门迎合小姑娘口味的，组员挑选的挺严格，最主要要求长得帅，非得帅的一塌糊涂不可。在这个颜值大过天的时代，可以说是非常心机地直戳少女心。

　　不仅如此，他们也是从数万年轻人之中选出来的，还具有一定的唱功，出的专辑得过大大小小不少奖，算小有成就。

　　其成员都是一些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在年轻一代艺人里面挺出众了。

　　因此，面前这几位陆祈渊都能对上号，从左到右依次是队长兼作曲方白殷，vocal担当秦泰宇，和声以及门面担当卓瑞，最后是词曲何津。

　　他的目光从几人面上一一扫过，对方同时也在瞅他。

　　方白殷见容盛后面还跟了个人，眼可见的意外，他不认识这人，但觉得眼熟。

　　他看着容盛给陆祈渊拉开椅子，后者念了两句后整整衣服坐下，然后抬头，面无表情地打量他们——虽然带着墨镜，但就是给他一种“这人正面无表情”的感觉。

　　他甚至能想象墨镜后的那双眼睛，透着些许的冷漠，散发出难以忽视的气场。

　　“方白殷，”容盛敲敲桌子，“发什么愣。”

　　“啊，”方白殷迅速回神，笑了笑，抱歉，“我就是看助理先生很眼熟。”

　　容盛没继续这个话题，直接说：“听说你们要出一首纯rap的歌，伴奏做好了吧，放给我听听。”

　　“嗯。”方白殷在面前的平板电脑上面按了几下，非常硬派电音前奏响起。

　　陆祈渊听着，目光在面前几人脸上扫过，看得出他们都有些紧张。

　　这首曲子几乎是纯正的hardstyle（注1）风格，他们过于注重音乐，做的太复杂华丽，就像在看一场激光大战，并不太适用于rap。

　　陆祈渊撇向容盛，见后者果然皱着眉。

　　“谁做的曲？”容盛问。

　　“我和何津。”方白殷回答，他仔细看着容盛脸上的表情，可是表情解读失败。

　　“首先我要表扬你们。”容盛缓慢地说，“这个风格混合hiphop比较难，确实很少有人做，你们迈出这一步得鼓励。”

　　随后他顿了顿：“但是，你们做的很失败。”

　　方白殷的脸色唰地白了。

　　容盛一点没给面子，手点着桌子严肃道：“我看你们没有搞清楚主次。说了只要简单的伴奏，rap才是重点，用这样华丽的音乐只会喧宾夺主，”他目光犀利的看着对面的人，“衬的你们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说唱更烂。”

　　方白殷迅速抬手把音乐关了，脸色不太好看，一旁的男孩也显得非常局促，正是何津。

　　气氛有些压抑，陆祈渊的眼神在几人脸上停留，几个小孩都低着头，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可惜他只是个冒牌助手，没有发言权，况且，容盛说的也不错。

　　“你们每个人的歌词呢，拿来给我看看。”

　　容盛接过对方更加小心翼翼递过来的平板，手指在上面划着。

　　“你们想作出什么样的感觉？”他看着歌词头也没抬。

　　“……非常有自信的那种。”

　　作为队长白殷需要代表所有人表态，可现在他觉得这是一件多么操蛋的事情 。

　　“说话跟蚊子似的还谈自信？你自己相信么，”容盛抬眼睨他，“好的rapper都是百炼成钢，才被说两句就丧气了？那你还做什么pop（注2）音乐，这东西本来就是站在风口浪尖的。”

　　容盛目沉如水，此刻显得特别认真，陆祈渊定定坐着偷瞄他。

　　“是，容哥。”方白殷带头忏悔。

　　“歌词写的一般，没看出来有多自信。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婴儿，挺可爱的。”容盛手指弹了下屏幕，把平板推回去，“现在就改。给你们……一个小时。”

　　容盛看看表，说着拍拍陆祈渊的椅子，两人正要起身，突然又有人开口。

　　“等一下，容哥。”

　　陆祈渊看过去，说话是秦泰宇，在组合里的风格偏R&B的慢歌。

　　“我做了一首曲子，是soul混hiphop的曲风，想让你听听成不成。”

　　秦泰宇把iPad放到桌上，看着容盛。

　　“放一下。”容盛冲他点点头，又回身坐下。

　　这回，陆祈渊不用人催就自动坐了，因为他也很好奇，neo-soul（注3）他很早以前就在做，只是从没跟rapper合作过，对秦泰宇能做成什么样表示期待。

　　很快，电子琴的迷幻音色开始回荡在这个休息室。

　　可音乐才刚刚放了四小节，陆祈渊墨镜后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表情也变得古怪。

　　旁边容盛紧锁着眉头，看上去，比刚刚还要阴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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