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姐精分了

　　沈天又笑道：“我也最讨厌与聪明人为敌，处处受到挟制。”

　　秋梓彤道：“我这人对交朋友没有什么要求。唯一的条件是那人必须胸襟坦荡。”

　　沈天笑问：“你自己心思难测，却要求朋友毫无城府？你可以一眼看透人心，朋友却无法看透你。这还不是高要求？”

　　秋梓彤却突然驻足，转头瞧她，笑吟吟地说：“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我就算现在杀了你，也没人会知道。”

　　她虽是笑着，眼中却不含笑意。

　　沈天揶揄道：“你方才还自称是君子。难道不晓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秋梓彤反问：“既然此时此刻你心里已经将我定义成伪君子，我又何必端着拿着？”

　　见她隐约有帘双出鞘的动作，沈天立刻停止往下试探，老实交代道：“姜鱼城的城主江忆得了一种吃小孩心脏才能康复的病。白倾倾想要永葆青春。而江忆是巫祖的传人，知道有一种巫术能够使女人容颜永驻。两人遂达成交易。

　　江忆将驻颜药方交给白倾倾，而后者便从临江城中挑选生辰八字特殊的小孩，暗中送给他。

　　城中孩童频频走丢，祭司将这件事上报给白倾倾，但她只敷衍了事。眼见消失之人越来越多，祭司耗尽灵力启用占卜之术，竟得知两人狼狈为奸。他想要联合其余城主声讨两人，却被白倾倾残忍灭口。”

　　“白倾倾疑心极重。她已经掌握驻颜之术，又担心江忆会拿这把柄威胁她，是以先发制人。她贴出悬赏告示，想将杀害大祭司的罪名嫁祸在江忆头上。哪知横空冒出你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得知你便是四海列国鼎鼎有名的赏金猎人——魔童秋梓彤，她便将注意打到了你的头上，想借你的刀，杀她要杀的人。

　　至于她用调虎离山之计，将你和素非烟分开，目的有二。其一，嫁祸在江忆头上，让你对他的杀意更深一层。这其二嘛……”

　　沈天偷偷觑她一眼，道：“我说了之后，你要保持冷静。”

　　秋梓彤应道：“嗯。”

　　沈天道：“白倾倾的驻颜之法是采阴补阴。若是遇到一个处子修士，既可美容养颜，又可益寿延年。她见你们两人国色天香，又是修行之人，心下大喜。她最终选择采你师姐这朵高岭之花，是因为对你这朵食人霸王花，有心无力。”

　　秋梓彤冷笑一声，“师姐玄力高深，岂是她这名普通人说采就能采的？”

　　沈天眼波一转，笑道：“如果白倾倾易容成你的模样呢？据我所知，你师姐可对你百依百顺。纵然她对你无情人恋慕之心，恐怕也会答应这求欢交颈之事。”

　　原以为秋梓彤会暴跳如雷，但她却异常平静，只微微颔首，道：“我晓得了。你来此不会只为告诉我这个消息吧？”

　　沈天笑道：“我来这的目的……你不妨猜一猜？”

　　秋梓彤道：“我猜是小沈姐姐披着人皮的日子久了，逐渐生出一颗慈悲之心，想亲自来这除魔卫道。亦或是小沈姐姐当那高高在上的楼主无趣生厌，想出来找找乐子。”

　　沈天抚掌笑说：“果然是瞒不过你。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望月楼的眼线。当探子将这件事呈上来告诉我的时候，我便决定用这女人的心脏来祭天。”

　　秋梓彤神色淡淡地说：“从前倒是错看了你。以为你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妖怪罢了。”

　　沈天侧首看她，顾盼神飞地笑：“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妖行千年。这千年里，总不该活着只为一个得失痛快，而不去计较是非对错吧。”

　　秋梓彤道：“昔日师父在蓬莱对我们授课之时，曾说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

　　原本世间一片混沌。有一日，混沌分出阴阳二气，两者相交，清者上升，浊者下沉，分出乾天坤地。

　　而夹在天地之间的人，却将这世界看成了黑与白。世界原就是混沌而来，又哪有什么明确的黑白？亦无极致的善恶之分。

　　魔修、妖修便要低仙修一等吗？魔修者，亦可顶天立地，妖修中，也有侠义之辈。”

　　沈天感慨道：“从前便有所耳闻，蓬莱岛主玄都阿母是一位三界奇女子。即使她平日里推崇周礼、儒典、道经，但门下所出的弟子却不拘一格，百花齐放。只因她因材施教，从不压抑学生天性。”

　　秋梓彤叹道：“是啊……除了我之外。”

　　沈天笑道：“想是你令她有所忌惮，才使她不得不压制你，亦如……孙大圣般。”

　　秋梓彤道：“孙悟空是民间话本里的人物，当不得真。”

　　沈天抬头见一片苍茫树海，问道：“说了这么久，你这是将我往哪里带？”

　　秋梓彤已将帘双化为一柄柴刀，劈断面前拦路的荆棘，解释道：“师姐身上有独特的冷香。我能凭气味追踪。”

　　不知不觉，她们走入一座尚未开发的森林。树海茫茫，遮天蔽日，阴风渐起，鬼影幢幢。

　　沈天环视四周，道：“看来这老妖女也懂一些奇门遁甲之术。这些百年老槐相连，成大凶之阵。误入林中者，有死无生。”

　　秋梓彤道:“想是丢失孩子的父母心灰意冷下找道士招魂。那日正巧让我和师姐碰上不知名的冤魂，寻着哭声无意间走出阵法。”

　　沈天笑了一声，“区区障眼迷魂法，怎会难倒你？”

　　秋梓彤侧首看她，眼中似笑非笑，“我现在正怀疑，当日在金陵望月楼总部与我交手的，究竟是不是你本尊？”

　　沈天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想是又记起了被秋梓彤极端玄力支配的恐惧。她道：“那几日修炼出了岔子，是以灵力不济。若我们现在打过，孰胜孰败，可不一定！”

　　秋梓彤道：“在没找到师姐之前，我不想多生事端。”她说着足踏天罡步法，手画乾坤八卦，口中念道：“风行八卦觅无踪，阴阳万物造化同。破！”

　　话音一落，夺目血光，广耀树林。

　　沛然玄力震爆四野，百余颗参天古槐被连根拔起，顷刻间山崩地裂！

　　沈天目瞪口呆地注视这一切，说道：“你这也不怕……打草惊蛇吗？”

　　秋梓彤道：“这是在告诫她，如果现在放了我师姐，还能给她留一条全尸。”

　　原来在森林之下，还隐匿着一条地道。两人钻进炸开的口子，拾级而下，走过一条幽深的墓道，来至一扇紧闭的狮头青铜门前。

　　秋梓彤道：“冷香没了。师姐应该就在里面。”她说着抬起手来，掌心再聚玄力。

　　沈天出手按下她的胳膊，笑问：“你知道圆光术吗？”

　　秋梓彤道：“这是失传已经的仙修之法，亦是师父不让我们学的禁术。”

　　沈天眼中透出看好戏的狡黠之色，“这术法对于我来说却不是禁术。你难道不想听听，你师姐会对“你”说什么肺腑之言吗？”

　　她说着，伸出削葱根般的手指在青铜门上画了一个圈，口中默念法诀后，屋内的景象皆显示在圆圈中。

　　素非烟被人用黑布蒙着眼睛，正端坐在一张雕花贵妃榻上。她道：“师妹，你说要给我看一件东西，是什么？”

　　“秋梓彤”摘下她的眼罩，含羞带怯地说：“师姐，我一直有句掏心窝子的话，想对你倾诉。”

　　素非烟神色淡然地问：“什么话？”

　　秋梓彤道：“那日在城主面前，并非戏言。我想与师姐做一对梳起姐妹，结秦晋之好。”

　　素非烟道：“这些事等解决姜鱼城之后再议也不迟。”

　　秋梓彤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渴望，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叫道：“师姐，我等不及了！”

　　素非烟只道：“这是你第一次将个人之欲，放在侠义之前。”

　　秋梓彤眉宇间透出哀戚之色，说道：“爱至浓时，情非得已。”

　　素非烟抽回手，淡淡地说：“你就是这般欺骗良家子，化作她们在意之人的容貌，将其诱骗至此，交欢之后，原地掩埋？”

　　秋梓彤神色惊愕地道：“师姐……你在说什么？”

　　素非烟道：“别叫我师姐。你一点也不像她。”

　　闻言，“秋梓彤”撕下脸上的人丨皮丨面具，露出白倾倾那张妖娆的脸蛋。她神色慵懒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素非烟道：“我和秋梓彤，义如手足，情为至亲。若是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岂不是一场笑话。”

　　白倾倾道：“听你这意思是一开始便知道我是假的了。那你又为何不戳穿我？”

　　素非烟道：“想看看你玩什么把戏罢了。”

　　白倾倾神色不屑地嗤笑一声，“素非烟，你是否对自己太自信了点？真以为我什么都没调查过，就敢拿你开刀吗？”

　　她指了指墙壁上的诡异符咒，“这些都是用来克制你玄力的咒法。当然，你的修为极高，这些符咒不能压制你太久。但是……只要给我一刻钟的时间……”

　　白倾倾暧昧地说：“我便能让你享受到极致的欢愉。”

　　素非烟暗自凝聚玄力，经脉中却有阻滞之感。

　　眼前白倾倾抹着鲜艳蔻丹的手指即将碰上素非烟的腰带——

　　哐！

　　轰然巨响，雷霆震爆！

　　千斤重的青铜门在空中旋转数丈，砸向白倾倾所站之地。

　　弥漫的烟尘散去，露出一名风姿飒爽之人。

　　红衣潋滟的秋梓彤仗枪而立，似笑非笑道：“准备好吃我一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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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秋梓彤将白倾倾挫骨扬灰后，转身时却见素非烟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秋梓彤立刻上前接住她，连声叫道：“师姐，师姐！”

　　沈天伸手搭上素非烟的手腕把脉，片刻后说：“放心吧。她只是寒气入体，感染上风邪。”

　　秋梓彤将素非烟负在背上，往外走去。她们先回了临江城，找间干净的客栈入住，安顿突发高热而昏迷的素非烟。

　　沈天懂些歧黄之术，开了药方让秋梓彤去抓药。都是些寻常药材，是以不消一刻便全部备齐。秋梓彤不假他人之手，亲自为素非烟煎药。

　　她已是一天两夜未眠，此刻却毫无倦意，手里拿着蒲扇，小心斟酌火候。

　　正在此时，一阵冷香自空中飘来。

　　秋梓彤吸吸鼻子，循香望去，却见一名衣决飘飘的仙女静悄悄地立在厨房门口。她拥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蛋，嘴角噙着一抹令人愿为她赴汤蹈火的笑容。

　　秋梓彤放下蒲扇，迎了上去，叫道：“师姐，你病还没好。怎么不多睡一会？”

　　仙女轻轻柔柔地开口：“我不是你师姐。”

　　秋梓彤恍然大悟：“哦。你是素素。”她说完又转身回到药炉旁边，执起蒲扇看火。

　　见她如此费心费力地为素非烟煎药，素素突然开口问：“若是今日你们晚到一步，你师姐当真……被玷污了，你是否会另眼看她？”

　　秋梓彤道：“若她真被那老妖婆辣手摧花，我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会做那些始乱终弃的混账事？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我没召唤你，你怎么出来了？”

　　这么不听主人话，我行我素的炉鼎，秋梓彤也是第一次见。

　　素素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想你了。”

　　秋梓彤失笑道：“你是我准备送给师姐的炉鼎，怎么能想念我呢，应该想着她才是。”

　　素素道：“想她……照镜子便可以。想你，只能亲自现身才能见到。”她走近秋梓彤，伸出手揉平后者紧皱的眉头，说：“你在烦恼什么？”

　　秋梓彤道：“我师姐……心里藏了太多事。我晓得她腹藏乾坤，胸隐道义，又晓得她和我整日厮混一起，被唐三宝退婚后，在修真界里受尽非议。”

　　素素道：“她不在意这些。你莫烦恼。”

　　秋梓彤叹气说：“正是因为她不在意，我才烦恼。若有一天……我魔功未成，身消魂殒……谁来替她挡下这些流言蜚语？谁来……照顾她一生一世？”

　　素素奇怪地问：“你怎知魔功不会大成？”

　　秋梓彤眼神落寞，声音低低地说：“我知道的，成不了。我也不允许。”

　　所谓魔功，皆是一些速效诡异之法，大多孤注一掷，兵行险着。是以素素转了转灵动的紫眸，试探性地问：“要杀人？”

　　秋梓彤道：“是。”

　　素素又问：“一百人？”

　　秋梓彤摇了摇头。

　　素素吃了一惊，说：“一千人？”

　　秋梓彤亦否定。

　　素素倒抽一口冷气，“一万人？”

　　沉默良久，秋梓彤道：“一个人。”她随即赌咒般地说：“这个人，即使我死，也不会杀她！”

　　素素问：“谁？”

　　秋梓彤道：“说了也是平添烦恼，还是不说的好。我进去探望师姐了。”她将蒲扇放下，捏住药炉把手，小心翼翼地将漆黑的药汁倒入碗里。

　　素素道：“你不能陪我说说话吗？”

　　秋梓彤道：“行。你变成炉鼎的样子，跟我进去见师姐。这样我既能照顾她，又不至于冷落了你。”

　　素素一声不吭，眼珠子却转来转去，像是心虚，又像是在想应对之策。

　　秋梓彤笑问她：“怎么每次一说到炉鼎，你就支支吾吾？”她将药炉放下，伸手抬起素素的下巴，凝视那双澄澈的紫眸，压低嗓音问：“难道说……你不是炉鼎？”

　　她眼中透出戏谑，神采又那般风流。

　　素素脸颊飞上一抹彩霞，拍掉她的手，道：“怎么可能！”她匆匆丢下一句气话：“不同你说了。你去看你的好师姐吧！”便又立刻凭空消失，快得秋梓彤捉不着她的衣袖。

　　秋梓彤也不恼，端起桌上的药碗，忽然想到什么，宠溺一笑，“真是可爱得要人命了。”

　　她已包下客栈后院，给师姐静养。此刻明月高悬，清辉遍洒大地。

　　秋梓彤推门而入，便见素非烟倚靠在床头，一言不发，不知想些什么。

　　秋梓彤急忙将药碗放在桌上，走到她床边，扯起被褥盖住她的肩膀，心疼地说：“病还没好呢，怎么就起来了？”

　　素非烟道：“无碍了。”

　　秋梓彤伸手摸她的额头，果然已经退烧。她道：“保险起见，你还是喝了药吧。”她说着转身将碗端给素非烟。

　　素非烟依言接过，低头喝药。

　　秋梓彤突然而然地问：“师姐，你说这人会不会自己吃自己的醋呢？”

　　“咳咳咳……”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素非烟差点将药喷出来，只得匆忙咽下，却又呛进了气管，咳嗽不停。

　　秋梓彤伸手轻轻拍她的背，笑嘻嘻地说：“你慢点儿。这药这般好喝么？”

　　素非烟擦干净嘴，偷偷掀起眼皮撩她一眼，在被发现之前赶紧垂下，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说：“你怎会这么问，世上哪有人自己喝自己的醋呢。”

　　秋梓彤老实巴交地道：“有啊，我就是。我看到白倾倾装作我的模样，对你说那些风骚话，真是又气又嫉妒。”

　　素非烟问：“只是这样吗？”

　　秋梓彤点点头，眨着一双星星眼，崇拜地说：“不然呢？师姐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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