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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6
听到林渡的问话，宋丞宇眼睫颤动骤然出现了乱调。
吞下嘴里的东西，宋丞宇喝了口清茶，又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了遍嘴边，才收回手抬眸看向林渡。
他敲了敲桌面，门外立刻有人送进来了一份文件，宋丞宇直接让递给了林渡。
粗略翻看了一遍文件，林渡发现这是一份土地转卖合同，目标地皮正是天羚一月前买进来的那块废地。
宋丞宇道：“宋氏希望以算上通膨系数的价格，原价购买许先生手里那块地，计算所得价格约为30.13亿，这个数字许先生可以让天羚财务部复核。”
林渡阖上手里的文件，没有说话。
宋丞宇的身体稍微逼近了一点，十指在桌面上交合，带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味道，接着道：“天羚，乃至许氏，从前不曾有过任何房地产经营经验，那块地也并不是一个适合作为工厂驻地的位置，留在天羚手中除了让资金链继续无以为继，毫无用处，我想这份买卖的得失，于许先生并不难权衡。”
轻笑一声，林渡道：“的确不难，所以...”
林渡将文件从桌子空处推了回去：“请容许我拒绝。”
长眉蹙起，宋丞宇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渡，半晌后往后靠在椅背上，说：“能否问一句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瞒着我我不想听你的，林渡腹诽。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则是林渡不喜欢这么单纯地依靠他人，他完全可以用这块地创造出更大的价值，特别是在他看过这块地的实拍之后。
换往常，林渡会直接把这个理由说出来，但现在嘛...
林渡冷笑了一声，双眼直视着宋丞宇：“因为我不知道宋先生在我和舍弟之间周旋，是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而在这种情况下，我通常会选择不和对方发生大笔的交易。”
宋丞宇愣了愣，夹杂着来自顾明沂本身的情绪，他大概是在惊讶，没想到林渡会表现出对宋丞宇这个隐藏官配这么大的敌意。
心里一时有了被看穿的疑虑，宋丞宇下意识捏了捏右手食指，强装镇静，微微扬眉，笑道：“许先生多虑了，以我的地位，若想对你和天骏的许总有什么动作，往往只是一句话的事，而不需要拿三十亿来挥霍。”
宋丞宇的话没有一点错，但一想到是顾明沂在跟他装腔作势，林渡就想把他摁地上揍一顿。
压制住眼角抽搐的冲动，林渡笑里半带嘲弄，语气温和却显然是不配合的态度，道：“所以我很好奇，宋先生这番唱念做打，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林渡一语双关，一边在问宋丞宇，隐藏的意思里也是在问顾明沂，如果顾明沂现在乖乖给他交底，他可以考虑只踹他一脚。
宋丞宇的眼皮跳了跳，捏食指的力道越来越大。林渡直勾勾盯着他，等他撕掉伪装，变成顾明沂的样子。
时间一秒秒过去，林渡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然而林渡还是失望了，宋丞宇最终只是很浅地抬了抬嘴角，说：“我在赌，赌给许先生送这一回炭，未来能获得的利益远不止三十亿。”
再压不住火气，林渡气极反笑，嚯一下起身，俯视着宋丞宇，冷声道：“豪赌伤身，况且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拿自己作赌，宋先生与其现在送炭而不慎引火，不如等未来势均力敌再细细考虑合作的事。”
说完，林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店，整个人带着一股煞气，让等在酒店门口，准备把自家先生和许先生同车送回去的梁谨文吓了一大跳。
正准备上去问，跟在后头出来的宋丞宇对着梁谨文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看着林渡的背影，宋丞宇垂在身体两边的手渐渐握紧，凸起的青筋在手背上一跳一跳，他的眼中晦暗不明，唯一能看出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执着。
“不能这样等下去...”轻得旁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宋丞宇唇齿间溢出，松开的手掌里，指甲留下的印记几乎见血。
不顾掌心的疼痛，宋丞宇伸手自顾自伸手拉开了车门，坐进去后便开始闭目养神。梁谨文从后视镜偷偷看着他，知道这不是他该多问的内容。
另一边，林渡回到住处后径直进了浴室，脱掉衣服，将水流开到最大站了进去。
水冲刷着林渡的躯壳，却冲不掉他心里的火气。
“顾！明！沂！”林渡念着这个名字，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拦腰咬断。
林渡足足冲了有半个小时，等出来时，脸色稍好，却依旧阴沉。
将身上的水珠擦干，林渡随意围上浴巾走了出来，刚走到床边，床头柜上的手机不甘寂寞地震动了起来。
林渡拿起来一看，是李秘书的号码，随手划到了接通。
“总经理，营销公司已经接洽完成，对废弃游乐场进行修缮的建筑公司也已经签好了合同，预计五天后完成修葺就正式开始宣传！两家公司的相关资料已经传送过去了。”
李秘书的声音充满了活力，林渡略惊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这些事至少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处理好。
翻出抽屉里的电脑，林渡开机后点进邮箱页面，李秘书发来的邮件已经躺在了里面。打开附件粗略一看，所有的宣传和修葺细节都符合林渡的要求。
该说到底是主角吗？人格魅力不容小觑，就算到了这个境地，公司里依然有一个尽心尽力的人才供他使唤。
“做得很好。”林渡道，拿出数位板在合同末尾签上了名字。
电话那头，李秘书听到夸奖憨厚地笑了两声，随后问了句晚安，就不再打扰林渡。
第二天一早，接到委托的两家公司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工作。营销公司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一组精美的实拍图，又约了好几位网红模特赶制实景写真。另一边，建筑公司更是投入了三个工程队，日夜不休地按要求对废弃游乐场进行微改造。
最终在第五天的下午四点，林渡要求不超过一周的工作顺利完工。
次日，伴着网络上一个“世界十三大废墟”的飘红热帖被大量转载，“锦城废弃游乐场”这一词条的搜索量一小时内从最初不到五位数，直直飙升到百万级别，热度指数更是罕见的告破十万。
接下来两天，几位颇有名气的网红模特像是约好了一样，前后脚发出了几组在锦城废弃游乐场取景的不同写真，包括黑白色系、童话风和夜景写真，囊括了时下最热的几种风格。
@摸鱼1号：妈耶这是第几个同地取景的了？然而还是要舔一波美颜美景。
@摸鱼2号：第七个了楼上，这样怎么拍都好看的地方竟然是真实存在的，求解码地名啊！想穿着美美的小裙子去拍照QAQ
@摸鱼3号：你们都不看热搜榜的吗？第一位#锦城废弃游乐场#就是啊，@美丽锦城刚刚发了实拍图，真实带感！！
热帖、写真、实拍图，一连串的操作让锦城废弃游乐场一跃而成了讨论热门。
时间又恰好撞上了暑期，锦城一个不依靠旅游收入的城市，竟然在各大旅行app上成了热搜城市，而排在城市专题下首位的推荐去处，无疑是这座被誉为新晋拍照圣地的废弃游乐场。
无数人为此涌入锦城，有年轻人，也有爱好新潮的中老年人，甚至连各大旅行团都为此更改了一直使用的半自驾游推荐行程表，就为了把这座废弃游乐场排进来。
天羚药业公司内，林渡难得又一次提前一层出了电梯，废弃游乐场名声大噪结结实实给整个公司打下了一针强心剂，整个办公区的气氛已经全然不像林渡第一天来的那次一样死气沉沉，而是充满了朝气。
虽然距离彻底抹平这块地皮近30亿的支出，还有很大一段差额，但如今的天羚，再也不是之前那种仿佛第二天就要彻底倒闭的模样。
满意的看到这幅成果，林渡回到办公室内，刚坐下，内线电话连着的语音留言便响起了起来。
李秘书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总经理，刚才宋氏打电话来问您的手机号，说是宋先生想要提出邀约，大概十分钟后会打到您的工作手机上，早上七点四十五分留。”
林渡眉毛动了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正好是七点五十五分。
果然，没等林渡把手机放回去，屏幕上就显示一个拨入的陌生号码。
顾明沂那家伙又要干什么？林渡眯了眯眼，毫不犹豫地划到拒接键。
然而对方十分坚持，不论林渡拒接几次，依然不间断地打进来。
毕竟是工作号码，林渡不可能陪他耗着，只好接通，用着一副毫不知情的语气，道：“你好，我是许临泉。”
听到他的声音，宋丞宇那边很轻地松了口气，林渡心里的不悦因此多少缓和了几分。
宋丞宇道：“很久不见许先生了，听说天羚最近情况不错，不知道许先生有没有时间和我这个闲人小聚？”
宋丞宇的声音极近温柔，态度绅士，如果不是林渡认准顾明沂这小子在耍他，说不准就会随意回个“好”字。
林渡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听上去不能更好，说：“劳烦宋先生专程来问。”忽地话锋一转，“可惜，不只最近，恐怕往后好几个月，我都没有时间和宋先生您小聚。”
说完，不带一秒迟疑，林渡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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